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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之苦(下)

  斗转
  巧儿,你去小厨房看看,今天做什么好吃的了。”谢潋滟把微卷的鸦黑长发撩起,拿着珍珠小扇轻轻的摇着。
  “听说今天有客到,小厨房准备了红烧狮子头,还有佛跳墙呢。”巧儿坐在小凳子上,帮潋滟轻轻敲着小腿。
  “唔,是挺香的。我都闻到香味儿了。”潋滟眯起桃花眼,细细嗅着。
  “待会儿我去领一些回来给小姐尝尝。”巧儿乖巧的应着,手下的动作不停。
  “出了馆你倒是活泼不少。”潋滟一脸玩味,瞧着巧儿霎时间变得通红的小脸轻轻笑了起来。
  “那不是您管教的好。”巧儿一脸感激。
  “得了吧,还在我这儿卖乖呢。”潋滟把锦袋扔到巧儿面前,她瞄了一眼刚修好的指甲,把小腿从塌上拿了下来。
  “我在丽人馆待了那么些年,听说过的烂赌鬼还没一个有好下场的,这是我最后一次帮你,你去告诉你那赌鬼哥哥,以后再来找你,我就扒了他的皮。”
  潋滟一脸不耐的站了起来,一身冰肌玉骨打巧儿的面前掠过,淡淡的玉兰香气留了下来,人已经走远。
  巧儿千恩万谢,认真的把锦囊塞到怀里,正要出院子给小姐领晌食去。
  她走到院儿门口,只见迎面而来叁四个马仔簇拥着的男人向丽人院走了过来。
  她连忙低下头规避到一旁。
  马仔刀小大是刀五的干儿子,也是华雄现在身边的红人儿。他给大哥开着路,瞪了手忙脚乱的巧儿一眼,随即一行人守在了院门口。
  华雄最近收了一个小戏子,叫玉如烟。
  一把好嗓子,长袖善舞,他看她好用,经常带着小戏子去底下的帮会串场子,底下的人眼精的很,惯会见风使舵,偶尔见到小戏子,还会喊声玉姨娘,或者小嫂子。
  巧儿在下人那里听了不少闲言碎语,自家小姐不是攀拉的小性儿,她只能暗暗替她委屈。
  她的小姐可是丽人院的花魁啊,自小千娇百宠,虽说只是当妓子养着,可跟他们这些下人天生云泥之别,在巧儿眼里,她的小姐应该是别人疼着,宠着,哄着,放在手心里护着的娇人儿。
  可惜这大老粗没眼光,叁心二意,上一次来丽人院怕已经是半月前了,低下头的巧儿胡思乱想,她抬头,正对上对面刀小大严肃的脸,他盯着她,把巧儿吓了一跳。
  巧儿战战兢兢的指着外面,“我去给我家小姐拿晌食…”
  刀小大没做声,巧儿只得硬着头皮往外走去。
  华雄看了一眼院子里潋滟常歇夏的红木长塌,上面还有绣了一半的帕子搁在小几上。
  天儿越来越热,潋滟最怕热,房里已经放了一些冰,她照着镜子,慢慢的梳理着长发,直到看到男人宽阔身影站在了她的身后。
  她停了下来,把梳子轻轻搁下。
  “今天怎么有空到这小院儿里来。”潋滟心里不是不在意的。
  那日后,华雄便把她从丽人院买到了华苑,把她放在这方寸小院儿里,重新给她造了个丽人院。
  可负心人多凉薄。
  初时,他夜夜把她困在床上,贪恋她的好颜色,抵死纠缠。潋滟被日日困在这院里,心中郁郁,憔悴神色难掩。
  一次外出吃酒,华雄带着她一起过去,席间,她被他手下的一个帮派头目出言调戏了几句,潋滟羞恨难当,情不自禁抽了那盲流一耳光。
  虽然后来那出言不逊的小头目被华雄找人处理干净,却是当着众人的面让她滚回华园,再不许出门半步。
  说半步不出,便不出。
  半个多月以来,她已经习惯了日日绣花,闲来煮茶,闷时作画,被厌弃而自暴自弃的女人,绝不能是她声名响彻香江的花魁谢潋滟。
  人中龙凤,不过就是这么回事儿而已。潋滟的心里嗤笑着。
  华雄面色不显,一只大手捞过她的纤腰,一只手穿过她的发间,对着那小嘴儿狠狠的啃噬起来。
  他倒是要看看,谢潋滟到底有多硬骨头。
  他肆意揉搓着她的胸脯,撕扯她的衣裳,一下又一下,潋滟眼中有泪花闪过,随即没入缎面薄被中。
  没有比刻意的折磨更令人想要发疯。
  潋滟不看他,也不再说话。
  华雄心里不是不着恼,他拽过她的手,从腰上扯下皮带,把她的两只小手绑在了雕花大床的床柱上,恶意摁住她的脖子。
  “过几日,我娶妻,你…就不要出门了。”他把她已经疼的狰狞的小脸揪了过来,冷漠的说着。
  潋滟不发声,她也不愿看他,紧闭着双眼,惹来男人更凶狠的动作。
  房间里的空气中弥漫着若有若无的血腥气息,混着女人轻声忍耐不住的啜泣和男人的低吼声,肆意蔓延开来…
