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节

  可是,那要是先中弹后被炸了呢?会不会连尸块都找不着?呸!!!想得什么几吧玩意,于小山暗骂了一句。
  但他坐不住了:“你们先坐着,小城你来泡茶,我有点紧急的事情要去处理。”
  小城一脸懵逼地看着冲出去的于小山和剩下面面相觑的几个人——原本是拽过来聊一个新的项目的,助于小山东山再起,这混蛋玩意儿说都不说一声就跑出去了。
  小城挥挥手解释道:“啊,那什么,小山哥最近因为阿富han的生意比较操心,各位见谅哈,晚上咱们斯卡拉,我替小山哥请客。”
  于小山刚出茶楼门就在疯狂打电话,通是肯定不通的,有一个很好听很机械的女声一直在重复一句话:“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请稍后再播。”
  孟串儿,你在哪啊……当初真的不该给你勇气去这个鬼地方!!于小山发了一条语音:“你tm不是黄沙百战穿金甲的凯旋吗?失踪了算什么狗屁凯旋!回话!”
  脑海中一遍一遍地过:横冲直撞带着熊样儿的孟串儿;眼睛放光像个小豹子的孟串儿,黎明凸显的时候说“我们像是走丢了的两个人的孟串儿”;在初到阿富han时候经历了恐袭泣不成声的孟串儿;说要“遥遥为红颜一醉”的孟串儿;小心翼翼问“你算看见我的工作状态了吗”的娇羞孟串儿;说感谢自己给了最初的勇气的孟串儿……
  有许多不为人知的甚至连于小山自己从前都理不清楚的一幕一幕,一直以来他不愿意界定他跟这个丫头之间的关系,总觉得太俗气。
  如今忽然明白,当初看见熊样儿时候为什么会心里像吃了苍蝇一样膈应,为什么会不知不觉远离所有的声色犬马的场合,又为什么会有从没有过的失控……
  可惜,自己明白得太晚了,最初很潇洒地劝她,即使没有战乱,明天和意外哪个先来不一定,可是意外真来的时候那种接受不了的疼痛,那种只想留住她哪怕不成全她理想的遗憾只有他自己明白。
  于小山知道自己得马上去阿富han,不管能不能帮心中这个丫头收个尸,甚至不知道要是她真死了他会怎么样,但是此刻,他无比知道,只要能到那个她战斗着的土地,他就已经心满意足了。
  他给秘书打了一个电话,告诉他把股票全抛了,不管是不是正在涨的全部抛掉。好在当时外汇管制没有那么严,否则就是神仙也难变出来很多美元了。
  秘书在电话那边都不会说话了:“于总,别的不说,地升控股那支您重仓,刚开始涨起来您要抛?您是不是……那个啥,有问题?”
  “抛掉,全部变成美元,我说的是中国话吧?”
  “……好的于总。”
  “找个熟悉的旅行社,今天之内给我把阿富han的签证办下来。”
  秘书要疯:“老板,这个点是下午四点,您杀了我我也办不下来。”
  “找关系!”
  “找阎王老子也办不下来!”
  于小山刚想开口骂,转念发现自己真是急糊涂了,钱都还没到位,逼着办好签证也没啥用,于是直接把电话挂了。
  秘书跟了他十年,瞅着一向沉稳可靠的一个上司,不知道怎么就变智障了,这挂电话是几个意思,办还是不办了?
  于小山转头回了茶楼,一推门直接进来了:“各位,不好意思。我有点紧急的私事要处理,咱们的项目一个月之后再聊,各位走好,不送了。小城你留下。”
  小城襟鼻子瞪眼睛的不理解:“不是……晚上那啥,斯卡拉,啥玩意就一个月后啊,一个月后黄花菜都凉了。”
  于小山面无血色,看都没看小城一眼。小城一瞅吓了一跳,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于小山。
  慌忙把人送了出去,然后赶紧回来,坐在于小山那张紫檀木雕龙刻凤的大茶桌对面:“出啥事儿了?”
  “你那能攒出来多少个?”
