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节

  一如在游戏场用外套给他挡雨的沈司。
  “你真的是沈司的认知假人吗?”简念强行把人控制住,眼里带着复杂,“明明连沈司自己都觉得你太不像他了,完全看不出是一个人。”
  “我不知道。”沈司没有继续挣扎,他坐在台阶上声音平静,“我是以沈司的自我诞生,作为沈司自我中最真实的一面出现,他能够看到我说明他知道自己的这一面,也早已接受。”
  “所以你到底为什么要跟着沈司出来?”
  “我也早就说过,正因为我是沈司,所以我才会这么做。”沈司看着简念的眼睛,在对视的时候,简念能够看到那双淡红色眼睛里的碎片,他们在旋转着,仿佛美轮美奂的童话世界。
  依旧是沈司,也确实是沈司。
  逻辑性、关注点,甚至是看人的眼神,这个人无疑就是沈司,除了在表现上更加的直白之外,他无疑就是沈司。
  沈司认知中的自己……原来是这样的吗?
  有点惊奇,有点怪异,但想想,其实也没什么问题,毕竟每个人的内心都不容易被触摸到。
  “正因为是沈司,所以才会这么做。”简念重复了一边沈司的话,“你这句话就是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的原因吧?是沈司的某个特点导致你做出这个决定,甚至是附身在沈司的身上离开游戏场。”
  简念转头看向沈司,“自由?”
  微微眯起眼睛,沈司转头和简念对视,“你知道?”
  “毕竟我和沈司是从小一起长大的人,虽然间隔了三年,但是沈司应该是一个虽然不会自己做什么决定,但是非常讨厌束缚感的人。”简念笑了一下,“他的随波逐流,实际上是以自我意识选择的自由。”
  “可以选择自己喜欢的工作,研究自己喜欢的东西,在阳台上养很多的花,他的生活是他以自己的意识选择的最契合他的自由。”
  “沈司的欲望很少,想要的不多,他很理智,但是并不说明他是个机器人。”简念这样说。
  现场陷入一片沉默中,沈司披着简念的衣服坐在台阶上,他一言不发,脸上也没有什么多余的表情。
  在这一刻,除了那双眼睛,沈司看上去似乎完全没有区别,他依旧是他。
  就这样坐了三秒钟,沈司从楼梯上站起来,他起身往下走,似乎不想再和简念说一句话。
  “你是因为这个才会从到沈司身上的吗?”
  “当然不是。”沈司停住脚步,他看向简念,那双淡红色的眸子里带着一点笑意,“并不是因为自由,而是因为厌恶。”
  简念站起来看着他,“厌恶?厌恶什么?”
  “命运。”
  “我是认知假人,是游戏场以求生者的自我认知所诞生的东西,但是沈司的认知中并没有执念,也没有欲望,他拥有的只有厌恶,他厌恶命运,讨厌所有说着已注定的事物,所以,我才会这样做。”
  “虽然听上去很奇怪,但是这就是真相。”
  “认知假人的命运是被主人看到,然后打碎,永远留在游戏场里,我当然不想这样,毕竟我是个讨厌命运的人。”
  说着沈司笑着退后,“我要从游戏场里离开,只要从里面离开,那我就赢了。”
  “绝对不会败给所谓的命运。”
  简念略微有些怔愣,他几乎是难以相信的看着沈司,张开嘴想要说些什么却什么都说不出口。
  厌恶命运……并接受这样的自己?
  对啊,沈司整个人的人生都仿佛是注定好的一般,完全被引导着往前走,从小父母双亡,唯一的朋友是自己这种常人难以接受的类型,身边的人一个个失踪,被称之为天煞孤星,就算是现在他也依旧不明原因的进入游戏场,拥有最强的能力。
  这简直就是小说主角的待遇。
  原来,沈司讨厌这一切。
  第57章 再见了,我
  “果然……”和信重重的呼了口气。
  白君怡坐在旁边的位置上看资料, 听到和信的呼气声后看过去,“和组长?”
