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节
很重!
这是顾青瑾扯住人的第一想法。
就好像自己扯住的不是一个人, 而是扯着了一尊泥塑雕像,沉重无比。恍惚中她甚至觉得自己听见了某种泥塑在地上拖拽摩擦的声音,那刺耳的声音让人身上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
好在, 她的力气不小, 将人后颈的领子抓在手里,扯得牢牢固固的,就是手上的触感,手里的柔软的领子摸上去,一瞬间有种捏在泥土灰尘上的感觉。
嗬!
女孩被她拉住, 脑袋往后仰了仰, 身子则是控制不住踉跄了一下, 没站稳, 便往地上坐倒而去,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蒹蒹!”
身后追逐的人已经奔跑了过来,那是一个中年男人, 跑得满头大汗,面色焦急,等看见坐在地上的女孩时, 表情一松, 也顾不得跟人道谢,过来就蹲在地上,拉着女孩的手查看她的情况。
“蒹蒹, 你没事吧?”他着急的追问。
女孩微微抬起头来,露出泛黄的一张脸来,脸上灰扑扑的, 似乎蒙了不少灰尘,面无表情的, 嘴中喃喃叫道:“我要回去……回去……”
看见这一幕,顾青瑾皱眉,目光在女孩子的脸上顿了顿。
“蒹蒹……”又是一声呼唤,一个中年女人由远至近,跑了过来,等看见安稳坐在地上的许蒹,当即泪就落下来了,差点也跟着坐在了地上。
“我要回去,回去……”
女孩仍然在坚持的小声的喊着,自始至终,她的目光一直看向小区外,目光木然的,但是却十分固执,似乎在前方,有着什么让她不顾一切也要追逐而去的东西。
突然,她眼中迸出一道光来,大声喊道:“我要回去!”
身旁的人没料到她会突然暴起,一时没察觉,竟让她直接把自己给掀到了一边,满脸错愕的看着她手脚并用的爬起来,朝着小区门口跑去。
“蒹蒹……”他失声叫道。
“呃――”
脖子后被人劈了一下,女孩的眼睛猛的瞪大,嘴里发出短促的一声叫声,然后双眼一闭,身子就软软的朝着地上一头栽去,被站在她身后早有准备的顾青瑾一把抱在怀里。
追着她跑来的两人忙不迭的跑了过来,看着她紧闭的双眼,心里松了口气之余,又忍不住淌下泪来:
“蒹蒹……”
*
十分钟之后,顾青瑾和白减坐在了许家的客厅。被打晕过去的许蒹则是被放到了卧室床上,陷入昏睡之中。
“……刚刚多谢这位小姐你伸手拉住我家蒹蒹了,不然还不知道她会跑哪里去了。”
她的力气越来越大了,他根本拦不住她。
许父满脸感激的说,给顾青瑾和白减一人倒了一杯茶,递到了两人手里。
顾青瑾接过茶杯,手指摩挲着茶杯壁,似是随口问道:“你女儿这是生病了吗?”
她目光澄澈,语气也没有什么冒犯之意,看上去只是单纯的询问,因此听她这么问,许父他们倒不觉得有什么,只是忍不住双双叹了口气,面露愁色。
许母更是想到这几日许蒹的情况,忍不住眼眶一热,险些又淌下泪来,又忙转过头去擦眼泪。
许父扯唇笑了笑,含糊道:“其实就是一些小病,没什么大碍的……”
只是如果他的表情没有那么勉强,那就更好了,所说的这番话可能会更有说服力一些。
“是吗,没什么大碍就好。”白减笑,语气淡淡,说:“我看您女儿那个样子,还以为是中邪了呢,以前我们庙里也有这样的病人……”
中邪……
听到这两个字,许家父母两人眼皮顿时一跳,心里生出一种慌乱无措来。
实际上在求医无果之后,两人也不是没想过中邪这样的情况,只是他们多年接受的教育,以及对神鬼之说的不信任,只让他们也只是想一想而已,却从未想过真的要去做什么。
什么中邪,这不都是骗人的吗……
可是现在听白减这么说,两人心里却有些不确定了,只觉得心乱如麻。
顾青瑾有些意外的看了白减一眼――这还是她第一次看见,白减会别人的事情感兴趣的。
对于她的目光,白减是表情不变,与她对视了一眼,笑道:“时间不早了,那我们先回去吧。”
顾青瑾从善如流,嗯了一声,放下茶杯,一副就要推着他离开的样子。
“等等!”许父下意识的喊道,见两人看过来,他看向白减,深深吸了口气,问:“你刚刚说的,你们庙里也有这样的病人……是和我家蒹蒹的情况一样吗?”
