分卷(93)

  朕这些天,听到一些很有意思的话,你们说,到底是谁数年如一日不留余力在百姓心中抹黑朕的所作所为?
  大殿上,商君凛好整以暇坐在龙椅上,不疾不徐说出心中疑问,如鹰隼般的目光一一从大臣脸上扫过。
  朕从前不在乎这些虚名,竟不知道,在百姓眼里,朕是这样一个皇帝,滥杀无辜,罔顾人命,残害忠良,残暴不仁
  商君凛每说一个词,底下人的呼吸就轻一分。
  他们当然听说过这样的谣言,甚至有些不清楚实情的官员还信了这些谣言,在朝廷公布出那些死去官员的所作所为后,他们为曾经轻信谣言的自己羞愧不已。
  到底是谁在背后操纵这件事,朕需要一个结果,商君凛点了几个大臣,这件事朕交给你们去办,要是查不出来什么有用的消息,这位置你们也别待了。
  沉默不语的冯大人心中一跳,好巧不巧,商君凛点的这几个官员,或多或少都跟他有一些关系。
  下朝后,冯大人不顾身后人的呼唤,急急忙忙上了马车回府。
  这冯大人今日怎么这么着急?
  段大人望着冯大人匆忙离去的背影,眉头皱得更紧了。
  他和冯大人几乎是前后脚进入内阁的,两人共事多年,他早发现了冯大人这段时间的不对劲。
  殿外发生的一切传到商君凛和沈郁耳朵里。
  沈郁听了商君凛上朝时发生的事,笑道:陛下是故意让那几位大人去查的吧?
  丞相抱怨他们占着位置不干活很久了,正好,今年外放官员回京述职的时间快到了,朕打算留一批下来。
  相当于承认自己是故意的了。
  冯大人当时的表情肯定很好看,沈郁端起茶杯轻抿一口,陛下是什么时候发现这件事和冯大人有关的?
  其实朕一开始心中就有一些人选,世家一开始扶持朕,就不是出于真心,不过是看朕在朝廷没什么根基,好操控,后来发现他们一开始就想错了,朕从始至终都不是什么好操控的人,就想另谋出路。
  但那个时候,朕夺回大桓国土,手里又有兵权,他们即使想做什么,也不会成功,朕从前也没在意民间的名声怎么样,还是经阿郁提醒,才发觉有些针对朕的阴谋是从一开始就布下的。
  十来年过去,朝廷官员换了一批又一批,始终留下来的就那么些,范围一下子就缩小了。沈郁沉思。
  不错,而且有能力做到现在的,更少,确定怀疑目标后,朕让隐龙卫事无巨细去查这些人,刚开始也没查到什么,还是后来肃北下了那场雨之后,朕又让江怀清他们去洗刷冤情,才抓到那人露出的马脚。
  冯大人知道自己这段时间太急躁了,虽然有幼子一事做遮掩,还是容易被看出端倪来,但要他坐以待毙,他完全做不到!
  多年谋划,一朝被破解,这让他怎么甘心?!
  回到冯府,他斥退了所有下人,独自进入书房,暗格被打开,他走了进去。
  通过长长的地道,他来到京郊外的一处小宅子。
  我怀疑我已经暴露了,现在该怎么办?冯大人站在空无一人的书房里,语气焦急。
  我是为你们做事的,你们不能不管我!
  半晌后,屋里传来另一个人的声音:冯大人似乎弄错了什么,你还记得我们当年的交易吗,我们助你入内阁,作为交换,你需要帮我们一些小小的忙,如今因为你自己的失误暴露了,难不成你还想让我们善后?
  你们就不怕我将你们供出去?咋们现在的皇帝可不是什么温吞性子,真让他知道你们的存在,你猜他会怎么做?冯大人色厉内荏威胁。
  你如果乖乖的,说不定还能看在你多年辛苦做事的份上,帮你留下血脉,若是你执意要告诉商君凛什么,我们也阻拦不了。
  冯大人心中陡然一惊,他意识到,对方根本不怕被商君凛知道,他们究竟是什么人,为什么这么有恃无恐?
  背后细细密密冒出一层冷汗,冯大人后退一步跌坐在椅子上,他突然发现,为这些人做事多年,他对他们知之甚少,就连对方是什么身份,他都不清楚。
  你们不能不管我,我是内阁大臣,没了我,谁为你们提供朝廷消息
  冯大人怎么会觉得,发生了这样的时候,商君凛还会允许你安然无恙待在朝廷里呢,你这个位置,他早想收回去了,这么好的机会,你觉得他会放过?