  端着做好的红烧狮子头的食盒,巧儿紧紧的捂住嘴巴,她半步不敢动,却也不敢声张,她听着房间里潋滟痛苦的哭声慢慢的顺着墙角蹲了下去…
  那日后,华雄再次放弃了踏足丽人院的脚步,丽人院成了这华苑冷宫似的地方。
  此时玉如烟已经成了这华苑的红人儿,待潋滟养好了伤,院子外面已经挂好了红绸布。
  华雄手段阴狠,却擅长拉拢人心。他不动声色弄死了带头大哥江城,却装模作样的娶起了江城的千金江伊人。
  玉如烟成了府里的话事人,人人都以为七爷这般给脸,娶完江小姐,玉如烟肯定要被纳来当二姨太的。
  八月已过,院子已经如同蒸笼一般,再多冰也抵挡不住那暑气。
  索性,潋滟带着巧儿去华苑的后花园里散步,顺便透透气。
  禁足令早就没人在意,潋滟婷婷袅袅,一身绸白的雪色旗袍裹在诱人的曲线外面,她越漫不经心,那眼角的媚色就越动人。
  巧儿被迷了眼,小心翼翼的替潋滟拿着珍珠团扇,替她扇着风。
  “哟、这不是谢妹妹么?”一声大珠小珠落玉盘的清脆声音传了过来,玉如烟一袭浅粉色的旗袍,前后带着几个丫头,颇有些排场的走了过来。
  “听说谢妹妹近些日子身体不好,我那儿有颗七爷送的灵芝,补身子用的,待会儿可以让丫鬟送到妹妹那儿。”玉如烟身形不如她,只能捡这些小话刺刺她。
  “不用了。我身体好的很。”潋滟自己拿过团扇,慢悠悠的扇了起来。
  玉如烟看着她清丽绝色的脸皮,心中一阵妒意,“听人家说,这窑子里出来的青倌儿都是从小送到专门的地方培养,个个都是身姿妖娆,身子骨儿差点儿的都习不了那房中媚术…”她拿帕子遮住嘴角,“瞧我这多嘴的,谢妹妹打窑子里出来,自然是比我有经验。”
  她明目张胆的当着下人们的面嘲讽着谢潋滟的出身,见没人敢抬头,不觉一阵爽快。
  “人人都说,婊子无情,戏子无义,我怕是当不成婊子,一落花帖便被带了回来,这位玉姐姐口舌倒利的很,戏子当的久了。”
  她微微顿住,仿佛在思考着什么,“总容易忘记自己的出身,五十步笑百步而已,”她坐在石凳子上,头微微撇了过去,手拈住一支大红牡丹。
  “你说可笑不可笑。”她不经意的看向那丛牡丹,也不知在问谁。
  玉如烟气的胸口起伏,突然,她扭头看到了不知躲在牡丹丛后面听了多久的华雄,一脸委屈的靠了过去。
  “爷,她欺负人家从小命苦读不了书,尽说些瞎话来讽刺烟儿。”玉如烟哭诉。
  华雄不置可否,他瞧着坐在石凳上一动不动的丽人,轻轻捻了捻指尖。
  四目相对,心思各异。
  只听他对着玉如烟轻声笑了一下,“那你就去欺负回来。”
  巧儿闻言睁大了眼睛,她立刻扑通跪了下来,也不知如何求情,只是跪着。
  玉如烟娇嗔着,“那这可是爷让烟儿欺负的,到时候姐姐心里不舒坦,您可别责怪烟儿。”
  话音未落,玉如烟使了个眼色,旁边的丫鬟立刻会意,隔开巧儿的身子,给玉如烟腾了地方。
  巧儿还没有反应过来,只听见“啪”的一声响!
  她扭过头,惊恐的看向玉如烟的手,她家小姐的脸歪向牡丹花丛。
  玉如烟…她居然掌掴了小姐!
  巧儿惊呼一声,她快速的爬过去、想要触碰潋滟的脸颊却被她一手挥开。
  鲜血一滴一滴从她披着头发的一侧脸颊慢慢滴落下来,那血落到了牡丹花丛里。
  巧儿啜泣着,她无动于衷,戏子多习武,这一巴掌打得她眼冒金星,口鼻间满是血渍。
  绣着迎春花的丝帕捂着口鼻,潋滟缓缓站了起来。
  她看着矗立在一旁,眼里并无半点笑意的华雄,两人目光对视,皆是旁人看不懂的复杂。
  她也没有理会身旁哭泣的巧儿和已经察觉到气氛不对,身形僵住的玉如烟。踉跄着,自己走回了丽人院。
  那一夜,玉如烟和她的丫头被吊死在燕子湖旁的竹林里;因为是华雄的身边人刀小大亲自动的手,到早上,也无人敢把两具尸体收敛起来。
  华苑马上有大喜事儿,源源不断的贺礼从香江各大帮派和以个人名义献上的好礼从义门的大门鱼贯而入,然后再源源不断的送到华苑。
  巧儿拎着一串儿东珠,给潋滟看。
  “您看这珠子多好看。”巧儿爱不释手的赞叹,潋滟漫不经心的靠在榻上,皓腕撑在额间。
  “你喜欢,就送你了。”潋滟一向不在乎这些身外之物,她的财富,是她的身,她的脸,才是她自己所拥有的一切。
  而他华雄,不过是个只存在记忆中的男人罢了,她谢潋滟不稀罕这虚情假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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