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夏日风扇

  军训期间，休息的时候一般都没什么人过去和她说话，就见她自己一个人在那里抱腿坐着发呆。
  有时候她也会起身回到教室，周野跑完圈一身热汗回来后，会看到她独自一人伏在桌子上面睡觉。
  几缕黑色长发潮湿地贴在她睡到发红的脸颊边，她好像有点惧热，睡着了总会出虚汗，可这种不正常的红，反而衬得她身上有种缺乏血色的苍白感。
  轻巧柔软的手指头就搭在她臂弯上，指尖上的皮肤在阳光的穿透照射下，呈现温暖的橘黄色。
  她总让他联想到冬天的第一场雪。
  全世界都是干净洁白的，唯独当阳光穿透蔚蓝天空照下来时，会安静的给人世间带来像她这样的一抹暖色。
  那个时候，他通常都是多花上几秒看她一眼，然后就又侧耳去听身边男同学漫无目的地扯淡闲聊讲垃圾话。
  他偶尔也会笑笑，但有时被人调侃，他也会无可奈何叫对方滚蛋。
  刚选完班长的第二天中午，上午的军训结束后，大家都回教室来休息。
  平时都一块去搬水的男同学坐在他桌角，被热到嗓音都拖长了，透着几分不满。
  “班长，你真的没有用手机在跟班上的女生偷偷聊天吗？你长这么带感，大帅哥，肯定很多女生加你。”
  “没聊。”高一刚开学，少年仍处于变声期，一把嗓子格外哑，说话时都好像含了口沙子，“我热得想死。”
  风扇在四周旋转，除了老旧风扇摇头时发出的咯吱声，还有周围同学聊天闲谈时的说话声和嬉笑声，他们的对话也被糅进人群当中了，让人无法分辨。
  “就是说，你不想谈恋爱的话也别都拒绝了呗，介绍给我认识啊，就说我是住你上铺的兄弟！”那人又说道。
  周野靠在椅子上，弯曲着手指烦闷地拉扯着自己身前的迷彩服，好让它能够和滚烫的肉体之间产生一道可供风通过的间隙。
  他漫不经心撩了对方一眼，歪着头，衣领上方露出一截修长的脖颈，上面隐约可见有层薄薄的汗水，他是真的很热。
  “同学你醒醒，学校到点就放学，又不住宿，谁跟你一个上下铺的兄弟。”
  “你不对劲啊班长，大家都是男的，这种事有什么不好说的，你微信里有漂亮女生别都自己藏着行不行。”
  前座的那个男生大大咧咧的，还把手也搭在了周野的肩膀上，
  因为过于燥热，粘稠的空气里又没有吹来一丝微风，周野的脸上多了点不耐烦，他眉头微蹙，有些想把这个大热天碰他身子的家伙给除之而后快。
  “手拿开，别来热我。”
  “不行，我想跟女生聊天。”
  “想聊自己找人去问号码，你找我有用？”
  “没长你这张脸谁他妈敢去问漂亮女生要号码，我就说了吧，班长——”
  那男生突然深吸一口气，然后吞咽了一下，缓和下来，看着他，神色可以说是相当认真了。
  “我现在就去找第六排正数第五号的那个女生要微信，你保证你这段时间不过去勾引人家，你别跟我抢她，整个班就数你是我最大的竞争对手。”
  周野拍开他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薄唇微张，不快地吐出了一个字来，“滚。”
  那男生伸出根手指在周野面前比了一下，仿佛跟他一言为定了一样，拿了个本子又揣了支笔，一抹头发就走过去了。
  他们那堆的男生都开始全神贯注看那哥们的举动，周野背靠椅子自己又仰着下巴闷热了一会儿，突然想起了什么，皱紧了眉头……
  “——妈的！”
  他喉结瞬间滚动，猛地撑桌站起身朝那边看去，结果正好看到那个男同学一脸冷静地撑着她的桌面，看着她低头在本子上认真地写东西。
  她脸颊白皙，带着点淡粉色，写完后把本子递过去时，清凌凌的黑眸前仿佛蒙了层雾。
  女孩纤长柔软的睫毛间有阳光透下来，因为有人来和她说话了，目光好像都变得比刚才要亮了几分。
  他们不知为何又聊了两句，那个要号码的男生拿着本子转身回来了，看着还挺淡定的。
  直到跟他兄弟们对上眼，他脸上的激动才总算憋不住了，耳根子都臊得血红。
  “要死，她说话真的太软了！刚问我小餐厅在哪里，她按地图走了但是一直找不到，她好像肠胃不太好，食堂里的菜做太油了不太能吃，我说我明天中午带她过去。”
  “噢！还得是你小子——”
  “妈的，明天我跟你一起去。”
  “擦？你敢来老子砍死你啊。”
  周野看着那男生手里紧紧捏着的本子，心里莫名升起一股无名躁动情绪。
  他从男生堆里走了出去。
  旁边有人兴奋地问他去干嘛。
  “洗把脸。”
  冷冷留了句话，少年抬动修长有力的手指，直接把面前挡了他路的凳子一把扯开了。
  教室里的噪音立马被拖椅子的“刺拉”声压制下来，而他手背上青筋已经根根突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