  冯大人还是好自为之吧。
  神秘人离开后,冯大人在原地坐了很久,他现在哪里还不知道,他已经成了一颗弃子。
  脸上的空白逐渐染上狠厉,他坐在高位多年,早已不是当年那个任人宰割的旁支嫡子了,他手里握了这么多东西,难道还不能为自己博一条出路吗?
  冯大人已经坐到这个位置上了,为什么还不满足?入内阁已经是大桓文官最高代表了,沈郁想不通,冯大人还想要什么。
  谁会嫌自己手中掌握的权势多呢,商君凛摊开手掌,就连朕,有时候也会不满足。
  像阿郁这般毫不贪恋权势的,才是少之又少。
  沈郁笑了笑,他也曾迷失在权势之中,用尽所有去追逐,如今不过是厌倦了。
  冯大人恐怕也意识到自己已经暴露了,不然不会表现的这么异常。
  朕故意让他知道的,如果他不知道自己危险了,怎么去寻求一直躲在他背后的人的帮助?
  步步紧逼,冯大人也确实如他所想,去找了他背后的人。
  他并不知道,商君凛安排的人正跟在他身后,被他一同带到了隐秘据点。
  第133章
  商君凛的所作所为确实是在告诉冯大人,我知道你有问题,如若不然,他大可像一开始一样,不让人察觉到一丝不对劲的地方。
  可惜冯大人已经慌了神,并没有注意到这件事里透露出的刻意感,他有胆子做下那样的事,却没胆量去承担后果。
  冯大人在原地坐了会,悄无声息回了府,立即招来心腹议事。
  他做的这些事,一直跟着他的心腹都知道,毕竟很多情况下,他本人并不方便出面,这个时候,代他出面的,便是他的那些心腹。
  书房里,气氛很压抑。
  陛下让明确站在本官身后的人来查这件事,很有可能是知道了这件事和本官有关,借此机会先敲打本官一番,你们说,本官该如何做?冯大人坐在椅子上,脸上已经没了一开始的慌乱。
  大人如今所说也只是猜测,这些事并没有经过大人的手,若陛下问罪起来,大人大可将罪名推到别人身上心腹之一提议。
  他这话不假,冯大人虽然主使了这件事,但施行的人并不是他,他怎么说也是入了内阁的权臣,不至于自己亲自动手去做这些事。
  不妥不妥,如果陛下真知道了什么,这么做不相当于主动承认吗?还是得想另外的法子。
  可惜讨论来讨论去,他们也没给出一个切实可行的方法。
  冯大人心下不耐,却也只能按着性子继续听下去。
  被商君凛点名的官员里,有几个是知道一些内幕的,当初为了投诚,他们自己也参与了进去,如今皇帝追究起来,他们像被扼住了咽喉,惶惶然不可终日。
  几人私下聚在一起,商量对策。
  我们如今该怎么办?
  冯大人可有吩咐什么?
  没有,自从那日后,冯大人就不见客了,我下了好几次拜帖,都没得到接见。
  冯大人如今恐怕也自身难保了。
  话音落下,四周陷入死一般的寂静,他们也不是没想到这一点,只是不愿承认罢了,入朝为官多年,他们对商君凛这位帝王的行事风格也算有所了解,这一次,对方很明显动了怒,要彻查到底。
  陛下让我们查这件事,说不定就是对我们的警告。若不然,以陛下一贯喜欢启用寒门官员的性子,不可能只将事情交给世家官员去办。
  正是因为心中隐隐有不好的猜测,他们才会这么慌乱,硬着头皮办事,亲手将自己送入深渊。
  他们别无选择。
  事情有条不紊进行,朝廷开始筛选送入肃北的官员,肃北虽然地处偏远,却不像其他偏远地方一样不受待见,恰好相反,因为肃北军的存在,不少人都盯着那个地方。
  从前是没有机会,眼下肃北上层几乎被清洗了个遍,不少人心动。
  最近的折子都是关于筛选肃北新官员的事。商君凛翻开一道折子,看了两眼,放下。
  沈郁拿过来看了看:肃北如今群龙无首,正是立功的好机会,会被盯着不奇怪。
  朕不希望这次的事在肃北再发生一次。商君凛揉了揉眉心。
  就算现在他们能恪守本心,时间久了难免不会变,沈郁从来不会对人心报以太大期待,与其寄希望于他们自己,不如想办法从源头断绝这种可能的发生。
  朕和丞相商议过你当初说的法子,可行是可行,只是要面临的问题也很多。
  官员每到一个地方,都需要经过一段时间的磨合,磨合好之后,做起事来才能更得心应手,这也是很多官员外放之后一直留在当地的原因。
  肃北情况更特殊一些,磨合起来更困难,若是花费太多时间在磨合上,对肃北的发展来说很不利。
  沈郁想了一下,大致能知道商君凛在担忧什么,在他对面坐下来,双手托腮,道:办法总是人想出来的,陛下若是担心,可以将官员轮调的时间错开。
