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节

  老人临去世的时候还记挂着她学习的事情，现在她考上大学了，应该告诉老太太一声。
  “卫老师，我考上大学了，是海大，我没辜负您的期望，您在下面不用为我担心了。您放心，我一定会好好学习天天向上，等毕业以后为国家做贡献的。”
  除了告诉老太太她考上大学了，还有一个人也要告诉，就是原主的母亲，赵有金。
  这一年多里，姜玉燕每个月都给赵有金寄钱，也给她写过一两封信，但是没有回去过。
  就连过年学校放假她都没有回去。
  赵有金从史家人那里知道了姜玉燕现在读的学校地址，给她写了好几封信，希望她能回家过年。
  姜玉燕回信时找了个理由，说自己在省城找了一份工作，帮忙照顾一个卧床的老人，能有一百块钱的工资，她就不回去了。
  女儿的态度坚决，赵有金不好再说什么，只能嘱咐她有空的时候一定要回家看看。
  收到赵有金的信，姜玉燕读完随手就放在了一边，她会回去的，只不过还不是时候。
  现在她已经考上大学了，是回去的时候了，也是时候跟赵有金把事情说开了。
  姜玉燕当然不会说她不是原主，她只是想替原主问问，为什么她宁愿供养一个丈夫的私生子，都不愿意让自己的亲生女儿读书呢？
  为什么明明有两全其美的办法，她非得要牺牲自己的女儿呢？
  她是一个伟大的母亲，可这“伟大”，为什么要建立在毁掉女儿的人生之上。
  姜玉燕提着自己的包下了火车，随着人流走出站口，一眼就看到了立在最前面的赵有金和姜玉龙。
  赵有金比起两年前要老了不少，倒是姜玉龙，长高了一大截，是个帅气的少年了。
  他俩都没认出姜玉燕，直到姜玉燕走到他们面前，摘下了墨镜，嘴角带着一点笑意，“我回来了。”
  赵有金张大嘴巴，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燕儿，你回来了。”
  跟两年前相比，姜玉燕的变化很大，个子高了，皮肤也白了，脸也长开了。
  姜玉龙拍了一下脑门，喊道：“姐，你变化可真大，我都快认不出你来了。”
  “女大十八变，咱们两年多没见，你认不出我也是应该的。”
  赵有金和罗自省借了两辆自行车来接姜玉燕，姜玉燕自己骑了一辆，姜玉龙骑着另一辆，驮着赵有金。
  一路上，姜玉龙的嘴巴就没停下来，对姜玉燕问这问那，姜玉燕已经不像刚穿来的时候，对着姜玉龙满心怨怼，现在她已经能平静的对待姜玉龙了。
  造成原主悲剧命运的凶手是赵有金，姜玉龙虽然也不算太无辜，可他到底什么都不知道。
  虽然不怨怼了，姜玉燕对他也没有太大的喜欢，以后他们也不会有太多的交集，就当一个认识的陌生人最好了。
  因此凡是姜玉龙问的问题，姜玉燕都回答了。
  姜玉龙今天高兴的不知道该怎么表达，他姐离家两年多，今天终于回来了，还打扮的那么漂亮，一看就知道在外面没受什么苦，他提着的心总算是放下来了。
  和姜玉龙相比，赵有金显得沉默的多了，不知道怎么回事，她总觉得燕儿心里有事，对她这个母亲也生分许多。
  就像一个陌生人似的，跟她没有母女之间的联系了。
  快进村的时候，赵有金终于忍不住了，问道：“燕儿，你在省城过得好不好，怎么这么长时间不回家来看一看？”
  姜玉燕骑着自行车，看也没看赵有金，嘴里说道：“一开始我照顾老人，老人瘫在床上一会儿也离不了人，我回不来。后来我在学校里读书，半个月放一次假，一次就放一天，我也没时间回来，过年的时候我找了一份伺候瘫痪老人的活儿，当然也回不来了。”
  知道姜玉燕要回来，赵有金可是好好做了一番准备的。
  被褥是刚拆洗好的，家里也仔细打扫了，她还买了肉和菜，打算明天包饺子给女儿吃。
  他们到家的时候正是做饭的时候，人们都刚从地里回来，赵有金和姜玉龙不住地跟人打招呼，姜玉燕也跟着打招呼。
  不仅打招呼，她还仔细记下了赵有金说话比较熟络的人的名字和脸，要不以后她遇到和原主很相熟的人却不认识，会让人起疑心的。
