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章 为避寒二人下盗洞
过了快半个时辰,眼瞧着两支火把的火要燃尽了,那叫常牧的小老头还没回来。阿弥很难不遗憾拍大腿。
“唉……倒是忘了他真有胆子逃。”
言照清已经侧躺在地,枕着那装着卜洛人头的匣子昏昏欲睡,听见阿弥懊恼,微微一笑。
“天快亮了,等一等吧。”
阿弥道:“天亮之前还下雾呐,下雾也是冷的,等日头升起之前,咱们老早就冻死了。”
也不知道如今是几更天,但东边那头确实稍稍有些鱼肚白翻上来。
言照清耐着疼痛坐起身,指一指下头的盗洞,“要么你去下头避一避寒气?”
阿弥犹豫,“这……这不是死人住的地方么?”
常牧小老儿是土夫子——就是盗墓的人的事情,言照清方才同她提了一提。
土夫子,阿弥也是知道的,李穆川手下有这样一支人马,做的就是挖坟盗物的事情。阿弥的师兄姜竹声虽然事事都听李穆川的,但对这一支土夫子的存在却颇为忌惮。
那是发死人财,要折寿,子孙后代要遭殃的。
姜竹声私下里跟阿弥说过。
阿弥猜他也跟李穆川说过,但李穆川决定了要做的事情,谁都没法动摇的。
姜竹声只能交待阿弥,若是从李穆川那儿拿到看似古物的东西,不要接不要碰,撒个娇婉拒就是了。
阿弥觉得有点儿难。倒不是古物她能不能看出来,而是撒娇对她来说有些难。
同哥哥李穆川撒娇,是阿弥从来没有、也不敢做的事情,她不像同胞双生的弟弟李寻意,李寻意深谙逃年纪大的姨娘姨母们的欢心之道,撒娇啊哄人啊都是信手拈来。
阿弥不行,李寻意总说阿弥像根硬邦邦的竹子,不会弯也不会折。
好在李穆川除了每年端午送她一个猴子,也没给过她什么东西,估计是怕玉娘子那儿有微词。
今年端午节李穆川送的猴子……她好像是落在京城了,之后她还专程回头去找,舟渡一边跟着她,一边将她骂得狗血淋头。
不过是一个艾草玩意儿,丢了再买就是了!值得你冒险回去找?!你要是稍有不慎,咱们两个人都得送命!
舟渡恨得牙痒痒,阿弥没忍住,到底还是怼了他一句:要走你自己先走!
那是哥哥送的布猴子,一年只有一个,往前的十个她都收得好好的,没道理今年这个丢了。
但没想到还真的找不回来。
也没想到真的差些叫执金吾找到。她同舟渡还在巷子下头的暗道的时候,就听到言照清在上头说话,还听到那偏生女相的曹九台的声音。舟渡赶紧带着她沿着水道跑,这才算逃出生天。
由着一个盗洞想到李穆川今年端午给的布猴子,阿弥叹了口气。
言照清道:“死人住的地方又有什么好怕的。你同我来,我跟你下去。”
说着,将匣子拿好了,取了一支烧得短了的火把,示意阿弥跟在他后头。
“若是底下也冷呢?”阿弥跟在言照清后头,想了想,将余下那支火把也取了,拿在手上。
“那咱们就是命该绝在今日,双双冻死在下头。”言照清道。
阿弥嘟囔了一句,“我可不想同你死在这儿,我要是死在这儿了,家里人都不知道,还要在外头找我,那多麻烦。”
言照清已经下到底,底下是个不大的墓室,只有两间的耳室已经塌方,埋在土堆里头,常牧土夫子是造了这样大一个洞,从土堆里头挖东西的,分毫没叫他们看到棺椁,也不知道墓主是谁。
满地黄金,言照清没想捡,阿弥忌惮死人的东西,也不捡。
但这儿确实比外头暖和不少,至少不用吹着风。底下还有常牧土夫子留下的火把,将下头烘得暖,阿弥十分后悔没早些下来,白白在上头捱了大半个时辰。
言照清在听见阿弥说起死在外头家中亲人不知的话,心情更是低落。
“才哥儿最怕死在外头,家里的娘子和团子不知道,还要满天下地寻人的。”言照清叹了口气。
阿弥想起才哥儿被卜洛打出去的身子,好像断了线的纸鸢一样一头栽到河水里头,那样的掌力和高度,怕是凶多吉少。
阿弥于心不忍,挨着言照清坐着,拍一拍言照清的肩,“所以你得活下去,回京城去同他们的亲人报个信。”
言照清点头,转头看阿弥。
阿弥被他瞧得莫名其妙,摸一摸自己的脸,“我脸上有东西?你瞧着我做什么?”
言照清笑出声,低头看被放在地上的匣子。
“有个算命的说,我能活到九十八。”
哪个算命的什么时候说的,言照清已经不记得了,独独记得一句“你原本可是能活到一百零一的,这世上能有几个人能活到百岁?你应该好好珍惜才是。可就是因为你总生气,老得快,生生将自己的阳寿折了三年。你啊,只活到了九十八就孤零零地撒手人寰了呢,啧,可惜,可惜。你要不总生气,活到一百零一是没问题的”。
怪力乱神,说得倒像是真的。
阿弥“哇”了一声,“那可真是高寿,你都快赶上彭祖老头儿了。”
言照清惊讶,“你连这样的典故都听过?”
阿弥得意点头,“我师兄什么都知道,闲来没事他也跟我说一些好玩儿的事情。彭祖活了八百多岁吧?我师兄说,他快赶上天上的神仙了。”
“你师兄是……”
言照清有意拉长尾音,等着阿弥自己填空。
“我师兄?我师兄是姜——就是我师兄啊!”
阿弥险些被套话,气急败坏,瞪言照清一眼。
言照清看着小蚌精又出现,好笑出声。
“我只是好像听到你说,你师父要你嫁给你师兄什么的。”
听得模糊,不真切,好像是个梦,梦里的小狐狸絮絮叨叨的,说一些家长里短的话,叫言照清竟然生出一种错觉,觉得这是他下了朝回到家中,这小丫头扯着他说东说西,说到烦恼之处,甚是纠结。
由这梦衍生出来的这后半段想象叫言照清觉得荒诞。
但又……不那么希望它只是一场荒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