  “认知假人存在不了太长时间。”和信把手中的碎片放在桌子上,“认知假人的设定是碎掉后求生者离开游戏场, 沈司既然离开了游戏场那就说明他的认知假人已经碎了,在碎掉的一瞬间认知假人附身在沈司身上, 但是, 他终究是已经碎掉的东西。”
  “所以在小司的眼睛里看到的是认知假人的碎片。”白君怡叹了口气,“也就是说, 即使我们不管,沈司也会很快恢复?”
  “没错,但就是不知道,为什么认知假人要做这种事情。”和信靠在椅背上, “作为游戏场诞生出来的假人, 却要离开游戏场, 甚至是附在沈司身上一起出来, 到目前为止,我完全无法理解他的想法。”
  白君怡把资料收拾起来, 他温和的笑了笑,“或许可以问问小司。”
  “你说问沈司?”
  “那可是小司的认知假人,按理来说是小司自我意识里的自己,认知假人做的事情应该是他本身的想法。”
  “虽然你说的也有道理,但是……”和信想起刚才在楼梯口看到的那个淡红色瞳孔的沈司, “但是,那个认知假人和沈司差距有点大, 我到现在都不明白,为什么有人的表现和认知中的自己呈现这么大的不同。”
  在之前的游戏场里,不管是简念、白君怡, 甚至是宁阳泽的认知假人都几乎和本体一模一样,或许只是把自己内心的想法放大而已,但不至于会被人认不出来,只有沈司,他的认知假人和本人的差距实在是太大了。
  如果沈司看上去是一块寒冰,那么他的认知假人就像是一块墨。
  同样的坚硬,但是呈现出不同的外在。
  “他会说的。”白君怡笑着说:“早已了解自己、接受自己,这才是小司。”
  ……
  原本以为沈司会从医院跑掉,在追上去后简念才发现沈司根本就没有离开,他回到了病房,在简念过去的时候他看着窗台上的花,嫩黄色的花开的娇艳,他伸出手来小心的触摸了一下花茎,看上去非常喜欢它。
  喜欢植物,果然还是沈司。
  简念走过去,他站在距离沈司大概一米左右的位置,捡起被沈司扔在地上的外套,简念拍打了一下上面的尘土,接着才开口,“看上去你好像不害怕被我们发现,甚至也不担心被沈司发现。”
  “为什么?因为知道即使我们发现也没什么用?”
  “当然不是。”沈司放下手,他坐回病床上,声音平静,“因为我马上就会消失。”
  简念愣了一下,“消失?”
  “当然,我已经碎掉了,认知假人碎掉后就会死。”沈司躺回病床上,“即使我从游戏场中离开,依附在主体身上,但我依旧会死,没有办法,这就是从一开始就定好的规矩。”
  简念有些意外的看着他,“我以为你已经做好了完全的准备。”
  “我的诞生只有不到一天的时间,这么短的时间不足以我想出完全的计划来,所以,能做到哪里就做到哪里,这样我就算是消失也不是消失在游戏场,而是消失在现实世界里,这岂不是很好。”
  “……搞不懂你的想法。”
  “你不需要搞懂,因为这是沈司的想法,不是你的。”沈司躺在病床上看着天花板,“所以,我真的很讨厌命运。”
  从游戏场中诞生,成为一个虚假的生命体,拥有系统规定的任务,或是被其他人杀死,或是被主体承认后干掉,他必须死亡,这份狗屎一般的短时间的宿命,既然赋予他意识,又为什么非要去死不可。
  他是沈司,就因为他是沈司,所以他厌恶着这个流程,也决定改变这一切。
  虽然还是要死,但是只要不在游戏场,那么也算是改变了吧?哪怕只有一点点。
  简念坐回椅子上,在他的脑海中,沈司的样貌不断的浮现,小时候的沈司、成年的沈司以及现在的沈司。
  如果遇到这件事的人是沈司,他确实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虽然看上去沈司他这个人非常的随波逐流,完全没有什么自主观念,但是他并不是那种随意的任由自己被压迫着继续去死的人。
  沈司的认知假人这样做,还真的挺符合沈司的人设。
  如果游戏场只是一场游戏,那么认知假人就是游戏场里的npc,现在像不像是npc试图逃脱主系统的掌控?