  姜玉龙一路上都很高兴，姜玉燕看不出是什么心情，赵有金则比较沉默。
  女儿回来了，晚上吃面条，赵有金特意炒了个肉酱，这是女儿最喜欢吃的东西了，也就是以前丈夫还在的时候吃过，自从丈夫去世以后，家里再也没有吃过肉酱拌面了。
  饭桌上，赵有金问起姜玉燕的学习情况，姜玉燕淡淡说道：“这事还是等吃完饭以后再说吧。”
  姜玉龙不是傻子，他能感觉到姐姐这次回来对娘很冷淡，可到底是为什么呢？
  他想不通。
  一顿饭是吃的沉默无比，除了赵有金，姜玉龙好像也发觉他姐这次回来，很是不对劲。
  赵有金和姜玉龙心里在想些什么，姜玉燕是不知道，她也不想知道。
  今天回来，后天她就要走了，这次把心里的疑给解开，以后她或许再也不会回到这个地方来了。
  吃完饭收拾完桌子，姜玉燕说了自己考上大学的消息：“我去年读书的时候直接上的高三，今年参加了高考，考的还不错，收到了海大的录取通知书。”
  赵有金编笸箩的手猛地一颤，声音不稳地问道：“燕儿，海大，是那个海市的海大吗？你没骗娘。”
  姜玉燕淡淡道：“我干嘛要骗人，就是那个海大。”
  “姐，你说的是真的，真的是海大？”姜玉龙的嘴巴张的大大的：“姐，真的是海大，你太厉害了，海大可是全国都非常有名的大学啊。姐，你太厉害了。”
  “是啊，我也没想到会考的这么好，”姜玉燕看向赵有金：“娘，你也没想到我学习这么好吧，只上了一年高中就考上了海大。”
  “娘，要是我没有辍学的话，去年就能上了大学了。娘，你后悔让我辍学了吗？”
  原主的成绩其实非常好，要是能上高中的话，去年就能考上大学了。
  可就是因为赵有金对她说的那些话，让她在考场上主动不考好，把上学的机会让给了弟弟。
  要是细究起来，这件事原主也是有一定的责任的，她为什么就那么为弟弟着想呢？既然想上学，那就努力争取啊，会哭的孩子有糖吃，不让她上学她就哭就闹，要上一起上，要是不能上那就都别上。
  再不济上班的钱自己拿着，报个成人夜校什么的，也比填给家里好啊。
  原主会那么甘于奉献，赵有金功不可没，是她愿意跪着做一个女人，又强拉着自己的女儿给跪下了。
  这种思想就这样一代传一代，母亲是跪着的，媳妇是跪着的，女儿自然也是跪着的。
  她们给谁跪着呢？给丈夫跪，给父亲跪，给儿子跪，给哥哥弟弟跪，给男人跪。
  只不过原主会跪，姜玉燕可不会跪，她自私自利唯我独尊，要让她给人跪着给被人吃肉喝血，她一定会起来把人给干趴下，即使不能干趴下，她也会能跑就跑，绝对不会继续跪着的。
  姜玉燕的一句句质问就像巴掌一祥打在赵有金的脸上，她好一会儿说不出话来，半晌才抖着嘴唇说道：“燕儿，我知道你心里埋怨我，可我没有办法啊，家里只能供一个人读书，玉龙还小，总不能让他辍学啊。我知道你心里有气，可是娘当时也是没有办法了啊，我甚至想去卖血，可人家不收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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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十二章
  “哦,我知道了，玉龙不能辍学，所以我就不能继续读书了是吗？”
  要是真的是普通家庭,老大初中毕业没钱上学，打工赚钱,没成年的弟弟妹妹们继续上学,姜玉燕虽然心里不太舒服，但是也能理解，毕竟一个成年了，一个还没成年。
  可问题是，姜玉龙是赵有金的亲生儿子吗？他不是,他是姜父在外面的私生子，一个母亲不疼自己的亲生孩子,去偏疼丈夫的私生子，这不是伟大,这是有病,这是跪久了站不起来了。
  再说了,要是想让原主读书,赵有金是有办法的。
  书上就写了,赵有金也想过去找姜玉龙的亲生母亲陈冰要钱,可她转念一想，要是这事被陈冰的丈夫知道了，对陈冰的婚姻可是重大的打击，甚至会使陈冰的婚姻解体。
