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零七章 你相信她是无辜的吗
“监控录像可以伪造,证言可以作假。毕竟,你我都没有亲眼看见那天晚上,在那间仓库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左愈看着楚湛,无比平静地说:
“你不觉得,整件事情太过巧合了吗?就好像是别人提前布好的局。”
楚湛额头上的青筋凸起,他现在的样子十分可怖。
“别忘了,在你怀中,你竭力维护的这个女人有前科。”
他高扬着下巴,毫不动摇地说:
“她曾经将一个男孩推下高楼,事后还试图将自己犯下的错误栽赃到温霏身上。还有,早在她很小的时候,就因为嫉妒孪生妹妹的才华,不断欺凌妹妹,还将年幼的妹妹关入冷库,导致温霏一生就此落下病根。”
我艰难地抬起头,观察着左愈的神情。
我以为,在听到温霏时,左愈会动摇,会怀疑自己在做什么,会后悔,可是,他还是那么冷静。似乎察觉到我在看他,他将下巴紧紧地贴在我的额头上,就好像要借着肌肤大的接触,传递给我温暖的力量。
“这样的女人,她下贱恶毒,完全有可能做出害人性命的事。”
楚湛好像已经因为亲人的离去,彻底失去了理智,他恶狠狠地指着我,口吻中充满戾气:
“而你,居然在袒护她。”
左愈神情冰冷,闻言只是摇头:
“你已经失去客观思考问题的理智。我能理解你痛失亲人的心情,但我不能让温潇成为你的怒火的牺牲品。”
楚湛嗤笑道:
“死得不是你们左氏的亲人,你当然可以装理中客,虚伪透顶。你说我看问题不够客观,我看是你鬼迷心窍。现在,所有的证据都表明是这个女人导致了溯言的死亡,你偏偏一口咬定事情有蹊跷,可你根本就没有任何证据表明她是无辜的!”
下一刻,左愈冷冷一笑:
“你觉得我伪善也好,虚伪也罢。有证据怎么样,没证据又怎么样?但我告诉你,这个女人,只能由我来处置。有我在,谁都别想碰她。”
楚湛终于忍无可忍,他一挥手,对身旁的保镖下了命令:
“动手,从左愈手中留下这个杀/人犯。有死有伤,算楚氏的。”
身为楚氏的大少,楚湛一言九鼎,其威慑力自然不用多说,那些原本还十分忌惮左愈的保镖闻言立刻围了上来。
如此大的压力,任谁都要退缩。
但左愈没有。
他挺直胸膛骄傲得像真正的帝王,身处敌人的包围中,也像端坐在宝座上。
这样强大的左愈,不愧是绝大多数人只能仰望的存在。
“大少爷,请您住手!”
就在斗争肉搏一触即发时,忽然,从手术室的门外传来了一个苍老的声音。
听到这个声音,楚湛挥向左愈的拳头停滞在半空。
守在门口的保镖纷纷让开,一个穿着十分得体的老者拄着拐杖走入了手术室里。
“吴叔,你来做什么?”
楚湛转过头,放下拳头,但没有松开。他竭力克制着自己的怒火,看着缓步走来还咳嗽了几声的老者。
老者旁若无人地走到了楚湛跟前,对楚湛恭敬的一鞠躬,然后维持着鞠躬的姿势,口吻谦卑:
“大少爷,我来这里,是为了传老爷子的话。”
楚湛的呼吸一顿:
“怎么惊动了祖父?他不是在乡下养病吗?”
老者接着说:
“老爷子说,关于溯言少爷的去世,必须要将整件事情都调查清楚,才能下定论,务必不能让真正的凶手逍遥法外。他说楚氏必会让凶手付出代价,但行事决不能鲁莽。”
闻言,楚湛喷发怒火:
“不能行事鲁莽?这件事我已经调查清楚了,就是这个下贱的女人干的——”
但老者却打断他道:
“大少不必向我发火,这是老爷子的决定,我只是个传话的。老爷子还说,他一直都把溯言少爷当成亲孙子,没了孙子,白发人送黑发人,他心里的苦痛不比您少。但他是个老人家,知道越是重要的事,越要从长计议。”
楚湛被气笑了,他看向冷眼旁观这一切的左愈,做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嘲讽地对老者笑道:
“从长计议?祖父还是这么会修辞。不如直接说,他听到风声,担心得罪了左氏,从而引发两家的全面战争。比起溯言的命,他更在意的还是楚氏的生意。”
闻言,老者终于把头抬起来,看向楚湛的目光有些悲悯,也有些谴责:
“大少爷,您这么说,太有失偏颇。老爷子对楚氏付出了多少心血,您比任何人都清楚。他是一个真正可敬的人。”
他沉静的语气奇迹般的让楚湛恢复了一些理智。
楚湛站在手术室的墙壁前,大幅度的深呼吸,然后,他冷冷地说:
“祖父还让我怎么做,眼睁睁地看着左愈那个混球被他的新晋爱人带走?”
