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节

  他还不够邪气?
  萧勉站着胡思乱想的时候,冷慕诗就盯着他看,强忍住不笑。
  她到现在才发现,她都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对萧勉的容忍度这样高,且一旦开始明晰她自己的感觉,冷慕诗也有些惊讶,她和萧勉,甚至连最初的情动时期都过去了,直接便进入老夫老妻的调情期。
  她丝毫不觉得萧勉生疏,不觉得他冒犯,看着他不会不好意思,只会有种难言的亲密。
  如果是萧勉这样的人呢?
  如果是萧勉这样完全和她的父亲,甚至是她相反的人,和这样的人在一起,会不会真的能够得到这世间痴男怨女难舍难得的情爱?
  “萧勉……”冷慕诗站在门里,轻声叫他。
  萧勉抬头看向冷慕诗,那双也不知是羞还是急得有些微红的双眸之中,是那般坦荡汹涌的悸动。
  冷慕诗只看一眼,就觉得心驰,她微微动了动嘴唇,开口却说:“将食盒给我就好,男女授受不亲,这么晚了,你还是回去自己屋子吧。”
  萧勉的表情凝在脸上,片刻后他眼中沸腾的情愫也渐渐冷却,恢复了一贯肃然的神色,动了动姣好透红的嘴唇,却又抿住,没有开口说话,只是轻轻点了下头,然后将食盒递给冷慕诗,人朝后退了一步。
  冷慕诗心里啧啧,将房门又打开一些,去接食盒,这时候突然走廊里传出几个弟子说话和脚步声,声音听着颇为耳熟,有易图和冷天音。
  萧勉一晃,顿时将食盒朝前递了一下,想要闪身离开,他现在这副样子,实在不能见冷慕诗之外的人。
  可是听到冷天音的声音就跑,冷慕诗想到之后的那些剧情,就眉头微皱,因此她接食盒的时候,一把抓住了萧勉的手,不让他松开食盒,自然也不让他离开。
  “你怕什么?”冷慕诗站在门口问萧勉,“怕人看到你企图勾引我,还是怕你天音师妹看到?”
  萧勉有些错愕地看向冷慕诗,冷慕诗则冷着一张脸看他,萧勉微微张嘴,摇头道:“自然不是!”
  但那交谈声音越来越近,马上就要到拐角的时候,萧勉面红耳赤地闭上眼,没有抽手离开。
  冷慕诗却一把将他拽进屋子里,关上了房门。
  两个人交叠的手掌之下是食盒,因着一同提着食盒的关系,那自然站得也不可能远,几乎是贴着站在门口,面对面。
  萧勉呼吸发窒,冷慕诗关门的那只手,还压在他的腰后,手臂半环过他的格外敏感的腰身,像一个没有扣实的拥抱。
  萧勉能屏住呼吸,却控制不住自己的心跳擂鼓般的在撞击着他的胸膛,冷慕诗就贴在他的胸膛附近,纵使她最敏锐的不是听觉是视觉,却也很难听不见萧勉毫不掩饰的情动。
  从前她怎么就没有发现呢?
  冷慕诗心中失笑,故意保持着这个姿势,一动不动。
  萧勉靠着门,弄不清楚她什么意思,不敢动,也不敢问,和她一起听着门外几个人走过。
  “哎对了,易图师兄你先回去吧,我姐姐还没吃东西,她屋子还亮着,应当没有睡,我问问她吃些什么,要店家送上来……”
  “没关系,我等你。”易图说。
  冷天音和易图的声音,就在这门口响起,有其他离开的脚步声,是同行的其他弟子,紧接着,“笃笃笃”三声,每一下,都敲在萧勉后心的位置。
  萧勉浑身紧绷,强压心绪,控制着自己的心跳和呼吸。
  冷天音在门外问:“姐姐,你睡下了吗?要不要吃些东西,我让店家给你送来……”
  冷慕诗并不应声,她只是慢慢地抬起头。
  因为两个人距离得实在是太近了,她抬头,几乎就是贴着萧勉的胸膛,脖颈,喉咙,下颚……
  萧勉眼睫狂闪,尽力向后仰着脖子,可躲得了和冷慕诗肌肤相触,却躲不了她一下一下,扫在他喉咙处的呼吸。
  太要命了。
  萧勉甚至有那么瞬间,怀疑冷慕诗是故意的。