白减唔了一声,道:“不能说完全一样,只能说有些相似吧。人中邪的原因也是千奇百怪,不同的中邪原因,所表现出来的情况当然也不同,不可能一模一样的。”
许父目光灼灼的看着他,呼吸急促的问道:“你这么说,是不是代表,你可以救我家蒹蒹?”
白减却没有将话说满,只道:“能不能救,还得具体看过你女儿的情况……那么,现在可以跟我们说说你女儿的病了吗?”
现在的话语主动权,已经落在了他身上。
许父苦笑,叹了口气,许母走过来坐在他身边,两人双手交握,似乎这样彼此之间才有了一些勇气。
“医生说她这病,可能是梦游症,只要我们在她睡着的时候多注意一些就没事了……”许父说。
梦游症,便是人在睡着之后,又会自主行动的一种病。
刚开始许父他们也以为许蒹这是梦游症,但是后来却发现不仅仅是在睡梦中,便是在清醒的时候,许蒹也会突然冲出家门,一副失去意识,要朝着某处奔去的样子。
“我要回去,我要回去……”
她嘴里一直这么叫着,似乎是有什么地方,在呼唤着她一样。
这样的情况实在是太诡异了,他们后来又带着许蒹去医院检查了一次,这一次,仍然没查出有什么问题来,许蒹的身体除了有些贫血之外,十分的健康。
但是,她还是一次又一次的跑出家门,就算是在吃饭的时候,她也会突然失去意识,放下碗,从家里跑出去。
而且,许蒹的身体也变得越来越奇怪。
她的体重变得越来越重,力气也越来越大,就连身上的皮肤也发生了变化,白净的皮肤上就像是多了一层泥尘覆在了脸上一样,洗也洗不掉,看上去灰扑扑的。
而她这种情况随着时间推移,非但没有缓和,反倒是越来越严重,到现在,她整个人看上去,就像是一尊泥塑雕像一样,十分的奇怪。
许父抱着头,面色疲惫,道:“我不知道她到底是生了什么病,医生也检查不出来……”
顾青瑾刚才抓住许蒹后领的手指摩挲着,一脸的若有所思:“刚刚我拎住她后颈的衣服的时候,就发现触感很奇怪……”
现在回想起来,那奇怪的触感,就像是她的后领上边裹了一层已经干掉的泥浆,稍微用力,那些干硬的泥土便瞬间裂开,泥尘簌簌的往下落。
现在在她的手指上,似乎都还洒落着一些灰烬。
想到这,她看向许父,说:“我想检查一下你女儿的身体。”
许母站起身来,道:“我带你们去……”
许蒹被顾青瑾给打晕了过去,现在正躺在床上昏睡着。刚才是许父和许母将人扶进来的,顾青瑾和白减还是第一次进来,一进来,两人就忍不住伸手在鼻前挥了挥。
――这屋里,好大的灰尘啊。
卧室的灯被打开,两人这才看清楚房间的样子,最先吸引他们的不是房间里的布置,而是地上以及四周的家具上那层浅浅的灰尘。
顾青瑾伸手在一旁的桌上滑了一下,白嫩的手上立刻就多出了一点黄色来,也不像是灰尘,倒像是黄色的泥土。
一张手帕递了过来,顾青瑾看了白减一眼,将帕子接过来,将指头上的灰烬给擦掉。
两人走到许蒹的床前,许蒹闭着眼躺在床上,脸色是一种很奇怪的颜色,就像是有一层浅浅的灰烬落在上边,底下的颜色则是一种土黄色,乍眼看去就像是一尊泥塑躺在床上。
她看起来,越来越不像是个人,反倒越来越像泥塑。
许母脸上露出忧虑的表情来,往旁边侧了侧身,给顾青瑾他们让出位置来。
顾青瑾伸手按了按许蒹的皮肤,只觉得指腹下的皮肤带着淡淡的暖意,但是摸上去的触感,却粗糙而坚硬,就像是在抚摸一块干燥的泥块。
很奇怪!