  “有笔工程款要预付,你要的话就先拿给你,300个左右吧。”
  于小山的右手无意识地像弹钢琴一样弹着桌面:“加上股票割肉出来的差不多能有800个,肯定不够。你帮我约吴鹏出来。”
  “啥玩意儿?吴鹏那孙子能能能给你拿钱?他不从你身上卡尺下来钱就不错了,玉那事你忘了?车那事你忘了??不是你到底出啥事了你能不能跟我唠唠??”
  于小山眼睛里深不见底:“约吴鹏,马上。”
  第33章 赌徒的世界(1)
  吴鹏托了个大说自己今天没时间,第二天中午才姗姗来迟,一进茶楼办公室就给了于小山一个大大拥抱:“哥,我还以为你再也不想联系我了,我挺想你的哥。”
  于小山没动地方,也没有对他有其他任何表示,直接单刀直入说问题:“吴鹏,咱俩也算兄弟多年,我自认从来没有亏待过你,你亏没亏我我也不计较。如今我有私事,你能挪出来1000个给我不?”
  吴鹏的微笑凝固在嘴角,没来及收也不太想继续,僵在那变成了很独特的面部表情。
  眼珠子飞快转动,吴鹏心里噼里啪啦打着不为人知的小算盘,他跟于小山谁也没再说话。
  一旁小城憋不住了:“合计啥呢?小山又不是不还你,他人品咋样你知道,瞅你那个损色(shai三声)”
  于小山盯着吴鹏续道:“两天之内我就要,利息随你开。”
  吴鹏眼睛向下瞄了一下,随即恢复了正常,甚至还稍微有点夸张:“哥,咱兄弟之间不说这个,我倒是有个好事,今晚你要能办成不要你利息我就直接给你拿1000万,两年之内你还我就行。”
  小城一拍吴鹏肩膀:“卧槽,兄弟我看错你了,你关键时候真够意思!”
  于小山心内警铃大响,他可没小城这么天真,吴鹏在自己开始走下坡路的几件事就能看出来什么脾气秉性,两年1000万不要利息?扯个鸡毛兄弟情分!有兄弟情分会算计那辆车的一二百万?
  但是孟串儿现在生死未卜,短期内谁也不可能筹出来1000万,就算办抵押也没这么快的,于小山明白自己毫无选择,只要不是杀人越货奸淫贩毒,啥都得答应。至于有什么后果,只能tm的走一步看一步了。
  “说,我需要怎么做。”
  吴鹏喜得亮眼放光:“哥,这事太简单了。就你重仓那个地升控股的股票,我看见你刚才抛了。你不是认识它那个董事长李林吗?”
  于小山冷笑道:“李林我仅仅几面之缘,不是很熟悉。而且吴鹏我从前没发现你对我这么关注呢?上午开盘我刚抛的股票到现在三个小时都不到,你就知道了?”
  吴鹏讪讪地尬笑:“我关注的其实不是股票,是那个董事长。你今晚把李林约出来,你就跟他说你带他去个好地方。”
  “啥地方?”
  “这李林喜欢没事玩几把牌,晚上给他介绍一个朋友新开的地下的场子,保准他满意。”
  于小山瞬间明白咋回事,这意思是让他把人带坑里去,吴鹏什么时候跟这玩意搭上边了?这不类似澳门叠码仔的活儿吗?这是行情太差百达翡丽都卖不出去了吗?还是被猪油蒙了脑子黑了心眼子了?
  “c城就这么大,有头有脸的总共就这么几个,你自己为什么不约?”