  不过他甚至不敢低头跟她对视,怕自己忍不住做出什么不可挽回的事情来。
  她只要不点头答应跟他好,萧勉的最过火,也不过是仗着朋友之名照看亲近她些许。
  萧勉骚归骚,却不是个混球。
  冷慕诗就不一样了,冷慕诗是个彻头彻尾的混球,她要是不混,也不至于走到如今这一步。
  因此她故意不答冷天音的话,让她又多在萧勉的后心处敲了几下,这简直比问心阵还要折磨人。
  冷慕诗仔仔细细地查看着萧勉的神色,见他只有羞赧和紧张,并无心虚,亦或者其他的纠结,这才满意。
  冷天音得不到回应,就跟易图走了,走廊里恢复了安静。
  冷慕诗这才收回视线,抓住萧勉手的那只手松开,抓住了食盒,同时使劲一推门,连同门上紧贴着的萧勉,都被她甩出去了。
  “萧师兄,谢谢你的食盒,”冷慕诗压着笑意说,“早些回去休息吧。”
  萧勉为躲冷慕诗,背紧靠着门板,门板突然被推开,他整个人跟着踉跄,手上食盒被抢下去,只有他被拒之门外。
  他又看冷慕诗眉眼淡淡,这一次心是真的凉了大半。
  终究还是不成。
  萧勉有些失魂落魄地点头,转身,闪身迅速消失在了走廊。
  冷慕诗将门关上,提着食盒放在桌子上,去开盖子的时候,发现自己手上湿漉漉的,是从萧勉头发上滴在她手背上的水。
  带着淡淡花香呢,一个大男人洗花瓣浴,真是……
  冷慕诗终于笑起来,她抬起手,贴近自己的唇边,然后伸出舌尖舔过自己手背上的水迹,把湿漉都吮进嘴里,像在吃一个名为“萧勉”的野果。
  确实够野。
  也够甜。
  冷慕诗就着这甜味儿,把一食盒她喜欢吃的,又正好符合她胃口食量的饭菜一扫而空,洗漱之后便躺在床上开始运转灵力,消化她新进重后体内的变化。
  而萧勉回去整理好了自己,他就住在冷慕诗的隔壁,他盘膝坐在自己的床上,对着冷慕诗屋子的方向没有休息,也没有修炼。
  萧勉年岁尚浅,他并无什么心结,对于冷慕诗心生爱慕,也因为从没放弃过,因此没有什么心魔将生。
  他就是在想自己以后怎么办。
  她再度知悉了自己的心意,还是不肯和他好,往后定然又不让他亲近了。
  萧勉想来想去也想不出什么办法,又睡不着觉,无奈开始运转体内灵力,这段时间,他体内的经脉扩展了不少,他不着急进阶的原因,是因为星重步入月重,是修真者的基础,累积越多,进阶之后境界越是稳。
  他虽然整日围着冷慕诗转,却并没有落下修为和累积,此时在情感之上再度受挫,他想着自己还不如冷慕诗境界高,简直白白早入门那么多年,她那么上进,也怨不得她不喜欢自己……
  于是这一夜,本该平静的客栈小小地震动了一下,夜里灵光环绕亮如白昼,有鸟雀秋蝉鸣叫不止,引得其他客栈住着的修者都从窗子里面围观感叹。
  “倒是进阶得及时,快要入秘境了进阶。”
  “这还连进两阶,太初宗哪个长老门下弟子?累积还挺厚,经脉受得住吗……”
  “我听底下弟子说了,是太初宗五长老的关门弟子,今年才二十岁,这就已经月重中品了。”
  “啧啧……天赋啊,羡慕不来。”
  周遭议论声不绝于耳,冷慕诗刚刚睡着就被吵醒,爬起来推开门,就见她隔壁门口站了一堆新入门弟子,正在借着萧勉进阶的灵光修炼。
  冷慕诗摸了一把自己的储物袋,想着给萧勉送些进境的丹药去,不过她动作一顿,又想到萧勉那里的丹药可不比她这的少,冷慕诗从来都是给他的比自己带着的还多。
  萧勉进阶冷慕诗丝毫不意外,不进阶才奇怪,她这一年可没少喂他吃好东西,别说是纯灵根,就她自己这样的杂灵根,现在都进月重了。
  她自然知道萧勉心中有数,他也同自己说过,是想多多累积。
  要进魔族遗境,他选择进阶也属正常,只是这进阶礼物……
  这回换成冷慕诗睡不着了,坐在床上琢磨着,“送个什么好呢?”
