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5节

  卓新叹道,“他也没消息送我这里来,我还以为他会给你送信,所以问一声,奇怪,这次陶伯也没送消息来,唉,那就老老实实等他回来吧,说不定,他被你舅舅给……”
  卓新在脖子处比划了一个干掉的姿势。
  沈悦无语。
  卓新长声叹道,“说不定你舅舅不肯答应,他就赖着不走了,但又觉得丢脸,所以不好意思送信回来,就一直装死。”
  沈悦忍俊不禁,“谁都没你会编。”
  卓新遂也跟着笑起来。
  六叔和陶伯都不在,府中还有旁的事情,卓新今晨来看过小宝贝们,就又启程回京中,“我隔两日再来。”
  沈悦送他到半山腰处的大门口,轻声唤了声,“卓新。”
  卓新回头看她。
  沈悦笑道,“真长大了。”
  卓新轻嗤一声,既而上了马车,马车往山下驶去。
  ……
  马车回京要一个时辰,卓新在马车上打了盹儿。
  今日起,心中一直不怎么安宁,所以才会一早就往京郊别苑来,等见到府中的孩子和阿悦都安好,他才放了心。
  也不知道心底莫名换乱的感觉从何处来,但六叔和陶伯不在,只要府中的孩子和阿悦都好,那就没什么好担心的了。
  虚惊一场。
  卓新靠着马车一角入睡,等马车缓缓停下,他还睡得迷迷糊糊没怎么醒,侍卫先撩起了帘栊。
  卓新睁眼,见到的人却是陶伯。
  “陶伯?你回来?”卓新忽然醒了,陶伯都回来了,“六叔呢?”
  陶伯脸色却有些难看。
  卓新心中兀得涌起不好的预感,自今日晨间起,他心里就乱七八糟得一阵心慌,好容易从京郊别苑回来踏实了些,见到陶伯原本当宽心的,却见陶伯的脸色不怎么好看。
  “陶伯,我六叔呢?”卓新心里莫名涌起害怕。
  陶东洲沉声道,“二公子,王爷回京后直接入宫了,没有回府。让老奴来府中接二公子,一道去宫外。等王爷从宫中,直接和二公子碰面。”
  陶东洲言罢,踩着脚蹬上了马车。
  卓新愣住,都忘了伸手去扶。
  “走吧。”陶东洲吩咐一声,驾车的侍卫照做。
  等陶东洲放下帘栊,卓新眼眸微微颤了颤,“陶伯,出什么事了?六叔为什么那么入宫?”
  卓新心中是害怕,仿佛和早上心底的慌乱不谋而合。
  陶东洲看了看他,沉声道,“二公子,羌亚对西秦开战了,王爷马上要去边关了……”
  卓新整个人僵住。
  羌亚?
  卓新瞳孔微缩,父亲就是死在同羌亚的一场战争里。
  羌亚和西秦开战……
  卓新一颗心都似沉入深渊冰窖里,直至掌心处都是冰冷的,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许久之后,眼眶都微微红了,才又沉声道,“边关什么情况?”
  陶东洲不知当欣喜还是旁的,二公子是长大了,这个时候不是慌乱得什么不知晓问,而是控制得住情绪。
  陶东洲沉声道,“羌亚这一仗有备而来,羌亚几日就已经入侵边关烧成了,只是没有活口,所以消息一直没有传回来,一直到宕城失守,血流成河,几十万流民无家可归,半数死在羌亚铁骑下……”
  “怎么会?”卓新惊呆。怎么会几日前就入侵,但没有消息传回来,是屠城,还是内鬼?
  卓新脑海中飞速转动着,但想不清楚的事情太多,却只有一条,六叔要去边关了。
  当时,爹也是这样急赴边关的。
  卓新鼻尖一红,眼底也一片猩红。
  羌亚不似巴尔,巴尔喜欢骚扰周遭诸国,但羌亚从来不会打没有准备之仗,能入侵边关,却让几日朝中都不察觉,羌亚这次不仅有备而来,而且是实在不得。
  卓新整个人都在微微颤抖着。
  似是也忘了时间。
  马车在宫外三条巷子处等了许久,卓新都浑然不觉,脑海中全是边关和战场的事,一会儿是父亲,一会儿是六叔,直至马车上的帘栊被撩起,卓远上了马车,陶伯知晓他们叔侄二人有话要说,径直出了马车外。
  卓远淡声道,“去京郊别苑。”
  陶东洲应好。
  马车往京郊别苑去,卓新一双眼睛红通通得看着卓远,“我爹就是和羌亚打仗时候死的!”
