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节

  在闻霄昀眼里,星际人没有什么信仰,星际人只崇尚实力。
  谁实力强,谁就是他们心中崇拜的偶像。
  所以他看神像的时候,只是把它当成雕像在看。
  在首都星最大的一个广场上,他父亲的雕像就安放在那儿,每天都有帝国公民给战神闻天送上一束鲜花,以示尊敬和悼念。
  而少年祭拜的这个雕像雕刻得栩栩如生,和少年有七八分相似。
  闻霄昀心里明白了什么。
  他问:“这是你父亲?”
  庄舟其实很紧张。
  他见闻霄昀没说话,一直盯着雕像看的时候,小心脏也跟着颤啊颤的。
  他是不是看出来这个雕像是我了?
  看来晚上又要去给他托梦,让他忘记这件事情了……
  此刻听见闻霄昀的声音,他就分外的心虚,竟还有种幸好自己听不懂他的‘方言’,正好可以不用回答了。
  见庄舟没回答,闻霄昀蹙眉。
  少年不懂星际语的确是一个很大的问题。
  闻霄昀拿出了之前给少年的《星际通用幼儿启蒙大全》,坐在庄舟旁边,翻开第一页,上面画着的一家三口。
  闻霄昀指着图册上标注的字,对庄舟说:“跟着我念。”
  随后,低沉的声音在烛火黯淡的光芒里缓缓响起:“爸爸、妈妈、和我。”
  图册简单易懂,先从家里亲人的名称认起,庄舟看一眼就明白什么意思。
  但庄舟却开始觉得不可思议。
  不对啊。
  这人说的不是方言吗?
  方言还有专门的启蒙书?
  正常情况下,只有一门完整的语言系统,才能这么教啊!
  庄舟恍惚有种自己是不是来错了地方的感觉,可他偷偷打量了一下闻霄昀。
  黑发黑眼,还有那五官,典型的东方人长相。
  日语韩语他也会说,并不是这样的。
  他……他总不可能到了亚洲其他国家吧?
  庄舟有点慌了,这一刻迫切地想知道自己到底到了什么地方,乖乖地跟着闻霄昀学发音:
  “爸爸、妈妈、和、和我?”
  少年声调柔软,是一种很能让人平静下来的声音,发音也十分的标准,只是带着一丝不确定,怕自己念错。
  闻霄昀平静地夸了一句:“说得不错。”
  想了想,他指了指自己:“我,闻霄昀。”又指向他:“你?”
  庄舟懂了,这是问名字呢。
  他连忙说:“庄舟。”
  他用的是普通话的发音。
  闻霄昀跟着默念一句:“庄舟。”
  庄舟点点头,眼睛亮亮的。
  闻霄昀看了看他,收回视线,继续往下教。
  很快闻霄昀就发现,少年对语言这方面上手的确很快,只要是他说过的发音,他基本全都能记下来,甚至已经开始会一些简单的日常用语了。
  闻霄昀说:“很厉害。”
  这一句庄舟已经能听懂了。
  他有些小小的骄傲,那当然是厉害,他可是他们财神系里,学东西最快的人!
  要知道,他们财神,三百六十行,那起码得学三百行才行呢!
  要是学东西太慢,还怎么上岗啊?!
  这年头,神真的太不好做了。
  尤其是21世纪,唯物主义者太多,很少有人信仰神了。
  别人都说他们财神最好混,因为从古至今,很少有人不喜欢钱的。
  大家都想着发财,求发财,不就求财神嘛。
  所以众神都说,其他神得靠抢业绩才能活,可唯独财神是不需要抢业绩的,
  可是他们也不想想,财神……神位多啊!
  不仅有文财神,还有武财神,再往细了数,还有东、西、南、北、中路等五路财神。
  庄舟自己就属于东路财神系的。
  每个生灵信仰的财神都不一样!这信仰分摊下来,还不如其他神呢!
  最可怕的是,还有貔貅啊,招财猫啊这些来跟他们抢信仰……
  就连信锦鲤的,都比他们东路财神的信仰多!
  所以这三百六十行没学个三百行以上,要怎么跟别区抢信徒?!
