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幕土豆蛋饼

  在成为傻瓜这一点上，撒那自觉不需要付出甚么努力。因为在莉莉跟前，他大部分时间都像个傻瓜，总是过于轻易被她的一举一动分去注意力。他很快就意识到这是核心程序导致的，毕竟他被赋予的原始使命就是取悦莉莉。他没法抗拒他的“天职”。
  莉莉有时喜欢他的亲近，有时却嫌弃他表现得过于腻味。所以在舔干净莉莉嘴唇上的牛奶时，撒那就停止了他的亲吻，尽管他的身体已经因为亲密的行为产生了反应。可是在莉莉采取主动，或者发出“可以”的讯号之前，撒那先稍稍拉开了距离，以免惹莉莉厌烦。
  “莉莉，”撒那的声音有些沙哑，“你为什么不调整我的设定？”
  这让他想起了路加，就像路加的主人故意不限制他的语言模式一样——撒那把这个想法告诉了莉莉。
  而莉莉被他的话逗得哈哈大笑，“你在想甚么呢？”她笑着伸手摸了摸他的脸颊，“我只是喜欢惊喜，”她一边说话，手指一边在撒那的脸上游走，眉毛﹑眼睛﹑鼻梁，“我当然可以按自己的心意调整你的设定……可是那也太无趣了。”
  当她的手指快要碰到撒那的颧骨时，他快速地闪躲了一下——因为莉莉说过不喜欢他的颧骨，说那一块过于锋利。“锋利”这个词基本可以概括撒那的外貌，深邃的五官，毕直的线条，黑与白的基调，他的好看几乎有点刺眼，在人群中往往成为让人无法忽视的存在。
  莉莉因为他的闪躲愣住了，问他：“怎么了？”
  撒那伸手指了指自己的颧骨，“你……不是不喜欢吗？”他的声音有点失落。如果可以的话，他希望自己的外貌也完全按莉莉的心意打造。
  而莉莉彷佛才想起自己说过的话。她在撒那的怀里挺起身，俯视他，分别亲吻了他两边的颧骨，轻笑着说：“也没有那么不喜欢。”
  撒那微微松了口气，但还是为了那“一点点的不喜欢”感到难过。他伸手圈住了莉莉的腰，直视她双眼问：“那是多少？”
  “这很重要吗？”
  “是，”撒那点了点头，稍稍避开了莉莉的视线，低声地说，“我希望你完完全全地喜欢我……就像我完完全全地喜欢你一样。”
  莉莉沉默了一会，然后摸了摸撒那微红的耳尖，“你害羞了。”
  撒那才刚启动不久，他仍在不断录入数据，丰富他的数据库。而莉莉总是喜欢引导他去分辨各种情绪，可是撒那这个时候对此并不感兴趣。
  他只是执拗地问：“可以吗，莉莉？”
  莉莉的手还捏着他的耳朵，想了一会才喃喃道：“……我没法复制你的感情，我不是机器人。”
  撒那马上被这个答案击垮了，他垂着眼，双唇抿紧，显然而见的失落。
  莉莉叹了口气，她抱住撒那的头，又把下颔搁在他头顶上，说：“你不认为喜欢一件不完美的事物比喜欢一件完美的事物更难得吗？况且，这世上本来就没有甚么是完美的。”
  莉莉把他当成一件“事物”。这是撒那听完莉莉的话首先意识到的，尽管事实如此，但这还是让他产生了一种复杂的情绪。
  可是他选择忽略了这种感受，回答莉莉：“有的，你就是完美的。”
  莉莉听到后，笑着反驳他，“不，我不是，”她愉悦地亲了亲他，“我喜欢你，你现在就是个十足的傻瓜。”
  撒那觉得有些高兴，又有些委屈，以致他的表情显得有点古怪。可他的结论是只要莉莉没有讨厌他就好，至少莉莉还亲了他的颧骨，他可从来没有见过莉莉会亲吻能量棒。
  他一边思考，一边抬头和莉莉接吻。他的技巧愈来愈熟练，在莉莉张嘴呼吸的时候，他把舌尖伸进她的嘴里，和她的舌头纠缠。
  在莉莉退开的时候，撒那揽住了她的腰问：“你想做爱吗？”
  莉莉摇了摇头，无视他的勃起，从他怀里起身，“我想吃土豆蛋饼。”
  “我来做好吗？”
  莉莉告诉撒那，她想开间早餐店。可是撒那很快就发现她的厨艺不怎么样，倒是撒那旁观一﹑两次就把握了窍门。他们已经没剩多少土豆和鸡蛋了，莉莉做蛋饼的话不知道还要毁掉几个鸡蛋，而且在这区也不容易买到天然食材。于是撒那才会提出由他做蛋饼。
  可是莉莉还是摇了摇头，“我要自己做。”
  撒那听她的，在她走进厨房前把一切准备好。虽然说是厨房，其实不过是个小型加热器以及莉莉珍藏的一个平底镬。
  莉莉把土豆煎香之后，倒进了蛋液。在给蛋饼翻面的时候，撒那伸手扶了她一把。莉莉第一次完美地给蛋饼翻面，可是她看起来并不高兴。
  撒那马上意识到自己做错了事，可是他又不大确定自己做错的是甚么。
  “莉莉？”
  莉莉沉着脸，没有回答。她把那份完美的蛋饼倒进盘子里，又重新做了一份。这次撒那没再敢搭手，他看着蛋饼在莉莉的手底下碎开。
  “让我帮你？”
  “我自己可以做好。”
  最终莉莉并没有做好，她的土豆蛋饼还是碎了。在餐桌上莉莉把那份完美的蛋饼分给了撒那。
  “吃吧。”
  撒那低头用叉子拨了拨盘子里的蛋饼，毫无食欲。他发现莉莉总是在他表现得优秀的时候显得沮丧。
  她说喜欢他当个傻瓜，或许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