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6节

  宁青青毫不留情地揭穿了她:“修炼引动八方灵力,积不了这么多灰!你就是在等死!”
  武霞绮:“……那我心慌嘛,心慌如何入定!你要是给我寻个绝对安全的地方,找出一个绝对不会冲我阴笑的人,我肯定能振作精神好好修炼的!”
  宁青青双眸一凝:“还真有。”
  武霞绮直摆手:“别提师父了,他在屋里待不住,又老眼昏花,我跟着他四处走,那些人照旧冲我笑!”
  “大师兄。”宁青青道,“大师兄不爱出门,见天关在屋子里修行,你正好跟着他。而且他身上还有外露的魔纹,那就证明魔蛊无法影响他的心智。”
  大师兄那里还有个魔灵胎镇着,安全无虞。
  武霞绮立刻羞成了一张大红脸:“我哪还有脸去见大师兄啊?当初他怎么劝我都听不进去,还脸红脖子粗地跳脚和他辩,想想自己说过的那些蠢话,我都恨不得挖条地缝钻进去!”
  宁青青叹了口气:“二师姐,跟着师父修行这么多年,你怎就没能学到他处事精髓呢?”
  “哈?”武霞绮挑眉,“糟老头子还有精髓呢?”
  宁青青斩钉截铁:“只要脸皮够厚,那么尴尬的就一定是别人。”
  武霞绮只觉醍醐灌顶:“不错,糟老头子就是这么无耻。”
  宁青青:“所以你就放放心心,只管往大师兄面前蹭,死皮赖脸跟着他,你信我,保证能叫他尴尬得手脚都不知道往哪摆。他尴尬了,你自然也就不会尴尬。”
  武霞绮:“……”虽然感觉怪怪的,但是好有道理的样子!
  宁青青老神在在:“我再告诉你一个秘密,大师兄和师父,如今都在抢人家脚丫子酿的酒喝。这件事你自己心里知道就行,千万莫在他面前说,他们两个,喝得可高兴了!”
  武霞绮:“……”
  “所以,”宁青青望向她,“现在有脸去见大师兄了吗?”
  武霞绮生无可恋地叹了一口长气:“有啦!”
  她窝着眼睛,看了宁青青一会儿,忽然笑起来,笑着笑着就掉了眼泪。
  “小青儿还是和从前一样机灵又淘气啊!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觉着你长大啦,我这么瞅着,又觉得欣慰,又有些子心疼……”
  她哽咽着,边哭边笑。
  宁青青心中也涌上些情绪,有酸有甜。
  “会好的。大家都会好的!”她说。
  一人一菇对视一会儿,执着手,双双笑了起来。
  片刻,武霞绮忽然睁了睁眼睛,摆出了认真严肃的表情,道:“对了小青儿,有个事情得告诉你,我也不知道它重不重要,但是从前看那些话本子吧,总是有那么一两条看起来不起眼的线索,主角疏忽大意漏了过去,最终搞成了大麻烦。”
  宁青青立刻打起了精神:“嗯?我听着!”
  “就是方才给我造梦的时候吧,一开始总听见有个细细嫩嫩的声音在那里叫嚷,说什么——‘从前是我没有心,遇上你们之后,我只想改邪归正做个好人’、‘龙爹,谢爹、求你们放孩儿一条生路’。”武霞绮面露困惑,“小青儿,没什么大问题吧?”
  宁青青一听便知道是怎么回事。
  谢无妄说过,龙曜用须弥芥子器灵的力量来制造妄境,顺便彻底消灭它。
  武霞绮听到的便是器灵惊慌求饶的声音,说话的语气也是器灵儿子无误。
  问题倒是没有……嗯?仿佛哪里有点不对劲。
  宁青青缓缓眯起眼睛,仔细琢磨——遇上你?没有心?嘶,怎么听着好生耳熟的样子?
  她的眼珠慢吞吞转过一圈、再转过一圈。
  眸光一凝。
  厉害了。
  好一个活学活用谢无妄。器灵向他求饶,他转手删删改改就拿出来借花献佛向她‘告白’,还骗红了她的耳朵?
  宁青青气得乐出了声。
  好,很好,好得很!
  武霞绮紧张地看着她:“怎么样小青儿?”
  蘑菇抬起手,重重一拍武霞绮的肩膀:“二师姐,这个情报非常重要,关系到天下共主的命运!你立大功啦!”
  第113章 当世第一
  宁青青把武霞绮送到大师兄的屋外。
  临别之前,武霞绮忍不住再一次攥住她的手:“小青儿,今后再遇上冲我笑的人时,如何应对为妙?”
  宁青青将另一只手搭上去,厚重地握了握,一本正经道:“他笑,你也笑。谁怕谁?”