  吴鹏嘿嘿笑道:“这场子是我哥开的,我出头约他戒心太大了。不过哥你放心,咱这可不是宰人,无论他是赢是输,1000万我明天都会拱手奉上,两年不要利息。”
  于小山这人从不沾毒沾赌,他认为染上这两样东西的人渐渐地就不能被称之为人了。所以对这两个领域他完全不了解。听说过赌徒和吸毒的人的疯狂,也看过余华写的《活着》,可身边实在没有这两类人。
  不过既然是赢是输都不限定,那就不动声色暗示李林这场子有猫腻,小赢一下赶紧走,或者输个几十万他给补上。能做上市公司董事长的人都是非常精明能干的,智商也都属于金字塔顶层的那部分,想来也不会由着别人算计他。
  打定主意的于小山心里稍微安稳了一些:“我跟他不熟,我只负责约一次试试,约不出来我没法强迫。”
  吴鹏点头如捣蒜:“不强迫不强迫,人家啥人物,咱也强迫不来啊。”
  大概是于小山在c城的圈子里底子过于干净,人人都知道他不沾赌,身边也没有沾赌的人。李林只开开心心问了一句:“你咋知道我好这口啊,行!我去看看新场子!”晚上十一点半就屁颠屁颠来茶楼找于小山了。
  吴鹏没出现,但是事先告诉了于小山地址。顺着地址过了一条曲曲折折的坟场似的荒凉的小路,来到一个破败的朱门大户前——是真的古香古色的朱门大户。
  但是房梁上全是横七竖八的黄草梗子,风一吹悉悉苏苏的,门口两个长满青苔的石狮子,让人想起红楼梦里那句:蛛丝儿结满雕梁,绿纱今又糊在蓬窗上。
  门口没有匾额没有对联没有任何能证明这里面有人的信号。于小山按照吴鹏告诉他的暗号“两长一短,两短一长”然后喊一声:“銮轩接客不?控銮的来了!”(注:銮轩是建国前的黑话,du场的意思,控銮的意思自然就是du博。)
  隔不多一会,门开了。李林背着一个双肩包,兴冲冲地往里走。于小山扽了他一下,李林回头急不可耐:“嘛呀小山?赶紧着吧。”
  “李总,这地方我没来过,开场子的人也跟我不熟悉,咱们小打小闹50万输赢行不?赢了算你的,输了算我的。过线咱就走。”
  李林停下了脚步转过身来打量着于小山:“呦呵,我这还没开始呢,你就跟这找晦气,小山我知道圈里人都说你义气,爷们也不是差事的人,我自己喜欢玩,干嘛用你的钱?而且你甭跟我说师乌shu那个字儿行吗??讲究着呢!”
  于小山在院子里点了根烟,拍了拍李林的肩:“李总,我知道你玩得起,但是正经输是一回事,被迫输是另一个回事你说对吧?”
  李林想了一会:“你这意思?有人算计我?”
  于小山吐了一个烟圈:“话已至此,不多说了。我刚才说的是最好的结局,底线50,赢输随意。”
  李林若有所思点点头:“成!我听你的!小玩几把就收手。”
  这院子一进来别有洞天,院子左侧有长廊,长廊通到里面的点着灯光的各个房间。院子中间有圆圆的石头桌子石头小墩,桌子上摆放着各色水果和干果。旁边有个穿鹅黄色旗袍的美女在弹古筝,声音如飞花逐月,绕梁三日不绝。
  整得再tm雅致也是贼窝,迟早被警察端了!于小山心里就是这么认为的。
  吴鹏从长廊深处蹦了出来,装模作样道:“哎?哥你咋来了!呦!这不李总吗?来来来快进来!六子!”
  “哎!!来了!!”一溜小跑出一个点头哈腰的20多岁的年轻人。
  “忙特么什么呢!没看见贵宾来了!赶紧的把贵宾房腾出来,请李总上座。”
  吴鹏和六子簇拥着李林把他和于小山让进了一个全部都是黄花梨家具的房间。开开阔阔朝南的房间,一进门就有一张巨大无比的黄花梨桌子,长方形,20个人分散围绕都绰绰有余。
  桌子西侧的后面有一个横两米竖3米的黄花梨柜子,柜子门合起来是纷繁复杂的木雕,看样子像是愚公移山的画面。
  李总双手拖了一把黄花梨的椅子到柜子前面道:“我得坐这,这后面有山。”
  五个穿着红色旗袍凹凸有致的长相颇有点林黛玉样子的丫头拿了五把茶壶摆在了李林旁边。李林一看不乐意了。
  “去去去去,丫头片子,懂不懂事。壶能这么摆吗?”说话间把五把壶齐刷刷摆在对面,并且把壶嘴全扭过来对着自己。
  “这水代表财,懂吗?财只能朝着我倒!”