  朕会和丞相再商议,这件事得尽快定下来,方均也该回来了。处理了冯大人,内阁位置会空出一个,正好方均在肃北赈灾立了大功,可以名正言顺拿下这个位置。
  方均最近很忙,特别忙。
  肃北人手严重不足,偏偏那些人留下的烂摊子太多,不能不解决,他只好提拔了一些当地的小官员上来,帮着做事。
  深夜,书房里灯火通明,半人高的文书堆了几摞,方均批完一份,揉揉手腕,总算能理解丞相之前的暴躁心情了。
  天天睁眼闭眼都是处理不完的文书,搁在谁身上都受不来。
  陛下有没有说什么时候派新官员过来?憋了几日,方均终于忍不住问出口。
  不远处,坐着一名全身包裹在黑衣里带着面具的男子,男子把玩手里的空茶杯:大人勿要着急,朝廷已经在挑选合适的人了。
  黑衣人正是顾淮,他也很想快点回去,来的时候,他没想到,会在肃北待这么久,自从被顾太医捡回去后,他还没和人分开这么久过,心里想的厉害。
  估计有的等,方均长叹一口气,这还是我第一次和夫人分开这么久,也不知道夫人在府里过得怎么样。
  因为身上带着特殊任务,他也没法和京城通信,或许是深夜容易生出感慨,他不知不觉说了很多和夫人以前的事。
  顾淮沉默着听完,眼中闪过一抹异样情绪。
  方均:抱歉,不知不觉说了这么多。
  顾淮:无事,大人和夫人的感情很让人羡慕。
  放眼京城,能做到像方均和其夫人一样数十年如一日恩爱的,几乎没有。
  方均思来想去,还是递了封折子到朝廷,希望能早日安排治理肃北的官员过来。
  争执几天后,第一批前往肃北的官员被挑选出来,他们在朝廷没有身居要职,前往肃北后,将有更大的发展空间。
  得知朝廷派了人过来,方均松了口气。
  大人,我们在罪民侯氏府邸发现了这个。一名士兵跑进来。
  什么东西?
  士兵将东西拿出来,是一封信:属下是在侯府密室找到的,想着能放进密室的必定是很重要的东西,便一刻不敢耽误给大人送来了。
  侯大人等人下狱后,根据罪名轻重程度判刑,身为主谋,侯大人判刑最重,他所居住的宅子也被统一没收。
  方均找肃北军借了些人手帮忙抄家,看看还能不能有些新发现,几天过去,找到的都只是些早有预料的,方均本来都不抱希望了,没想到还真让他们有了新发现。
  信件有被拆开过的痕迹,方均命人将信打开,看完内容后,脸色大变。
  自侯大人等人下狱后,他们就一直在找那批被抢走的物资的下落,怎料那么多东西就像是凭空消失了一般,无影无踪,直到现在,方均才知道,为什么他们找了那么久都没找到那批物资。
  因为那些东西早不在肃北了!
  方均气得浑身发抖,他以为侯大人那些罪名已经够罄竹难书了,没想到还有更过的。
  大人,您没事吧?士兵看方大人脸色很不好,担忧地问。
  没事,这样的信还有多少,统统拿过来,不,方大人将信装了回去,你们是在哪发现的信,带我过去!
  他必须弄清楚,曾经的肃北高层官员和那些人有多少勾结。
  兹事体大,方均不敢耽误,直接找了还在肃北停留的隐龙卫,让他们将消息直接传到皇宫,他不知道参与进这件事的,是只有肃北官员,还是还有其他人,在确定之前,绝对不能走漏风声!
  通过特殊方法,他将这个消息告诉了顾淮,顾淮会带着隐龙卫在暗中调查这件事。
  因为一场大雨松懈下来的气氛再次紧张起来。
  天气渐渐转凉,经过大半年的调养,沈郁不似从前那般畏寒了,商君凛担心他受风寒,早早便命人做厚一些的衣服送来。
  沈郁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尚衣局的人过来给他重新量尺寸。
  商君凛皱眉挥开贴近沈郁的宫人,拿过宫人手里的尺子,走向沈郁。
  阿郁长高了些。
  商君凛不想让旁人碰到沈郁,便让宫人指挥,自己动手给沈郁量。
  沈郁看着竭力维持冷静的宫人,有些好笑:一点小事,陛下何必亲自动手?
  阿郁的事怎么是小事?商君凛按着宫人的指示,一一量过沈郁的肩宽、腰围
  这样亲密的接触,他是断不可能让宫人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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