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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8节

  那飞仙派女修用的也是纱绫,虽然比不上东海鲛绡,但也是难得的鲨皮所制,许静仙正发愁没有趁手的兵器,这女修无疑是见她瞌睡了就送上枕头来,许静仙哪里有放过的道理,当即就收为己有,权当是自己奔波这么多天的小小报酬。
  “这两日我们就要启程离开,东面皇陵的龙柱,你们需要派人去处理一下,否则日后可能会成为新的隐患。”
  这句话,长明是对枯荷等人说的。
  皇陵不仅是每个朝代所有皇帝的埋骨之处,更承载一个王朝的风水,从飞仙派女修的话来看,皇陵里的龙柱,可能还是最为棘手的。
  “前辈,我有一事不解,既然琅嬛塔中邪祟之物已毁,仅剩一根暗桩,对方还能如何作祟?龙乃洛朝天子象征,此番既然是妖魔与幽朝从中作梗,为何又要选择用龙柱?”
  之前长明露手,谢春溪心服口服,问出这样的问题,也不是为了找茬,而是解惑。
  妖魔混迹人间,偶有出现,但这么多年来,大部分人与之打交道的还是很少,只闻其名,不见其影,这次皇帝离魂,洛朝差点人仰马翻,将枯荷谢春溪他们的自信几乎击溃,众人这才发现,不知不觉妖魔的阴影已经渗入其中,根深叶茂。
  别的不说,照月公主被妖魔附体这件事,到底是妖魔看上公主身份的巧合,还是照月前朝后宫有人与妖魔有所勾连。
  而幽国使臣与惠王准备里应外合一起发难,其中是否有别的力量在左右?
  这些事情不是一时半会就能调查清楚的。
  莫说洛朝太后,饶是谢春溪他们这样的修士,也难免感觉前方茫茫,心里没底。
  “琅嬛塔里的魔物虽出,但建好的塔却不可能摧毁,只要塔还在,就是埋在洛都心口的一颗钉子。”长明道。
  枯荷眉间皱褶深深。
  “如果将塔毁去,可行否?”
  “去塔只是第一步,皇陵中的龙柱也得尽早去掉,否则琅嬛塔与皇陵两点相连,依旧可以重启祸端。一个月后,天象将有五星连珠,对方原本算好对应地上阵法,琅嬛塔,洛都四面暗桩,同样也是五点,届时发动,事半功倍,只是现在被提前毁去,对方是个布阵高手,能耐不逊于我,我也无法料到对方下一步会怎么走。”
  长明从来没有小看过江离,对方若是能力不济,早数十年前也不会逼得他明知前方是坑,也要跳下去。
  双方这一局棋,从五十年前下到现在,起初敌暗我明,长明落了下风,但随着时间的流逝,反倒是江离的底牌被渐渐揭出来。
  万象宫,萧藏凤,妖魔,对方能用的越来越少,长明知道的也越来越多。
  如果有充足的时间条件,八宝琅嬛塔本该有更完美的布置,萧藏凤作为江离的弟子,也不该死得如此悄无声息,但对方显然是等不及了,长明逐渐恢复修为,云未思离开九重渊,已经打乱了对方的筹谋,一子乱,则步步乱。
  “到底是何人与妖魔勾结,前辈是否知道什么线索?”
  谢春溪显然也已经想到背后可能隐藏的重重黑幕。
  单凭妖魔,就能布下如此之大的局吗?
  显然不可能。
  那么与之合作的,必定是他们之前预料不到的庞大势力。
  金阙道宫毕竟不大,谢春溪问出这句话时没什么顾虑,像枯荷出身庆云禅院,他需要考虑的太多了。
  虽然同样想到谢春溪想的,甚至比他想到的更多,但枯荷就绝对不会轻易问出这个问题。
  但长明没有给他们过多考虑的时间,直接了当就说出两个地方。
  “万剑仙宗,和万象宫。”
  谢春溪等人果不其然一愣。
  这两大宗门,虽然同样有个万字,却没有任何亲缘从属关系,只因万象宫自诩上至天文,下晓阴阳,博罗万象之意,而万剑仙宗,则是世间所有修士绕不过去的一座高山。
  世人都说,能入万剑仙宗,等同你修行之路通天之途就缩短一半,万剑仙宗是天才荟萃之处,也是强手如云之林,萧藏凤作为江离亲传弟子,固然天资出众,是萧家经常挂在嘴边的骄傲,可他这样的天才,在万剑仙宗就有三五个。
  而寻常宗门,想要找一个都难。
  哪怕佛道不同流,佛门对万剑仙宗这样的顶级宗门,也都维持着相应礼数,不会轻易得罪。
  万象宫也就罢了,这个宗派的弟子神出鬼没,在江湖上只闻其名鲜见其人,大家印象不深,但长明居然将矛头直指万剑仙宗,所有人一时都不知该如何反应。
  谢春溪几人有些尴尬。
  跟万剑仙宗作对,几乎是他们从未想过的。
  长明一笑,没有多言,走到云海身边,拍拍他的肩膀。
  “先回去吧。”
  对方几人的反应很真实,他们不可能为了长明的三言两语就对万剑仙宗表示怀疑,长明也不会勉强他们义愤填膺,但怀疑的种子一旦埋下,就很难再拔除了。
  江离以天下为棋局,跨越长达几十年之久的谋划,将会一点点浮出水面,最终让所有人都看见端倪。
  长明不着急。
  他曾经以身为棋,流落黄泉,九死一生,修为尽失,千夫所指。
  退无可退,重回人间,他正一步步找到当年的真相,重回当年的巅峰。
  现在急的,应该是江离。
  云海眯起眼,半睡不醒的模样。
  他昏昏无力,只是外人看不大出来。
  但长明看出来了,他一手搀住云海,让对方大半重量卸在自己身上。
  许静仙见他抬腿要走,忙叫住人:“明郎!”
