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节

  至于刘正文和任越他们同样有各自的工作,脸上丝毫不见平时的轻松。
  刘正文的主要工作是在光线方面再给秦砚提出一些意见。
  不同的光线、色调会让电影有完全不同的质感,而导演往往也有各自不同的偏好。
  比如著名的《哈利波特》系列,一个连贯的故事,但是风格迥然,其中很重要的一个原因便是光线和色调的运用。
  前三部的导演是克里斯哥伦布,他的代表作《小鬼当家》、《怀胎九月》都是喜剧,所以他镜头更喜欢明亮、温暖的暖色系,霍格沃兹明显更像一个童话城堡。
  而后三部导演大卫叶茨,在拍摄《哈利波特》之前,他的代表作《阶级》、《性交易》、《咖啡馆里的女孩》与“犯罪”二字紧密相连,曾经那个充满幻想的魔法世界也因此笼罩上了阴翳与死亡的色彩。
  如果是利用胶片摄像机进行拍摄,会有调色和调光这个过程。而dv的调光过程会更加简洁。
  刘正文则从专业角度提出一些有关于灯光的意见。什么样的灯光会让观众更加紧张,在黑暗与敞亮之间找到一个平衡点,剧情推动下的灯光该如何变化……
  而任越的工作更加复杂。
  秦砚按下暂停键,他对一旁的任越说道:“这个地方我要有脚步的声音,你知道是什么样的感觉吧?”
  任越点了点头,他是一名音效师,并不是配乐,而是在电影之中添加可以被观众感知,但是在自然界又能难采集的声音,风声、爆炸声、摩擦声、碰撞声……
  他瞬间领会秦砚的目的,秦砚要通过根本不存在的脚步声,让人联想到所谓的第三个人的存在。
  任越立刻拿出自己的笔记本,把秦砚的要求给记了下来,同时他也写上了更加详细的内容——
  为了与剧情对应,应该是布鞋走路发出的声音;面料与地面摩擦应该比较小;脚步声不能够特别的明显,因为鞋子上不应该有重量的存在……
  这些都是任越根据电影的内容和情节的发展所推断出来的具体要求。
  所谓的音效制作,并不是追求绝对真实的声音,更重要的是让观众被声音推动。
  比如此处比较轻的布鞋在地面走过的声音。如果是在自然界之中的话,这种声音会比较轻缓,不能够带给人紧张感,但是为了要营造《古宅》的特殊氛围,那就一定要让脚步声更加的清晰。
  现在任越大脑已经在思考,应该用什么样的道具,什么样的材料,制造出这种声音。
  整个过程相当的枯燥,秦砚有一些完美主义,他对于每一个情节的声音和灯光都有细致的要求。
  可是对自己实力越是自信的人,在涉及到自己专业领域知识的时候就越会坚持自己的想法,刘正文和任越都是如此。
  比如说现在任越提出了,应该在这里烘加增加一段声音,用来衬托整个环节的氛围表现。
  但是秦砚立刻否定了这个想法:“你要知道我们《古宅》是伪纪录片,观众的听觉和主角的听觉是共享的,按照剧情这里李子安二人没有发现四合院中有任何异样,所以不能加特殊音效。”
  任越立刻反驳:“不是有一些灵异传闻,dv能够记录下不干净的东西,就假设dv记录下正常情况无法听到的声音。”
  秦砚依旧摇摇头:“但是剧情里李雨菲看过dv机,她什么都没有发现,逻辑上说不过。”
  二人争论了许久,这一次的争论又以秦砚的胜利告终。毕竟秦砚的经验丰富,远不是现在的刘正文和任越所能够媲美。
  不过这只解决了一个问题而已,就在秦砚和刘正文又要因为色调开始争论的时候,秦砚家的房门被打开了。
  原来是谢北杨,他手上还带着一些食物。
  刘正文打气说道:“小谢,你连老秦家的钥匙都有了,待遇比我们好多了。刚才我和任越怎么敲门某人都没反应,我都准备找人来撬锁了。“
  秦砚有些不好意思,轻轻咳嗽一声。这也是他第一次把自己家的钥匙给别人,他也没什么经验。
  最近他完全过着昼夜颠倒的生活,《古宅》的原始素材大概有10个小时。这几天他已经把这些素材看了不下5遍。
  有的时候灵感爆棚,晚上就会通宵工作的工作,第二天自然会把卧室门窗关上补觉,手机也被他调成静音丢到一旁去了。