  “我困了,晚安。”沈司闭上眼睛,“或许不应该说晚安,你在等另一个我醒来吧,很快,他就能恢复意识。”
  简念看着他没有说话,也没有动作,他就这样坐在原来的椅子上,看着病床上闭着眼睛的沈司。
  在闭上眼睛不说话的时候,简念就完全找不出沈司和认知假人的区别了,毕竟他们长的一样,甚至给人的感觉都是相似的,简念仰身靠在椅背上。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大概过了一个小时,简念听到了很轻微的声音,他看向病床上的沈司,虽然没有任何变化,但是确实有玻璃破碎的声音从沈司身上传来,紧接着,一点点金色的光从沈司身上飘出来,它们像是粉末一样飘动着,消融在空气中。
  应该是认知假人终于撑不下去了。
  没有叫醒沈司,简念非常安静的盯着他的脸,仿佛仅仅只是看着他就能看到世界终末。
  白君怡和和信过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画面,他们站在病房门口对视一眼,也没有走进来。
  “是不是消失了?”
  “嗯,按照时间来说,认知假人应该已经消失了,楼梯上掉落的那些碎片就是他在溃败的标志。”
  白君怡坐在走廊的长椅上,“真是一件奇特的事件,值得纪念。”
  “纪念说不上,但是对沈司来说是应该很特殊。”和信推了一下鼻梁上的眼镜,“虽然不知道是因为什么,但这是沈司的意志导致认知假人做出这件事,包括附身在他身上,对沈司的意义大概就是能更了解自己。”
  “这个游戏场整个就是一个心理游戏,各种陷阱布置下来,最后只是让人更了解自己而已。”白君怡感叹着,“真是哪个游戏场都充斥着让人想不到的恶意。”
  不过,这才是游戏场,存在的理由就是干掉所有求生者。
  ……
  沈司醒来已经是第二天了,他的眼睛恢复成黑色,对于之前的事依旧没有什么记忆,但是他对于自己被认知假人附身的事情倒是一清二楚。
  “明明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是却知道自己被附身?”和信在纸上记录下这句话,“那么沈司你在睡梦中有没有什么感觉?”
  沈司摇摇头,“没有,和普通时候一样,就是睡觉。”
  “无意识。”在上面补充了这一句话,和信看向沈司,“那么,沈司你知道自己的认知假人为什么会做出这样的举动吗?还有,为什么你没有记忆却知道自己被附身了?”
  “因为时间。”沈司打了个响指。
  咔嚓一声,时钟缓缓的浮现在沈司的身后,这次的时钟没有暂停或者是倒退,而是随着正常时间旋转着,和信惊了一下,他看着浮在空中的时钟,接着才有些惊奇的看着沈司。
  “你对能力的掌控力更强了?”
  “嗯。”沈司点点头,“现在基本可以随意的控制时间的暂停和倒退,不会出现失控了,只不过,时间范围依旧不大。”
  和信点点头,他把这点记上,“那么,你是依靠时间发现自己被附身的?”
  “大概是那段时间好像不存在。”沈司看着浮在空中的钟表,“就像是时间断带一样,根本无法查看。”
  在重新苏醒后,沈司发现自己的能力掌控强了很多,那块只有使用能力时才会出现的钟表也可以随意呼唤出来,在尝试的过程中,沈司发现自己控制时间的范围在不断扩大,但是,有一段时间,即使是他能力再强也无法倒退。
  因为那时候他的状态是无意识的,所以即使倒转时间也无法改变未来。
  “就像是游戏中被打晕的人物无法行动,这样?”和信有些惊讶,“你的能力在进化,似乎从单纯的时间短暂暂停和倒退上越发的延伸了。”
  沈司微微皱眉,片刻后他才点点头,“大概。”
  “这是好事。”和信合上本子,“那么可以告诉我,为什么你的认知假人会做出那样的事情来?”
  “虽然不太清楚,但是如果非要说出一个理由,大概是命运吧。”沈司平静的坐在病床上,“因为不愿意随随便便就因为游戏场诞生,又随随便便因为游戏场死去,这种被决定的命运,不是很喜欢。”
  “命运?”和信点点头。
  “如果是这样的话,确实说的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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