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七十五章 慈母多败儿

  席间。
  秦受拿出了他珍藏多年的老酒，在罗山子等人的强烈恳求下，秦受勉为其难的同意他们每人喝一小杯，其余的，要跟主家共饮。
  也不怪秦受小气，主要是酒真的太少了。
  其实他珍藏的还有，只是这次来本以为也就是林小婉一家，能喝的了多少？这酒本就后劲大，所以拿了一酒囊。
  倒是也没忘林小婉家管饭这事儿，但没想到吃的是跟他们一样的。
  又是酒又是菜的，这待遇着实太好了点。
  林振闻着酒香，那副垂涎的急切样子，惹的刘氏在一旁掐他的腰，让他注意点分寸。林振憨笑几声：“都不是外人，没事的。再说了，这么香的酒，要是不咽点口水，不都对不起它么。”
  “林老哥你这说法很独特啊。”秦受大笑道，“不过你说得对，我们确实应该对美酒，还有美食持有最崇高的敬意。所以，如果一会我失态了，你们别介意。”
  对于这种说法，林小婉表示，能够理解。
  林振做了开场词，欢迎秦受和翠竹的到来，同时也感谢秦受提供的佳酿美酒。还有就是希望新房子能快点落成，一定要安安全全，顺顺利利的。
  之后所有人共饮一杯。
  ……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秦受拿来的好酒早已经喝完，毫不尽兴，所以林振又多拿出来了一些买来的清酒。
  本是见秦受一直都没有像他自己所说，有任何失态之举，以为只是随便说说，哪知他在又少饮了片刻之后就开始放浪形骸，不能自拔。
  只见他突然站起身，可能是怕唾沫星子喷到饭桌上，向后退了两步，又筷子指着一道道菜，点评起来。
  “这个……这个素鲍鱼，简直太美味了。”
  “你们知道什么是鲍鱼么？吃过么？那味道……啧啧啧，岂是一个鲜美能说尽的。”
  “那是餐桌上黄金，海珍之冠。那口感，那滋味……”
  罗山子嚷嚷：“秦大工，啥时候你拿点来给我们吃呗？”
  “是啊，别说吃了，这都是我头一次听。”
  “我拿不来，你们也吃不着。”秦受摆了摆手，突然反应过来，好奇的看向林小婉：“你是怎么知道鲍鱼的？”
  “你说你的就得了，管我怎么知道的了。”林小婉夹了一筷子野菜放在嘴里，慢慢咀嚼。
  没办法，已经没有别的菜了。
  “行行行，我不管。”秦受丝毫不受影响，继续他的高谈阔论。
  这大刀阔斧的架势，还真是让林小婉大开眼界。平素里看着那么有涵养的一个人，谁能想到，在美酒和美食面前会如此……不拘一格。
  这时候林小婉好奇，如果有美人在畔，秦受会是什么样的？
  但是，这个想法终究还是没能继续下去。
  因为秦受的嗓门太大。
  “不说鲍鱼了，说这个猪大肠。”
  “我真的……我走南闯北多年，从未见过还有人能把猪大肠做的这么好吃！不对，是我根本就没见过，还有会吃猪大肠的人！”
  说着话，秦受对着林小婉施了个大礼。
  “林小婉，在下佩服啊！你能告诉在下，你是怎么发现的么？”
  “我……”
  林小婉口一张，就直接被秦受的话给堵了回去。
  “这装屎的玩意儿，你当初是怎么能吃的下去的！”
  一句话，瞬间破坏了所有美感。罗山子，李大头这些人还好，不脏不净的，没什么忌讳。
  王大娘她们也是乡下人，平日里挑个粪也不在话下。
  就是这翠竹，头一次来。本来肥肠味道好，吃了也就吃了，没什么所谓，现在秦受这么一说，立即就觉得有些恶心，有点想吐。
  然而，罪魁祸首还浑然不觉。
  “别说了，在下佩服！在上，那也是佩服！”
  “还有这个……这菜叫什么来着？”
  “算了，不说了不说了，反正就是太好吃了。喝酒……哈哈哈，喝酒。”
  秦受走回桌边，将桌上的酒杯端起，喝下前说道：“感谢各位的盛情款待……我记得，是不是还有烤羊腿没上呢？”
  是，还有烤羊腿。
  还在烤着呢，但是已经香味四溢了。
  然后秦受一回头，就看到外边那一座人正低着头啃着呢。顿时忍不住开口：“嘿……你们可真好意思的啊，我们这还没吃呢，你们倒先痛快上嘴了。”
  “秦大工，我们这是先替你们尝尝熟没熟。肉这种东西啊，可不能吃生的，容易拉肚子。我们活的糙，吃不坏肚子，但不能让您受罪的啊，您说是吧。”罗山子接话道。