  她生辰的时候,萧勉送她的芥子丹炉实在好用,自然冷慕诗也用萧勉当时带上山的巴洛骨给萧勉炼制了一颗洛骨丹,能够在危急的时候弄出个替身来挡灾。
  前几日她进重,萧勉问她想要什么,等出了魔族遗境,就寻给她,搞得冷慕诗也不由得琢磨,要送萧勉个什么来恭喜他进阶。
  这一夜注定是不安稳的一夜,萧勉这边进境才消停下来,不远处客栈的上空,便引来雷声阵阵。
  当然这一次不是修士进阶,修士没有那么容易进阶,尤其是这些新入门的小弟子们。
  这一次是欢喜宗的女修和真武寺的佛修打起来了。
  欢喜宗修魅惑之术,为的自然是蛊惑修士双修,但倒也无可指摘,毕竟,大道三千条条通天。
  且双修讲究你情我愿,谁也赖不着谁,自然这情愿之中,也不谈什么真情,一切都是为了修炼,想多是毛病。
  且欢喜宗的修士,擅长魅惑之术,亦是能够破妖魔幻术的好手,因此修真界对他们所修之术,并无鄙夷。
  可唯独有个例外,便是真武寺的佛修们。
  他们修的是断六欲斩七情、舍自身救苍生的大爱之道,因此不同于别家修士,就算有弟子被欢喜宗的修士魅惑着双修了,也没什么,被人取用了部分功法,只当吃亏长教训,好歹得了销魂一夜。
  但佛修不行啊,佛修戒律森严,破戒不仅修不成真佛之身,还是要直接被逐出佛门的。
  因此佛修对于欢喜宗的态度十分的敬而远之,毕竟他们招点弟子不太容易。
  一入佛门比侯门还要深似海,从此凡尘俗念都是犯戒,不像其他门派,好歹苦只苦个身,还能满足下口舌之欲、情爱之欲,待到日重之后再开始断人欲。
  佛修是一开始就断,这就导致每年仙门招收弟子,唯独真武寺山门前凋零若冬。
  可算今年弄了几个好苗子,自然是当眼珠子一样护着,偏生这欢喜宗的弟子,修行魅惑之术,到底也是夺他人功法自用,且修习魅惑之术之人,需得体质偏阴,因此他们简直爱死了修习至阳至刚至澄至净的佛门功法的这些小秃子。
  高阶佛修他们不敢招惹,一个佛宗破妄的招式“残阳照雪”就能把他们眼睛灼瞎了,于是他们自然就专门捡着那些新入佛门不久,刚开始修行佛宗法门,却尚且未断人欲七情的小弟子勾搭。
  上钩一个就是捡着的,不上钩被打一下也不碍事。
  这可就气煞了佛宗弟子,但见他们此次新入门弟子试练,不光来了好几个高境弟子,甚至连佛宗佛子卜金都来了,可见真武寺对这些新入门弟子的重视程度。
  而此时此刻,在两座客栈的不远处,正交战的两个人其中之一,便是那佛子卜金,他身披布满赤金经文的纱衣,在这浓黑的夜色之中,赤金色的经文游走,简直像个小太阳。
  佛门永远是妖邪最好的克星,且见那卜金身后便是魔族遗境阵法入口,他在这边展开雷阵图,身后那阵法之中遗境之上经年游走的翳魔,都作鸟兽散去。
  一阵阵闷雷自天边阴云灌注而下,劈得他对面的欢喜宗女修,宛如天雷之下的蝼蚁,只顾着抱头鼠窜。
  “别劈了,别劈了,就摸了个手!还没来得及干什么,腰带都没解你不是就来了!”
  那女子模样生得极美,美目上挑,红唇似血,是欢喜宗此番带弟子们来历练的宗门大师姐,名为倪含烟。
  卜金充耳不闻,手持雷阵图,身上纱衣翻飞,灰白色长发无风自动,他干着这欲杀人灭口的事儿,面上还一派从容,敛眉垂目,宝相庄严。
  他是真武寺唯一一个带发修行的佛修,传闻连不上弟子课的冷慕诗都听过,他本是民间一位普通世家子,只因瘟疫之时,不忍全城百姓被朝廷坑杀,带全府邸家丁抗兵。
  最终虽也并未能救下百姓,却勘破轮回生死,转瞬间白发,原地遁入空门,周身金光大盛经文游走环绕,被世人称为佛子临世。
  那场瘟疫也在卜金身上异象显现之后,便如潮水般褪去。
  恰逢当时真武寺佛修去人间除祟,一听还有这好事,白白捡了个佛子回山。
  至于入佛门之后为何一直没有剃度的事情……
  冷慕诗窗边挤着冷天音和朱蓉,她们俩探出脖子朝外看,兴奋地给冷慕诗解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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