直到这时,那个老者才将腰杆挺直,看向左愈,就好像他才看到左愈在这间手术室里一样。
“左先生,老爷子让我代您问好,还有一句话。”
他浑浊的双眼注视着左愈,又盯着被左愈死死护在怀里的我。
左愈用他一贯的不失礼貌的骄矜对待这个老者,丝毫没有受到刚才那场险些酿成伤亡的风波的影响:
“请说。”
老者扯动嘴角,露出同样礼貌的微笑,但眼里却没有丝毫笑意,声音也不带任何感情:
“老爷子说,他希望在楚氏经过万无一失的调查,完全确定了真凶和证据都确凿后,左先生能不要再干预楚氏的行动。不久之后,老爷子会正式对此事提出解决方案。”
这是在给彼此台阶下,言下之意是今天的事情就到此为止,左愈可以带我离开,楚氏不会阻拦我们。
但与此同时,老者那锐利的目光也说明了楚氏绝对不会让这件事就此不了了之。
“我不会干预楚氏的行动,”左愈对着老者冷淡地说,“但如果楚氏在冷静过后仍旧要不问青红皂白,就试图对我的人下手,我会把这种行为视作楚氏对左氏的宣战。”
闻言,老者脸色一变,口气也降了温:
“左先生这是什么意思?您的人?宣战?明明是楚氏的小少爷被害,楚氏想要让行凶之人谢罪,这么天经地义的事,左先生也要干预?于情于理都说不通吧。”
楚湛也在一旁帮腔:
“呵,吴叔,你还不知道,左愈不知被他怀里的这个杀/人犯灌了什么迷魂汤,他现在为了救那女人是连最基本的廉耻都不要了。此刻站在我们面前的左愈,已经不是昔日那个高高在上的左愈了。”
说着,楚湛用厌恶到极致的口吻说:
“现在的左愈,只是一败涂地的弱者,是废物。”
左愈冰冷的脸上没有丝毫愧色,也没有半点恼怒。他的目光扫过在场所有人的脸,我也随着他环视整个房间,所有人都在用异样的目光看着他,就好像左愈已经从堂堂的商界帝王,变成了一个从阴沟里爬上来的妖怪。
但这些都不足以让左愈动摇,他镇定自若,昂首挺胸,展现出的仍旧是让寻常人只能仰望的气度和风范:
“吴管家,你是楚老爷子身边的人,而楚老爷子和我的祖父是一辈的人,所以我连带着对你也有几分尊敬。但这份尊敬,不代表我畏惧了。就着你给的台阶下,只是想给彼此留一点体面。”
这话说得实在太得罪人,被左愈唤作吴管家的老者脸上有些挂不住,楚湛也怒视左愈,原本已经松开的拳头再次聚拢。
然而,左愈却毫不在意他们的表现,他淡淡地冷笑,接着说:
“其实,吴管家心里应该也很清楚,如果刚才楚少真的克制不住自己,像莽夫一样和我动手,他不一定能弄死得了我要保护的人,但动了真章,他就再也走不出这家左氏医院了。
别忘了,这里是左氏的地盘,强龙不压地头蛇,更何况,楚氏和左氏相比顶多势均力敌,还没到可以在左氏的地盘上压制我的程度。”
闻言,楚湛眼里的火又一下子喷涌而出,但这次他没有任何行动,因为吴管家颤巍巍地伸手扶着他的肩,那双老狐狸般的眼里满是复杂的劝诫意味。
“请你回去也代我转告楚老爷子一句话,这个叫温潇的女人,我保定了。楚氏要动她,就做好和左氏彻底翻脸的准备。即使双方拼得个你死我活,让第三者得利,我也不会退让。”
冷冷地注视着吴管家,左愈毫不留情:
“至于楚溯言的命,左氏会给楚氏一个满意的交代。”
吴管家的眼里闪过惊疑不定的沉思,然后,他扯出一个礼貌的假笑,翕动嘴唇,正要说话,却听楚湛怒声道:
“左愈,你别假惺惺,在这里说空话!我告诉你,楚氏要的交代,就是你怀里这个女人的命!”
左愈终于把目光投向愤怒的楚湛,他看着这个暴怒的男人,嘴角的冷笑没有收起,平静道:
“你表现得这么急切,真让我怀疑,你到底是想让真正的凶手谢罪,还是想借着你弟弟的事,不管不顾地要了温潇的命?之前,你口口声声说温潇是特殊的,如今却一口咬定她就是杀人凶手,你就这么打自己的脸——”
呸的一声,楚湛往地上吐了口唾沫,然后抬起头,无比仇恨地盯着我和左愈,沉声道:
“证据确凿,真正的凶手就是这个该死的女人!”
左愈皱着眉,不再理睬他,抱着我,在挤开楚氏保镖簇拥到他身边的左氏人手的保护下,迈着稳健至极的步伐,一步步地朝手术室的门外走去。
“左先生,我会将您的话带给楚老爷子的。日后,楚氏定会再次向左先生您请教。”
就在左愈从吴管家身边走过时,略显干瘪的老者轻轻地鞠躬,对左愈低下头道。
“左愈,你包庇一个杀/人犯!你带着她走出这道门后,我敢保证,全沪城都会知道你为了一己之私罔顾人命,你拖累的不是你一个人的名声,而是整个左氏的骄傲!
好好想想,这样包庇她值不值。还是说,你真相信她是无辜的?”
楚湛阴冷狠戾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你相信她是无辜的吗?
造化弄人,世事无常,我从未想到,有朝一日,这句话居然是从楚湛嘴里问出的。
左愈会怎么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