  “嗯!”武霞绮狠狠点头。
  目送武霞绮爬上了大师兄席君儒的床榻,宁青青舒了一口气,轻踢着石阶间的小草,走向自己从前的住处。
  上次回来时,她便发现自己住过的草木屋和庭前小院都已经被夷为平地,当时心绪低沉压抑,没敢开口问一问究竟怎么回事。
  此刻重回旧地,心境已全然不同。她相信别人不会无缘无故拆了她的院子,一定是有什么原因。
  很快,她就在附近山壁上发现了崩塌过的痕迹。
  原来发生过山崩。
  她漫步在新长出的青草丛中,忽然想起从前宁老蛇总是念叨,说这一面山体脆,早晚下个雨就把她的院子埋了。
  当时年少,她半个字都听不进去,嫌弃宁老蛇啰嗦,净说些危言耸听的。
  少年意气便是这样,只相信自己愿意相信的事情。
  她走了几步,停在一盘老树根旁边。
  大槐树也倒了,被砍成了光秃秃的木墩子。
  “从前你就是在这里教我练剑。”她低头看着老树,轻轻缓缓地说道。
  身旁有脚步落下。
  一直没有现身的谢无妄出现在她的左侧,有山风吹来,微微扬起他的宽袖,触到了她的袖口。
  “总也教不会。”他淡声道。
  她总是不断地犯下小错,被罚一遍遍重来,她唉声叹气,一双弯弯的黑眼睛里却焕发着明亮的光。被罚也能傻乐呵的,他当真是再没见过第二个。
  有一回印象特别深,黄小泉爬到院外一株高树上偷看,见宁青青一次次阴沟翻船,急得直挠树皮,活脱脱演绎了什么叫做皇帝不急太监急。
  想着往事,谢无妄的唇角更柔和了些。
  宁青青偏头看他,见他的黑眸中并无嘲讽,只有一丝浅浅的缅怀。
  她看了他一会儿。
  “如果将来天下太平,我会回到这里,等一个教我学剑的人,与他从头开始。”她睨着他,语气温柔轻盈,像是小小的轻烟一卷一卷环绕在两个人的身边。
  谢无妄的气息忽地一静,周遭连风都停了。
  他望向她,从来波澜不兴的黑眸中翻起巨浪,一瞬之间,仿佛掠过千帆,看遍悲喜。
  薄唇微动,他吐出平静的声音:“谁都可以么。”
  “嗯!”她弯着眼睛,点了点头。
  “任何人?”他盯着她,喉结紧绷,声线沉哑。
  “任何人。”她微笑回视。
  谢无妄轻轻颔首,依旧是平日那副一切尽在掌握的漫不经心的模样。
  只有眼尾和耳尖泛起了一层好看的薄红。
  空气中仿佛浮动着心跳的声音。
  既然任何人都可,那自然包括了他。她愿给他机会。
  “论剑术,”他垂眸,笑得风华绝代,“不才正是当世第一。”
  宁青青负着手,轻飘飘跳到了树墩后面。
  “才不要!”她耸起了小巧的鼻梁,瞪他,“连情话都偷的家伙,谁知道剑谱会不会也是偷来的?脸皮之厚,倒真真当世第一。”
  谢无妄:“……”
  他笑着踏前一步,目光灼灼,盯着她那张灿若芙渠的小脸。
  一番狂喜之后,他迅速冷静下来。
  他向来敏锐,从她的欢快俏皮之中,他读出了一些深藏的东西。
  此情此景,无论如何看,都不是谈情说爱的好时机。为何她会与他说这个?
  他越过槐树墩,缓步走向她。
  果然,只见那双弯弯的笑眼中,波光在微不可察地隐隐晃动,衣袖下,她的手指蜷了起来,无意识地掐着自己的指甲,漂亮圆润的指甲泛着白。
  他了解她的一切细微表情和动作。
  她不安。
  “阿青,”他沉吟片刻,问道,“你在担心我?”
  闻言,宁青青的身躯轻轻一震,缓缓敛下了笑容。
  他猜对了。
  方才在武霞绮的木屋中时,有那么一霎,他给了她一种不祥的毁灭感。就像一件绝世神兵,准备舍弃自身,与这世间的魑魅魍魉同归于尽。
  她有些不安。
  “我才没有。”她背过身去,不愿承认。
  谢无妄轻笑出声:“没有最好。我有什么可担心的,就这些玩意,我还未放在眼里。”
  忧郁的蘑菇回转过身,恹恹地看着他:“有什么计划吗?”
  “不着急。”他走近了些,高大挺拔的身躯立在了上风口,替她挡住山风,“你的直觉向来准,破了莲语必有所获。然后回宫去审白云子,总能问出东西。其他的事我已有安排,不必忧心。”
  宁青青的心脏又回落了一些。
  她幽幽叹了一口气:“谢无妄,有你镇着,天真的塌不下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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