  所以他一直怨恨了六叔久。
  “我爹就是和羌亚打仗时候死的!”卓新重复这句话。
  光从陶伯口中就能听出这次凶险,要不凶险,陶伯不会一脸煞白,卓新一面重复,一面险些要哭出来。
  卓远伸手敲了敲他头顶,温声道,“挺好了,阿新,这场仗不会快结束,羌亚不会轻易对西秦开战,若是要打,一定是有备而来,而且,背后一定有盟友,这场仗会打久,会死多人,我也许也不回来……”
  “六叔……”卓新牙根似是都要咬碎。
  卓远继续道,“这次不是剿匪,也不是内斗,是保家卫国的事,平远王府的人义不容辞。若是你祖父,你父亲在,他们也会和我一样,及赴边关。”
  卓新看着他,眼泪忍不住哗哗落,却说不出话来。
  “我已经奏请陛下,册封你为平远王世子,我不在京中的时候,你要好好听陶叔的话。”
  “我不要做世子!”卓新喉间哽咽,“我要和你一起去!我爹就是死在羌亚人手里,我……”
  卓远伸手抚了抚他的额头,“听话,这场仗不是儿戏,也不是比谁意气,府中还有一群孩子要人照顾,我不在,你要照顾好他们。”
  “有阿悦和陶伯在……”卓新咬紧下唇。
  “阿悦是阿悦,你不同。你是他们的哥哥,你也不在,他们身边什么都没有。”卓远打断,“阿新,只要我在边关一日,平远王府就安稳,但你才是王府的未来,陶叔会一直陪着你,你要学会有自己判断,自己掌控全局,六叔能做到的,你也可以做到。”
  卓新已泣不成声。
  卓远伸手,像小时候一样,亲近得摸了摸他的头。
  卓新觉得自己哭成了傻逼模样。
  卓远伸手揽他,有些话不知道再不说,是不是就没有单独再说的机会,“对不起,阿新。当年若不是我,二哥就不会死……”
  他和小五也不会成为没有父亲的孩子。
  卓新揽紧他,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
  到京郊别苑的时候,孩子们才从浅潭游泳回来,听说六叔和二哥回来了,都如撒欢了一般。
  “六叔!”
  “舅舅!”
  身上还穿着泳衣,就往卓远身上碰,也不管浴巾是不是掉落了,反正每个人都上前亲近他。
  沈悦意外,上午还在同卓新说起,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回京,下午这个时候就来了京郊别苑,而且,还是和卓新一道来的……
  卓新这回当高兴了,总是死鸭子嘴犟的一个,但实则也是最关心卓远的一个,沈悦笑着看了看被孩子们包围的卓远,又笑着看向一侧不远处的卓新。
  只是忽然,沈悦的目光微微敛住。
  卓新还顶着一双刚哭红过的眼睛,猩红还未褪去,应当是路上一直在哭,仿佛还有些怕看到府中的孩子同卓远相拥的一幕。
  也有些不怎么敢看她,将目光避讳了过去。
  莫名的,沈悦心中微沉。
  不仅目光,脸上笑意也微微敛住。
  “好了,都先回去换身衣服吧,我同阿悦有话要说,晚些时候再陪你们一起。”卓远轻声叮嘱。
  “啊~六叔/舅舅偏心!”孩子们不满赌气。
  卓远摁不住打趣,“你们日日都能看到阿悦,我许久没见到阿悦了,还不让我同阿悦说说话?”
  他少还会在府中的孩子跟前说这些酸溜溜的话,沈悦见他目光朝她温和看过来。
  她嘴角微微牵出一抹笑意。
  卓远也温和笑了笑。
  两人都没多说旁的话,却似是有默契般短暂噤声。
  小六最先笑起来,“那我们先回去吧。”
  小六牵起桃桃先回。
  在平宁山的时候,小六就见过六叔亲阿悦的,她知晓六叔和阿悦之间的亲近,所以卓远话音刚落,小六第一个听话响应,还牵了桃桃一起。
  小五几个虽然也不满,但见桃桃和小六都走了,也索性先回去换衣服。
  阿四奈何在心中叹了叹,真是越来越不遮掩了,这才几日不见啊!
  葱青和少艾带了孩子们回苑中,卓远才起身上前,“一起去南郊马场骑马吧,一直说骑马,到今日也没骑。”
  “好啊。”沈悦佯装不觉。
  前几日就将小芝麻从驻军中领了回来,寄养在南郊马场,有专人照顾着,眼下,小芝麻也在别苑里,他扶她先上马,而后自己也跃身上马,和她共骑。
  沈悦是没想到,不由攥紧了身前的缰绳。
  这是他……第一次同她一起骑马……沈悦脸色微微有些泛红。
  卓远从身后伸手,揽紧缰绳的同时,也自然而然从身后揽紧了她,两人坐得近,他的呼吸仿佛都在她头顶。
  马蹄声不快,他的声音在她响起,“这次又没去成提亲,途中又耽误了,天公总是不作美……”
  听他说完,沈悦仿佛找到他今日分明心情不好,却强作平和的缘由了。
  她还没得及出声,又听卓远道,“打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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