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度甜

  因为套了塑料袋,餐盒里的东西没有洒到外面,不过盒子已经倾倒,奶白色的米粥都流在了袋子里。季明时隔着袋子稍稍用手一试,这粥还是热的。
  他抬头看他们刚才所在的位置,发现视线恰好被楼梯遮挡住,不过说话的声音肯定是能听见的。
  所以刚才那个人就站在这里,不知道偷听了多久,他们却一直浑然不觉。
  季明时皱了皱鼻子,考虑到他们刚才谈的是什么……这就有点尴尬了。
  “阿砚,你看到是谁了?”
  沈砚嘴唇抿直,逐渐绷成一道线,淡淡点头。
  然后他若有所思地低下头,望着自己手里的打火机,不易察觉地拧了下眉。
  *
  不慎暴露了自己的存在之后,卫染什么都来不及想,飞也似的逃窜回教室。
  她满心懊恼,都过去那么久了,她为什么还要害怕,完全没有道理……
  可是懊悔也已经没有用,刚才听见那熟悉又可怕的“咔嗒”一声时,她纯粹出于本能地恐慌起来,一下子就失手打翻了手上的粥。那么大的动静肯定是惊动到上面那两个人了。
  她不敢回头,只能一路往前跑,心里已经开始绝望,毕竟她当然不敢指望自己能跑过沈砚的大长腿。
  但当卫染终于钻进教室缩回自己那半边座位上的时候,她发现沈砚还真的没有追上来。
  她提心吊胆地又等了一会儿,沈砚还是没有出现。
  也许沈砚没有发现是她?
  她劫后余生地舒了口气,拍着胸口慢慢把气息理匀。但愿,但愿……
  桌上的透明水杯反射出她此时此刻的倒影,影子很不清晰,但打眼一看就是一副心虚相。卫染连忙翻开书本,埋头把两眼定在书页上,做出最专心的模样,掩饰自己心情的激荡。
  她脑袋里却全都是刚才偷听到的那番对话。事后回忆,这番经历愈发显得很不真实,她都怀疑自己是不是走在半路上睡着了,做了一场荒诞离奇的噩梦。
  居然是沈砚自己的主意要和她坐同桌?而班长(一脸善良老实的班长大人)竟然替他在老师面前编造借口,助纣为虐?
  尤其诡异的是,沈砚为什么要这么做?他明明那么讨厌她啊,和她坐一起会开心吗?
  还有,那支钢笔原来是沈砚母亲的遗物。卫染在心里叹气,看来她这次是真的赔不起了。
  可是,就算她弄坏了这么重要的东西,沈砚还依然坚持要和她同桌……这又代表什么意思呢?
  在翻来覆去的思考中,她忽然灵光一闪,把所有线索串连起来,抓住了问题的关键——
  一只苍白而修长的手指在她桌子边缘轻轻叩了叩。
  “看来有些人不仅又聋又哑,肢体协调性还差劲得要命。”
  在无情嘲讽的声调中,卫染一寸寸抬起眼睛。
  午后阳光投在高大的少年背后,给他整个人镀上了一圈光晕,他就像天神一般辉煌灿烂。
  卫染呆呆仰视着他。
  沈砚眼底讽刺更浓:“怎么,你以为我瞎么?”
  沈砚显然不瞎,不聋,也不哑,肢体协调性还好得很……
  卫染无法再自欺欺人,他肯定已经知道刚才偷听的人是她了……
  在沈砚的示意下,卫染机械地起身让开路让他进去,在这一瞬间她几乎就想趁机开溜,却还是被沈砚一声不容置疑的“坐下”又钉回了座位上。
  只是这下子她的缩骨功似乎又升级了,躲得远远的,身体居然只占了小半边座位,甚至离沈砚画下的三八线都还有一段距离。
  一阵漫长的沉默之后,她终于听见沈砚慢条斯理地开口:“你没有什么想问的?”
  想问什么?卫染一颗心怦怦乱跳,她想问的太多,问题都快要爆炸了。
  可是,她不觉得沈砚是真心准备给她解答疑问。估计他是在套她的话,想知道她偷听去了多少吧。
  所以,她的回答当然是——
  “你放心,我不会去告发你抽烟的事情。”她用压得很低的气音说,努力展现自己甘愿保密的诚意。
  “哦,我抽烟。”沈砚平平静静、却完全没有必要地提高音量重复了一遍。
  卫染吓了一跳,惊恐地转头看窗外有没有巡查的老师,又看了一圈周围正在午休的同学,就像自己做了亏心事被人发现一样。没有人有反应。但是卫染觉得他们肯定是听见了,只是不敢有什么反应而已。
  不管怎么说,这也太明目张胆了吧!虽然私底下抽烟的男生并不少,但碍于学校纪律都是偷偷摸摸的,谁也不想被抓住挨处分。沈砚这嚣张的态度却像是完全不在乎。
  她不可思议地瞪向沈砚,一对清透的杏儿眼睁得溜圆。
  沈砚似乎毫无所觉,继续问她:“还有呢?”
  “还有……什么……”
  沈砚微微叹了口气:“装聋作哑真就这么好玩么?”
  卫染垂下眸子,倒着回忆自己听到过的内容,慢慢地说:“我听见你不是真的胃疼,还有……你说谁特别蠢。”
  “就这些?”
  卫染小心地点头。
  沈砚若有所思地支起下颌,上上下下打量了她一番,目光里闪现出一丝玩味:“那你说是谁特别蠢?”
  “我,我不知道……”
  沈砚轻笑了一声。
  卫染默默咬唇,忽然鼓起一股莫名的勇气。别的可以不说,但有件事她觉得自己不得不承认。
  “我还听见班长说那支钢笔是你母亲的遗物。是我弄坏的那支对不对?”
  沈砚脸上嘲讽似的笑容隐去,他抿了抿唇,敛起眉眼淡淡道:“不是,你听错了。”
  卫染微微一怔。
  沈砚皱起眉,显得有点暴躁:“那支笔是我自己没放好,而且它只值二十块,你不用怕我会讹你。”
  “我不是这个意思……”
  沈砚打断她的解释:“还有别的吗?”
  卫染避开他的眼睛,默然摇头,没有提换座位的事情。
  也许她这样是不太诚实,但她还是宁愿不要当着沈砚的面谈论这件事——尤其在她领悟了沈砚真实的动机之后。
  她已经想明白,沈砚会这么做,只有一种解释。显然是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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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染染有一点心理问题,跟她过去的经历有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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