  第一次谢北杨以为秦砚有什么事儿没能回家,便在门口硬生生地等了他一个多小时。
  等秦砚被自己的肚子叫醒,准备出门吃饭的时候才发现谢北杨就靠在门口的墙壁上,拿了本书垂目静读,那瞬间秦砚心里想得是:谢北杨,他和别人不一样。
  当晚秦砚请谢北杨吃饭表示歉意,并且告诉谢北杨如果以后有什么事情就大声拍门。
  在知道秦砚只是补觉之后,谢北杨心中唯一的担心也消失。每次到秦砚家只是轻轻敲门,如果秦砚还在睡觉,谢北杨就继续在门口看书。
  秦砚生活节奏一直很随意,颠倒的生活已经是常态了。
  他以前与遇到过很多在他门口安静等待的人,每个人看他的目光总是充满了各种目的,他也能心安理得。
  每次看到等待他的谢北杨,他心里就有一些暴躁与焦虑。
  秦砚并不准备改变自己的生活节奏,稍微纠结之后便把备用钥匙给了谢北杨,让谢北杨一切随意。
  一开始谢北杨并没有收下钥匙,坚持“我在门口等你就好了”。后来连续两次秦砚开门的时候,满脸“我没睡醒,我很暴躁”的表情把谢北杨吓住了。
  他还从来没有看到过秦砚这么暴躁的一面,所以后来秦砚再次提出让谢北杨拿上钥匙的时候,谢北杨默默把钥匙接了过来。
  虽然有了钥匙,秦砚屋内睡觉时,谢北杨的活动区域也只有客厅,拿着一本书安静地在沙发上。
  有好几次秦砚迷迷糊糊起床,打开卧室门看到谢北杨,都会下意识退两步。毕竟他的领域内还从来没有允许其他人如此频繁、亲密的进入过。
  再后来,谢北杨发现秦砚每次起床都还得找吃的,谢北杨便主动揽下了给秦砚带饭这个工作。
  秦砚睡醒往往都过了饭点,而作息极其规律的谢北杨已经吃过饭,便只带了秦砚一人份的食物。
  秦砚自然是要把饭钱给谢北杨,谢北杨并不愿意收下。之前拍摄过程中的一切费用都是秦砚在负责,包括平时吃饭、出行的费用。
  按照秦砚的话来说就是“这属于剧组开销,不应该由演员和工作人员负责”。
  现在好不容易有了机会,谢北杨当然不愿意会让秦砚给钱,偏偏秦砚的理由又太具说服力“你这是给我带的饭,我当然得给钱”,让人难以反驳。
  谢北杨苦思冥想后,总算是想出了应对之道,那就是自己也不吃饭,然后带上两人份的食物。这就由“专门给秦砚带饭”变成了“顺便给秦砚带一份饭”而已。
  接下来就轮到秦砚头疼了,他倒不是纠结钱的问题。其实他知道谢北杨家境绝对不差,看他平时所穿、所用就能猜到。
  他头疼的是谢北杨等他吃饭这件事。谢北杨“顺便”带了他的饭,自然就不会选择一个人先吃,每次都等着秦砚睡醒后一起。
  有次秦砚推开卧室门,就瞥见谢北杨在揉肚子。秦砚太熟悉谢北杨的动作与表情——谢北杨饿了。
  他也说不清楚为什么自己当时会感觉到愧疚,秦砚假装自己什么都没有发现,说了句“好饿”便谢北杨一起吃饭。
  秦砚当时的想法是:果然还是一个人生活比较随意,不用考虑其他人的想法与感受。
  明明抱着这样的想法,但从来没有迁就过别人的秦砚还是选择了稍微调整自己的作息,起码保证了谢北杨能在两点前吃上午饭。
  虽然只是一点点的提前,但这对于秦砚而言,已经是前所未有的改变。
  第31章 寒假(三合一)
  这样合作的日子持续了大概半个月,总算是到了头,秦砚特地把所有人叫到家中,给众人播放初剪版的《古宅》。
  初剪版往往是剪辑师在确定了整个电影的叙事流程以及主要内容后,制作出来的版本。
  在初剪版版中,整个电影故事的叙述框架已经大致确定,许多剪辑师会和其他的重要工作人员商量,看是否还需要添加删减内容。
  导演和剪辑其实并不是同一个职务,只不过秦砚绝大多数时候都会亲自操刀自己作品的剪辑,因为他太明白剪辑对于一部电影来说到底意味着什么。
  世界上剪辑化腐朽为神奇,亦或是糟蹋原素材的案例都特别多,但最出名的还是应当属华人导演王家卫。
  根据曾经和王家卫合作过的演员们回忆,他们完全无法想象自己所拍的内容和最后王家卫剪辑出来的电影会是同一个故事。
  一般情况下,秦砚并不会让演员参与到后期的剪辑工作之中,因为绝大部分的演员,其实对于剪辑工作并不了解,反而会干扰到剪辑师的思路。