  话音刚落,云海看了她一眼。
  “前辈!未来师父!”
  许静仙随即改口,拉住长明袖子。
  “我这一日东奔西跑,累得要死要活,好不容易将三根暗桩连根拔起,您就不肯给我一点奖励么?”
  她若是要撒娇,那必能将人的骨头都酥软掉,从头到尾,服服帖帖,有求必应。
  可惜长明不是一般人。
  “我想起来了,这里还有你的故人,金阙道宫谢春溪,你想必熟识?”
  他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说罢还好心指向谢春溪。
  “谢掌教,昔年你途遇一名小姑娘,说她媚骨天生,长大之后必要祸国殃民,不宜修道,你还记得吧?如今这小姑娘就在你面前,说来也巧,她如今成了魔修,还是见血宗凌波峰峰主,你们久别重逢,看来有许多话聊,许仙子大可慢慢与谢掌教叙旧。”
  许静仙:……
  她如何会不认得谢春溪,刚刚进来的时候,她立马就锁定这个昔日一言让自己改变命运的人,但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更何况是在长明面前,许静仙原是准备当作谢春溪不存在,过后再暗中寻机去算账,让对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谁知却被长明一语道破。
  谢春溪自然认不出女大十八变的许静仙,他还很震惊:“是你?”
  许静仙眼角余光瞥见长明跟云海走了,正想去追,谢春溪又来了一句——
  “你果然入了魔门!”
  许静仙刚抬起的脚步立时转了个方向,素手捏诀,迅疾如电,直接点向谢春溪面门。
  今天不把对方脑袋削尖了,她就不叫许静仙!
  第68章 你觉得,我像你师尊吗?
  谢春溪从来就没想过,他当年随口一句话,就让一个小姑娘改变了半生。
  寻常人听见他那样说,恐怕灰心丧气,就此放弃志向。
  因为当时的许静仙是个普通人,而谢春溪已经是道门颇有声望的修士,修士对普通人下的定论,是很少有人质疑的。
  谢春溪说她不能修道,她爹也让她收心,希望她学点琴棋书画,以后找个门当户对的人家,成婚生子,顺顺当当过一辈子,许静仙偏不信这个邪。
  误打误撞入了魔修,又误打误撞得到养真草,如今的许静仙,已经不是谢春溪可以随意折辱,用一句话改变命运的人,可那并不代表她对从前一切可以释怀。
  谢春溪半是糊涂半是懵懂,还未反应过来就被迫防卫,打了一会儿发现不太对劲。
  这妖女,实力怎的如此惊人?
  两人交手过半,谢春溪被压制得寸寸后退,好不容易飞剑出鞘,与对方纱绫绞作一团,看似平分秋色,实则他之前对付卢知远,灵力尚未恢复,此时额头冒汗,也甚为吃力,被纱绫划成的虹光迎面袭来,忍不住脚下踉跄,小腹被重重一击,往后撞在树干上。
  谢春溪倒抽一口凉气:“住手!”
  许静仙冷笑,自然不会住手,她一松手,纱绫被灵力催动,又朝谢春溪掠去。
  旁人看见花园里两名修士又动起手来,吓得纷纷躲避。
  谢春溪也被打出气性了,两人越打越起劲,将花园里树木毁了大半,又直接飞向城外,这是准备大干一场的架势。
  长明眼见祸水东引,满意地带着云海往外走。
  宫中侍卫虽然不知他身份,但看方才太后枯荷等人对长明的态度,自然也是不敢相拦的。
  “老师留步!”
  宋难言从后面追上来,脚步匆匆。
  他方才不放心皇帝的情况,也跟在太后身边逗留片刻。
  “老师,方才太后又与我说,希望我能挽留两位在此多待几日,看是否能治好陛下的病。”
  宋难言被长明拒绝过,知道这句话出口,肯定又会被拒绝,但他不能不转达。
  长明果然道:“你们皇帝现在没有生病,他只是一体两魂,而且照月公主的躯壳被妖魔占据,她的魂魄又与你们皇帝十分契合,即便大罗神仙来了,也很难分开他们。”
  宋难言苦笑:“既然公主躯体一时找不到,那能否找到另外一具跟公主魂魄契合的,将她移走?”
  长明也笑了:“契合的,不就是现在这具吗?”
  宋难言:……
  长明:“魂魄与不是自己的身躯却互相契合的情况,万里无一,用你们的话说,照月公主与你们皇帝有缘。有枯荷盯着,不至于出什么大麻烦,如果你们觉得实在不方便,就只能换个皇帝了。”
  宋难言无言以对,这会儿的心情真应了自己这个名字了。
  太后就这么一个亲儿子,再换个皇帝,那怕是只能考虑今日意图谋反的惠王了。
  要还是现在这位陛下的话——
  以后就等于白天一个,夜里又一个,他们这些臣子,还得伺候两位性子截然不同的皇帝吗?
  宋难言只要一想到皇帝刚才翘起兰花指擦眼泪的样子,就感觉脑袋大了一圈,不敢再想下去了。
  “老师,距离七月十五还有几日,您与云师兄不如还是在我家里歇息吧,我绝不拿那些俗务烦您老人家,必定让您舒舒服服的!”
  长明道:“不必了,你云师兄受伤了,我先带他回去,这几日也不必再过来,日后若有缘,你我兴许还能相见。”
  这就是道别的意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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