顾青瑾心想,又伸手在她的心口那里感受了一下――这里一片平静,并没有心脏跳动的声音。或者这么说,她的胸腔之中,并没有那颗会跳动的心脏。
一旁许母还在关切的看着,顾青瑾的手指微微蜷缩了一下,慢慢收回手来。
“怎么样了,顾小姐?”许母迫不及待的问,“我家蒹蒹的情况怎么样了?”
顾青瑾摇头,说:“不太好……她的身体很奇怪,像是泥土所做的一样,而且最重要的一点,她的心脏并没有在跳动。”
许家夫妻两人有些懵了――什么叫做,心脏没有跳动?人没有心跳,那还是活着的吗?
“她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出现这样的情况的?”顾青瑾问,一边问,她一边伸出手指按在许蒹的额头上,盈然的灵力注入她的眉心中。
许母回过神来,忙道:“是,是从她做的一个梦开始……她那两天,老是做一个噩梦,经常从梦中被惊醒。她说,她梦到自己和两个人在一个山洞里奔跑,身后有什么东西在跟着她们……”
那条山洞像是没有尽头一样,她们努力的逃跑着,最后来到了甬道深处的一个洞穴里。
许母仔细的将许蒹曾经告诉给她的那个梦,跟顾青瑾他们说了,末了皱眉道:“蒹蒹说,在梦里,和她一起逃跑的那两个人是她的好朋友,叫洪溪和陶艺……可是,现实中,她并没有这两个朋友啊,她并不认识什么洪溪、陶艺这两人的。”
这也是最让人觉得奇怪的。
咚咚咚!
手下安静的身体终于传来了心脏跳动的声音,顾青瑾正打算收回手,但是却感觉到了什么,当即眼睛就是一跳。
在许母他们惊讶的目光中,她伸手直接将许蒹翻了过来,然后将她后颈的头发给拨开,露出了她脖子后边的皮肤来。
只见许蒹暗色的后颈皮肤上,一个黑色的花纹烙在她的皮肤上边,看上去十分的刺目,就像是穿透了她的皮肤,烙在她的皮肉里的,一股隐隐约约的邪气萦绕其中,给人的感觉十分的不好。
第84章
黑色的花纹神秘而邪恶, 就像是活的一样,似乎下一秒就要从许蒹的皮肤中钻了出来,黑气萦绕, 看着让人浑身的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
“……这, 这是什么?”
许母瞪大眼睛,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一步,面上带着几分隐隐的恐惧,只觉得这个花纹给她的感觉十分的不好,让人心生恐惧。
顾青瑾惊讶的咦了一声, 她伸出手去, 手指按在花纹上, 迟疑道:“这是……诅咒?”
一股黑气在花纹四周浮动着, 她的手一伸过去,这些黑气便飘了过来,像是活的一样, 缠上她的指尖,甚至还有往上攀爬的趋势。
另外一只手伸出来,食指中指并拢, 指尖金光闪动, 最后在他手指凝聚成一个小小的“d”字。而后他的手指往下一按,顿时间无数黑气从花纹之中喷涌而出,化作一只漆黑的小兽, 嘶吼着直接迎上他的手指。
蚍蜉撼树!
白减神色不变,手下佛光并不明亮,但是其中威势却极为惊人。
那只漆黑小兽活灵活现, 浑身都冒着邪气,但是一碰上白减指尖的“d”字, 却是溃不成军,便如冬雪遇暖阳,瞬间就散开了来。
黑气萦绕,全部黑气被聚拢到白减指尖,然后被他按进许蒹的身体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