  要是儿子和陈冰的关系被别人知道了,外人会怎么看儿子，儿子年纪还小，不知道能不能接受的了他是一个私生子的事实。
  为了陈冰和姜玉龙考虑,赵有金打消了去跟陈冰要钱的想法。
  她为了这个考虑，为了那个考虑，可就是没有为原主考虑。
  本来原主是有改变命运的机会的，可就是摊上了这么一个额“伟大”的妈，她的一生都给毁掉了。
  赵有金的脸色变得很难看，就像姜玉燕说的话是刀子，一刀一刀的剜她的心。
  “好了，娘，过去的事情就别提了。”姜玉燕笑了一笑，用轻松的语气说道：“娘，那一切都过去了，咱们就不要再提了。娘我想问问，你不是说家里没钱吗，玉龙的学费是怎么来的？是借的？”
  不等赵有金说什么，姜玉龙就说道：“姐，不是借的，是一个好心人资助我的。我考了第一名，有好心人知道我没钱上学，就资助了我。”
  “好心人资助，”姜玉燕把这句话在心里咀嚼了好几遍，问道：“好心人资助贫困学生，一般不是都把钱送到学校里去吗，你这个怎么直接送到咱们家里来了？”
  姜玉燕继续问道：“娘，人家是怎么知道玉龙上不起学的，是在哪里听说的？要真的想资助玉龙，也是应该把钱送到学校老师的手里，请老师转交给玉龙啊，怎么这个好心人直接把钱送到咱们家里了，她是怎么知道咱们家的地址的？”
  赵有金把好心人的事在信里跟姜玉燕说了一嘴，姜玉燕左思右想，心里倒是确定了一个目标。
  “娘，你说说，这个好心人是男是女，长得啥样，多大岁数，她是怎么知道玉龙上不起学的，又是怎么知道咱们家的地址，把钱送到咱们家里的来的？”
  赵有金回答不出来，低下头去编笸箩。
  姜玉龙回答道：“姐，钱不是好心人送到家里来的，是娘出去了一趟就把钱给拿回来的。我听娘说了，好心人是娘以前认识的一个人，没想到在路上碰到了说了几句话，她知道了咱们家里的情况，就资助了我。”
  “娘，好心人叫什么名字啊？”姜玉燕问道：“人家资助了玉龙，等以后玉龙有了钱，好报答她啊。”
  “姐，我问了咱娘了，娘说人家不愿意让我知道她的姓名，说是不求报答。”
  做了好事不留名，可真是活雷锋啊。
  不过也许是不能透露姓名呢。
  姜玉燕对自己心里的猜测更加确定了，资助姜玉龙的那个好心人，是陈冰。
  姜家没有什么有钱的亲戚，根本就借不来钱。
  毕竟除了她，姜玉燕实在想不出来还有谁，有钱又能无偿的资助姜玉龙人了。
  只是原主和姜玉龙只能有一个上学的时候，赵有金怎么不去找陈冰呢？
  要是那个时候赵有金就去找陈冰，陈冰能资助姜玉龙上学，原主就不用退学了。
  可是她没有去，直等到姜玉龙也没钱上学了，她才去的。
  现在是一年当中最热的时候，姜家没有电扇也没有空调，姜玉燕一直到半夜都没有睡。
  赵有金也睡不着，不是热的，是心里有事。
  “燕儿，你心里是不是还怨娘？我知道，你心里是怨的。燕儿，你怨我也是应该的，我不但没本事赚钱，还把你爹留下的钱都给赔了，让你没办法上学，要是我不做生意，老老实实把钱给存起来，你也落不到这个地步。”
  “不过幸好，你现在考上了大学，娘心里是真的为你高兴啊！你爹死的时候，我在他坟地上发了誓，一定要供你和玉龙读书，现在你考上了大学，明天娘就包饺子给你爹上坟，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他。你爹要是在地底下知道了这个消息，不知道得高兴成什么样呢？等以后玉龙再考上大学，娘就是去了下面，也能给你爹交代了。”
  姜玉燕躺着一动不动，听赵有金在那里说，等她说完了，姜玉燕问道：“资助玉龙的人叫什么名字？”
  问题又回到这里来了，赵有金脸色不变，在黑暗里说道：“我不是说了吗，人家不愿意让玉龙知道她的姓名。”
  “现在玉龙不在，娘你可以说了吧。”
  身后的赵有金没有说话，姜玉燕转过身来，看着赵有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