  然后李林从双肩包里拿了一堆东西,有貔貅、饕餮的摆件儿,还有一堆黄纸朱砂的符。还拿出来七个古曼童,然后开始上香,嘴里念念有词:“儿子们,保佑爸爸今天旗开得胜,借这个新地方的新地气杀他们个片甲不留!”
  于小山看得肝疼,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堂堂一个上市公司董事长,c城大名鼎鼎的民营企业家,整这一出一出的跟农村跳大神儿的没啥区别。企业过ipo(首次公开募股,就是首次上市。)都是扒掉几层皮的,这种企业的实控人怎么会神神叨叨的。
  从前也没发现李林这个操行。吴鹏也在憋着乐,嘴角扯出似笑非笑的弧度。时而跟身边的六子耳语几句,越发显得有点阴险。
  李林正襟危坐,气氛是庄严的,似乎做得是特别伟大的正事,深呼吸一口气心无杂念只对着面前的纸牌,似乎就是像告诉于小山这种不懂行的人,这种事情也是人间正道,来的钱也是干净漂亮。
  于小山越发烦李林那张嘴脸,看来自己的原则是对的,赌徒和沾毒的人都跟可爱这两个字儿没关系,八万杆子也打不着。但是于小山还得盯着,虽然吴鹏没说,可于小山确定今晚绝对给李林设了套。
  在院子里那番话几乎说到家了,李林不可能听不懂其中的含义,所以于小山并不担心,他心里惴惴不安的是远在阿富han的孟串儿,签证已经办下来了,只要吴鹏明天送来钱,立马就订机票。
  孟串儿啊,无论你在哪儿,只要你还有一口气,千万等着我,等着我把你带回来。只是太出乎于小山预料的是,这个李林,这晚上差点就没出来。你永远无法想象,一个赌徒的一个晚上会经历什么,那属于正常人的认知范围所没有的另一个世界。
  第34章 赌徒的世界(2)
  凌晨12点,鬼门大开。可是这个看似破落的朱门大户里的每个人都目光炯炯,好像国家刚有股票那一年每天开市时候的亢奋,又好像一个一个准备吸毒的瘾君子。
  当然这些人中不包括于小山,他只希望李林赶紧结束赶紧走。别节外生枝最最好。
  六子颠颠地准备给李林折换100万元的筹码,于小山站在李林身后用双手紧紧按了一下他的肩膀,李林犹豫了一下跟六子说:“换50万,我今天只玩这些。”
  六子愣了一下,偏头用征询的眼神看吴鹏,吴鹏的眼角几近不被人注意地跳动了一下,除了多年在一起的于小山,不会有人能察觉到这种非常细微的表情变化。
  吴鹏万分之一秒都没到就调整好了表情哈哈笑道:“赶紧的!服务好李总,给李总换50万筹码,祝李总旗开得胜。”
  李林双手合十,闭上眼睛又睁开,然后小心翼翼地推出一万的筹码。于小山看不懂李林手里的牌,但是他能领悟李林的表情,不到一分钟,李林就赢了一万。收回本金额外赢了一万。
  李林的嘴角开始微微上扬,耸了耸肩膀嘿嘿笑道:“果然新场子就是旺我。”
  六子给李林倒茶,李林瞪了他一眼:“注意着点,壶嘴不能歪喽~都得对着我。”六子点头如啄米一叠声儿地答应着:“哎哎哎!您放心,壶嘴啊对着您,那钱就得像流水儿似的流向您!”
  李林眯起眼睛拍了六子脑袋一下:“好小子!会说话,一会儿我鸿运当头了少不了你的小费。”
  “得嘞!我就在旁边等着沾您的好手气!”
  李林推出去5万,这次他没闭眼,直不楞登地盯着牌面儿,随着最后一张牌掀起李林笑着一拍大腿:“这场子真特么幸!继续继续!”很显然他又赢了,这回赢6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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