  “我发现哈，怎么就你一个人话这么多呢，罗山子。”秦受指着罗山子喊道。
  “那啥，羊腿烤好了，我拿着去切好了，再给您端过去啊。”
  其实根本用不着罗山子，张氏早早就下了桌，去看着架起来的烤架。之后王大娘和李秀芬也过去，三人在那边一直在讨论着什么。
  刚才也是罗山子实在是馋了，过去讨了点，刚动嘴就被秦受给看到了。
  羊腿的味道很好，就着这肉，秦受又招呼着多喝了两杯，之后才作罢。
  吃过饭，又闹哄一会，之后便散了。
  王大娘他们依然是把厨房都收拾好，走之前跟林小婉说了声，她们明天一早还是去采茶树叶子，等王大伯把炭炉什么的都带回来她们你再不去了。
  林小婉只说随她们，又让她们都带了些烤好的肉回去。
  王大娘她们连连道谢，虽是不太好意思，但还是接下来了。
  人都走了，这边也没什么事，林小婉和郭承翎也就回去了。
  哆哆肯定饿了。
  这边呢，林振招呼秦受，酒喝了不少，早点歇着。但秦受摇着头说还不困，想在院子里坐会。
  林振还想再劝一句呢，就听秦受说：“林老哥陪我会？”
  “好。”林振不好拒绝。
  不过坐下前，林振回去拿了两把蒲扇，又从柜子里拿出一个瓷瓶。出来后，让秦受张开手心，倒了一点，说道：“在手上抹抹吧。”
  不用刻意去闻，也能闻到那股清香。秦受好奇：“这是什么？”
  “驱蚊止痒的。”林振说，“这叫花露水，是小婉弄出来的。”
  这下秦受更好奇了，林小婉居然还懂这个？
  林振说：“你看我们这个家啊，都是靠小婉托起来的。如果不是小婉，我想我们还跟我爹娘他们在一起住着。”
  “嗯？”秦受不解，“不是应该跟爹娘在一起，才更好么。”
  他本能以为，是林振一家不孝，但旋即一想，看起来他们并不是那样的人。
  许是喝了酒的原因，林振话也多了起来，避讳也不多了，把事情跟秦受简单的说了一遍。当然，他们的难，是一点都没少。
  秦受同情道：“真是为难你了。”
  “我有什么为难的，再苦那也是我亲爹亲娘，怎么受着都是应该的。”林振苦笑道，“但是秀容和小婉不应该过那样的日子啊。一开始我也想不通，直到我娘是真的想害死我们一家……唉。”
  秦受没接话，等林振激动的情绪缓和了些，才说：“林小婉是个好孩子……很优秀，日后必成大事。”
  “成不成大事的无所谓，现在我们的生活已经很好了。我只希望能一家子越过越好。”林振道。
  秦受点着头，眼底闪着泪光。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就这么沉默了。
  林振也没有打扰，一时间，只剩下煽动蒲扇的声音。
  很清晰，那一声呼呼声随着轻风落在面颊上，
  秦受突兀的问：“刘阳的脸是怎么回事？”
  先前镇子上碰到的时候他便注意到了，但是没好问出口。
  林振微微诧异，随即说道：“来这边的路上，在镇子上一家面馆吃了碗面，没钱付账，便被人打了一顿。”
  “听他言语，应该是个诵读诗书的学子吧？怎么会做出这样的事来？”
  “是钱袋被人丢了，他自己不知道。又赶上肚子饿，就去吃了碗面。”林振解释着，“小婉和承翎两个人那天就是为阳阳去讨说法了，不然也不会去镇子上。”
  秦受这才了然，他说：“孩子也不容易啊。”
  不等林振回应，秦受又兀自说道：“我原本，也有个儿子。”
  原本，这两个字，说的凄凉。
  林振扭头看着秦受，喃喃：“那现在……”
  “如果他还活着的话，应该跟刘阳一般大小了吧。”秦受仰着头，声音缥缈，道：“五年了……如果他还在的话，我可能不会像现在这样，游历各地了。哪管什么抱负，愿望啊，有子承，欢膝下不是挺好的。”
  “慈母多败儿啊！”
  “我原本一直都觉得，都是他娘亲的错。凡事都依着他，宠溺他。所以他蛮横，无礼，不懂规矩。以为任何人都要让着他，听他的。只要他拿出架势，腰一插，嘴一横就能把人唬住，万事听他差遣。”
  “但是，也只有他娘才会让他这么骄纵。他哪里知道啊，所以路遇强盗时，本来只想取些钱财的强盗，在他的一番拳打脚踢下，错手杀了他。”
  “后来，我才想明白，不光是他娘亲的错，我更应难辞其咎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