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章 请夫人照看
撑了一夜没敢合眼,这会儿松懈下来,阿弥睡得死沉死沉的,且短短半盏茶的功夫,人就发起高烧来。
言照清投的冷水,搭在她额上的布巾不一会儿就被她的体温煨暖。言照清反复给她擦拭额头和耳下,犹豫了一下,将她的衣领微微拉开,擦拭颈上。
这段时日为了好行路,他们给她穿的是男装。
好似觉得这样降温不够快,言照清将阿弥的衣袖掳起来,用冷水给她擦拭手臂。他小时候生病发热,他娘亲总是这样做的。
但这样的事情,总归还是要叫一个女人来做才更好一些。
秋生没敲门,贸贸然就闯进来,瞧见言照清执着阿弥那只细瘦嫩白的手臂,布巾在上头小心擦拭。阿弥胸前的衣服还有些凌乱,被扯得锁骨都叫秋生瞧得清楚。
秋生一惊,眼角一跳,倏地转过身去。
“哎哎哎,我可没瞧着啊,往后这小狐狸别想赖着嫁给我!”
李朝的女子虽然能穿露颈子和锁骨的襦裙,但若是叫人看了光脚和手臂,可是要嫁给那人的!
他此前已经看过阿弥的光脚,那时候就觉得这丫头真是不知礼数,这会儿还叫他看到她的手,那这不是要——
要娶她?!
不成不成,这么一个活蹦乱跳的小逆贼放到他家里头,那可不成不成!
这小逆贼美是美,但那一身好功夫,又杀过人,还能在战场上打仗,处处都压男子一头,他可要不起。
更何况,她看起来就是不容夫君纳妾的人,那怎么能行?!
后脑勺一痛,秋生也不知道自己被什么东西打到,捂着自己的脑袋,“哎哟”了一声,听到身后的言照清交待:
“去看看掌柜家的娘子醒了没有,请她过来照看阿弥。”
秋生好似得了大赦,连奔带跑出去,不一会儿又哭丧着脸回来。这回倒是学乖,抬手敲门,得了一声“进”才推门进去。
谨慎看向里头,阿弥被厚实盖在冬被下头,言照清坐在床边看着。
秋生松一口气,同言照清道:“那娘子不肯呐,昨天被阿弥打了一掌,记恨上了。”
不肯来。
言照清道:“那你到知县家里头去,借一个侍女过来。”
秋生又急忙应声出去。
哪知抚仙县知县两袖清风,家中没有一个婢女,全靠知县夫人操持家里头的事情。秋生索性就将知县夫人请了过来。
再进门,二人就都瞧见言照清扶着阿弥,小心拍打她的背。
昏迷中的人吐了,言照清也不嫌弃她,将她近乎抱在怀里,头发细心撩到一旁,叫她吐得畅快些。
实则她昨天也没什么胃口吃东西,没吐出什么,差些连胆汁都吐出来。
知县夫人是个将近四十的妇人,生养过六个孩子,瞧见阿弥长得好看,这样瘦小一只,又是重病娇弱时候,瞧着就叫人心疼,一口一个“这小心肝宝贝”地怜惜叫着,收拾阿弥吐在盆里的东西,又从隔壁房间拿了新盆,给阿弥打水擦脸擦手。
“这是吃坏了东西?还是被昨夜里的事情吓着了?”
知县夫人问。
昨天半夜闹了一场,听闻死了一个京城来的大官,现在客栈外头都是看热闹的百姓。
知县夫人知道言照清的身份,才进门就知道那必定是以讹传讹的谣言,也不将这件事情放在心上,接手了言照清照顾阿弥的事情,仔仔细细给阿弥擦了嘴。
她怎么可能会被事情吓着?
言照清这样想,也不愿意对这知县夫人表现出隐瞒的模样,免得人恼了。只说道:“丫头不知深浅,闻了个有毒的香,中毒了。”
知县夫人心疼蹙眉,“既然是中毒,可叫大夫来了?城里的大夫看这类江湖上的毒可能不行,但城外有个废弃寺庙,庙里有个叫圆至的和尚,我听我家大人说,经常有江湖里头的人来找圆至和尚解毒,大人若是需要,我叫我们家阿大去请圆至和尚来。”
言照清道:“随同的执金吾里有个大夫,他应当是能解的。”
知县夫人点点头,道:“那就先瞧着,中毒可不比头疼脑热,若是不行,还是及早请圆至和尚来看看才好。”
言照清对这桩事情拿捏不好,眼看阿弥昏睡之中又抽搐,翻身要吐,急忙要上前帮忙。
知县夫人将他略略推开,“男女大防,言大人也该想想自己的身份,避避嫌才好。这儿有我,大人只管忙自己的事情去吧。”
阿弥是个被言照清抓捕归案的逃犯,知县两夫妇鹣鲽情深,知县夫人自然从知县口中听说过。
前日这行人初初到县衙的时候,知县夫人还借故出来看了一眼,看那做男子打扮的逃犯不过十四五的年纪,皮肤白净,一双大眼尤其灵动,幽深又干净,不过是个乖巧的姑娘家,还想着这样的人怎可能是会劫法场的人?
但看阿弥被铁链困着,这一行执金吾也不是凶神恶煞,而是公事公办的模样,又觉得这其中是不会弄错的。
等到如今看言照清这样亲力亲为照顾一个逃犯,知县夫人又觉得困惑。
她一连生了六个儿子,家中没一个小棉袄,男人家的心思她怎么不懂得?
只是看那言照清,可能是自己还不懂得。
眼见知县夫人要将阿弥身上汗湿的衣服脱下,言照清撇开眼,同知县夫人道了声“辛苦”,索性真就走出房间外头。
走了出来,心中突然一时迷茫,不知道该往哪儿去,思索良久,才取了件带帽的披风,同客栈的衙役交待了一声务必好生看好逃犯,免得逃犯同伙来抢人,带着秋生去县衙。
天光才大亮,客栈前门早有收到消息的早起的百姓围在附近,都探听着客栈里头的消息。
抚仙乃是个小县城,一个朝廷命官被歹人杀死在客栈里头可是见大事,当地人都跟看热闹一样看,七嘴八舌地议论。
言照清不愿外头藏在暗处瞧着动静的眼睛瞧见他还活着,同秋生走了侧门,绕了个远路去县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