  但《古宅》不同,奚芊芊他们不同,他们每个都被秦砚视为朋友。
  秦砚一边播放,一边会和谢北杨他们聊一些自己的想法。
  “北杨你看这个地方,我之所以选择从这个角度去拍摄你们是因为把更多的画面留给了后面的家具。”
  “虽然你和奚芊芊的画面占据的比较少,但是会将观众们的目光引向整个画面的右上方,这样会给观众们一种暗示,这些老物件的确存在着某种不可言说的秘密。”
  《古宅》中秦砚并没有运用任何的特效,也没有真正出现可视化的“鬼”,全靠着侧面烘托。
  奚芊芊三人相互对视了一眼,一切表情尽在不言中。
  秦砚之前也和刘正文他们商量过很多关于剪辑和拍摄方面的问题,他们从来没有看到过秦砚如此细心的一面。
  谢北杨听得很认真,并没有注意到奚芊芊他们的表情。不过秦砚倒是练就了一身耳听六路、眼观八方的本事,他立刻看到了三人之间的挤眉弄眼。
  秦砚也很无奈,说实话他真的很少这样给别人细心的讲解。
  他一直在安慰自己,说这是为了帮助谢北杨尽快摆脱拍摄《古宅》的后遗症,但实际上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到谢北杨对于他的特别。
  不过秦砚的办法还是挺有用的。这段时间他一直帮助谢北杨从创作者的角度看去看待《古宅》。
  这是“参与者”到“旁观者”的转变,谢北杨很快就不再以“李子安”的身份去要求自己。
  同时谢北杨也会询问表演的时候,自己哪些地方可以做得更好。
  看到谢北杨如此的好学,而且完全专注在表演之上,秦砚心中升起了莫大的欣慰。
  不得不说秦砚在剪辑方面的功力。
  明明这一部戏谢北杨他们四个人都有亲身参与,他们也很清楚整个戏的拍摄过程以及当时拍戏时候的具体情景,但是在秦砚的剪辑之下,他们依旧沉浸于整个故事之中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三个大男生再加上平时横行霸道的奚芊芊,依然不时被画面吓得一抖擞。
  看到这一幕秦砚心中颇有几分得意。
  自己的作品别人喜欢,这当然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情。
  前期众人参与的工作总算是彻底完成,接下来就是秦砚对于整个影片的一些精修环节。
  这部分工作连刘正文和任越没有参与,全部交给秦砚一个人。
  秦砚其实有想过谢北杨手中的那份备用钥匙该怎么处理,按理说接下来的工作不太需要谢北杨参加,自己是不是应该把钥匙收回来?
  如果直接对谢北杨说出这件事,是不是会显得有一些不近人情,但如果一直把自己家的钥匙交给别人,又总觉得哪里有些奇怪。
  秦砚虽然曾经是大导演,他两辈子加起来也活了几十岁,但把钥匙交给别人这种事他还真的是第一次遇到,而且他在电影上也没有看到过相应的剧情,他暗自苦恼了许久。
  结果反倒是谢北杨主动把钥匙还给了秦砚。
  “接下来一段时间,我得忙学校的期末考试,来你们学校听课的次数机会恐怕会少很多。钥匙还给你吧,如果我一不小心遗失就麻烦了。”
  虽然只认识了几个月,但平时一起拍戏、吃饭、睡觉,一天几乎是24小时和对方待在一起。
  秦砚当然知道,谢北杨是一个特别敏锐而且善解人意的人。他说出这些话,其实都是为了找个正当理由把钥匙还给自己。
  从理性上,秦砚欣赏谢北杨的成熟与理智。和这样的人做朋友、当同事都是很不错的体验。
  只不过不知道为什么当秦砚第二天从床上醒来,打开卧室门,看到客厅之中空荡荡的一片,心中总有一点自己也弄不清楚的情绪。
  秦砚就摇了摇头,他把这种情绪归结于人类在狂欢里之后的落寞。
  不过接下来一连串的工作,让秦砚没有闲暇去思考这些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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