  想到这里,庄舟仗着闻霄昀听不懂普通话,忍不住就跟闻霄昀诉起苦来:“我们大神官说,之前有个搞手机芯片的,可惨了,就要破产了,无奈之下四处求神,希望能得到一笔投资,还想找个能够升级芯片技术的人,挽救他们公司……这个人是我们东区的人……”
  “可我们东路财神里,没一个懂这项技术的……所以他就被南区的财神抢走了……”
  “因为南区有个财神早早去了人间,还读了一个很厉害的大学,他解决了那人的问题,那人可崇拜他了,就成了他的信徒……他这样的大老板,能带来的信仰之力是非常多的,因为他给很多人提供工作,他的信仰力就很强……南区的业务能力,一下就把我们东区甩下去了。”
  “不过南区也不是最厉害的啦,最厉害的是西区……他们派了一个超级好看的财神,去人间参加什么选秀什么的,当了大明星,有超级多的人喜欢他,他现在已经是我们五路财神里,最多信徒的一个财神了。”
  说到这的时候,庄舟语气都带上了浓浓的羡慕。
  “从那以后,大神官就要求我们,三百六十行,起码要学三百行,这样,以后无论各行各业的人对我们许愿求发财,我们都能有求必应了。但是这不太好学啊,这要求一出,我们东路财神辞职了九个神,两个得了抑郁,还一个得了精神分裂……哎,我们东路财神系压力太大了,也真的特别缺人……”
  “许愿神还经常投诉我们,说我们抢他们的信徒……”
  由于庄舟说的是普通话,闻霄昀没听懂他到底在说什么,只听见小少年碎碎念地唠叨,一会儿骄傲,一会儿羡慕的,最后还感叹起来了。
  跟个小朋友似的。
  闻霄昀压了压他头上的那撮呆毛。
  “啊?”庄舟捂着脑袋抬头看他。
  闻霄昀平静地收回手,翻到下一页:“继续。”
  “嗯嗯。”庄舟小鸡逐米似地点头,乖得不行。
  闻霄昀正准备念,四周突然一暗。
  只见庄舟刚刚插在香炉上的蜡烛,已经完全烧干净了,周围恢复一片黑暗。
  黑暗里,无法再继续学习,闻霄昀将图册留给了庄舟,说:“回去休息吧。”
  “好。”庄舟说起‘方言’还有点生涩,也有点不好意思。
  他抱着图册站起身来,把营养剂装在口袋,然后看了看地上的香炉和神像,他有些犹豫起来。
  现在把他们收回乾坤袖里,是不可能的,万一被闻霄昀发现了不好解释……还是等一下再偷偷出来收起来吧。
  庄舟目不斜视,默默地跟在闻霄昀后面。
  闻霄昀精神等级高,黑暗并不影响他的视线,他走了几步后发现小朋友没有把地上的东西收起来。
  他停下脚步转身。
  庄舟正低垂着脑袋思考着,等会儿要找什么借口出来,再把神像收回来呢,完全没注意到走在前面的男人已经停下下来。
  庄舟一头直接撞到了闻霄昀的胸膛上。
  “不不好意思……”
  闻霄昀‘嗯’了一声:“注意看路。”
  庄舟脸颊有些红:“怎、怎么不走了?”
  他说星际语还有些不太习惯,说起来总有些磕磕巴巴的。
  好在意思能表达得很清楚。
  闻霄昀淡淡提醒:“你把你爸忘记了。”
  庄舟有些茫然:“……啊?我、我爸爸?”
  闻霄昀伸出手,往他身后一指。
  庄舟回过头,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就见地上,那神像孤零零的被放在那儿,香也都快燃烬了。
  庄舟:“……?”
  它……
  我爸爸?
  或许是庄舟的表情实在太过震惊和匪夷所思了,闻霄昀看着他藏不住情绪的小脸,问:“不是你爸?”
  难道是庄舟的兄弟?
  庄舟囧囧地摸了摸鼻子:“嗯……那、那你就当它是我爸爸吧……”
  闻霄昀:“?”
  就当它是?
  这爸爸还能就当就不当的吗?
  他想提出自己的疑惑,忽而又想到,少年刚学星际语,可能语言用词表达得不清楚,这也没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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