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节

  “诶。”安宴乖巧地坐在林院士的对面。
  “喝茶还是喝水?吃水果吗?”
  “不,不用了。”安宴说话都有些结巴,原本他不是一个结巴的人,也不知道为什么看见林院士之后,说话好像都有些不太正常了似的。
  林有清表情有所缓和,“小伙子这么紧张做什么?放心吧,我又不是吃人的老虎,不会把你怎么样的。”
  安宴挠着头憨笑了一下。
  他当然知道林院士不是吃人的老虎,但是面对这种国宝级别的科研大佬时,安宴不自觉就有些紧张。
  “我这个人呢,说话比较直。有什么说什么。”林有清对着安宴说道,“所以你也不要太介意,如果觉得我什么地方说得不对,可以直接提出来。我已经过了做科研的年纪了,未来还是你们这些年轻人的。”
  安宴尴尬地笑,这个时候,他也知道说什么林老您还年轻之类的话,根本就没有任何作用。更何况,林老只是感慨一下。看样子,林老也不是一个喜欢听马屁的人。
  他也就什么都没有说。
  “其实之前我们数学物理学部研究过孪生素数猜想,这是很多年之前的事情了。那会儿计算机还没有诞生呢,因为我们认为孪生素数猜想的价值并不大,所以没有继续研究。我看了你的论文,是一篇非常棒的论文。”
  “不过,我还是有一点不太清楚。”
  “您说。”
  “在解题的时候,你有没有发现,你的解题过程中,产生了一个更大的疑问。”
  “我发现了这件事情,之前我研究过。”
  “哦,可以给我说说吗?你研究到了哪一步。”
  “这个问题我还没有完善,但是我有些思路,我琢磨着将这个步骤截取出来,然后在用代数计算,最后通过朗兰兹纲领,将他们换为素数,或许能够成为一个新的疑问。”
  “你试过吗?”
  “还没有开始试。”
  “我听说你学习的是量子力学,你的教授是本森对吧。”
  “是。”安宴轻轻点头,林院士知道这些情况倒也是正常的。既然要见他,总得搞清楚他是什么来路吧。
  况且还有一位李波教授,即便是林院士没有去查看他的资料,仅仅凭借李波教授,也能够将他了解得一清二楚。
  “但我好像听说你的毕业论文准备的是湍流模型?”
  “是,的确是湍流模型。”
  “你小子,东一榔头西一锤的,也不怕什么事情都做不成?”
  “怕,肯定还是会怕的。就算是我现在做的湍流模型,我有好几次都想要放弃。但是最后我想了想,我都已经做到了一半,如果这个时候放弃,实在是太不应该了,而且也枉费了这么多的心血。”
  “所以你决定继续做对吧?”
  “对。”安宴重重点头,“林院士,我能问您一个问题吗?”
  “你说吧,什么问题。”林院士风轻云淡地说着,“是关于非线性偏微分方程的问题?”
  “对!”安宴一点儿也不惊讶为什么林院士知道这件事情,湍流模型做一个非线性偏微分方程的公式,实在是太过普遍。
  “说说看吧,你遇见了什么难题。”林院士也好奇,究竟有什么难题能够拦住眼前这个数学小天才。
  第111章 不足
  “是关于非线性偏微分方程的一个极限求解。”安宴的手心出了一些汗, 他在裤子上摩擦了一下,喉头滚动, 直勾勾地看向林院士。也不知道林院士能不能给他讲解一下,至于数学小天才,这是什么称号?怎么从院士的嘴里说出来,安宴觉得很是别扭呢,是自己的错觉还是……院士说这句话有什么其他的含义?
  安宴有些摸不着头脑,这个称号也不知道是谁叫出来的,总有种中二的感觉,也不知道是不是他太多心了。反正他就是觉得有点儿尴尬,大概率这个数学小天才的名号也是李波教授给他取的。他额头上留下一丝汗水, 轻轻地擦拭了一下, 咳嗽一声说道, “院士,我在非线性偏微分方程的极限求解上有一个小问题还弄不清楚……您看?”
  “说出来我听听, 什么问题。”院士也没有多说什么,而是看向安宴。
  “是这样的。”李波教授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拿出几张草稿纸,递给安宴。接过草稿纸的安宴拿着笔在草稿纸上写下了一个公式, 林院士拿着公式看了一眼。有些古怪的说道, “你是准备做量子力学的数学模型?”
  “不,是流体力学的。”安宴沉吟着说道, “我突然想到了这种可能性,虽然不知道能不能实行, 但我还是想要试试看,说不定能行呢?”
  “呵。”林院士笑了笑说道,“你这想法,倒是有点儿特别。”林院士还是第一次看见有人在做流体力学的数学模型的时候, 竟然用这样的极限方程式。挑动了一下眉头,“我试试看傅里叶变换法。对了,傅里叶变换法你尝试过吗?”
  “尝试过,但还是不行。”安宴微微摇着头说道,“我也不知道究竟什么能行,我试过齐次平衡法、傅里叶变换法等等,但还是觉得不太可行。所以……”
  安宴摊开手摇着头说道,“院士您要不在帮我看看吧。”
  “不着急。”林院士也觉得有趣,按照安宴的数学水平来看,低级错误几乎是不可能犯的。
  林院士埋着头正在计算着,也没有看向安宴,拿着笔开始计算了起来。
  安宴也不在说话,仅仅只是注视着林院士在纸张上写着的公式,眼神不停地转动着。说实话林院士写出来的步骤,他都是有写到的,但是最后他依旧还是没有成功的解开这个方程式。
  他仔细的研究了一下,不是方程式的问题而是他自身的问题。或许在非线性偏微分方程的求解中,尤其是极限方程的求解中,他还有许多的问题没有弄清楚。这也是为什么解不出来的原因之一吧,想到这里的时候,安宴的眼神微微地黯淡了一下。看来今后自己还得多看看书才行,可不能在像是之前这样只顾着做实验和猜想,还是得多看看书才行。
  想到这里的时候,安宴诧异的发现林院士似乎解题的过程越来越古怪了。不对,也不能说是古怪,而应该说是解题的过程和他之前的解题过程出入有些大,这个解题的过程看上去似乎比他的解题过程要好上不少。
  安宴摸着自己的下颔想了好一会儿的时间,看着林院士的解题步骤,他还是有些没有弄清楚。
  但是现在并没有出声打扰林院士,而是在一边思索,一边想着。
  李波教授也凑过脑袋过来看着林院士的解题步骤,看了好一会儿的时间之后,轻轻‘咦’了一声,但是没有再说其他的话。
  不一会儿,林院士停下了笔看着安宴说道,“我解到这一步你能看得懂吗?”
  安宴先是摇了摇头,林院士没有着急而是在等待着安宴。他知道安宴现在是在思考,在安宴思考的时候,李波教授同时也是在思考这个问题的。
  这个东西如果是用在他的手中,他应该怎么解开呢?
  不好解开,这个真不好解开,甚至可以说,他现在根本就不能解开这个问题。李波教授在数学上,肯定是没有林院士那么厉害的。他本身就是物理教授,在数学上面的研究并不算是特别的精通。现在让他做极限方程,他还是有些一脸懵逼的。
  但是安宴就不一样了,他看着林院士写出的公式。的确刚开始弄不清楚为什么林院士要这么写,而且林院士只写到了一半就没有写了。还有一半林院士甚至没有打算写出来,他就有一些一头雾水的感觉。
  但是现在琢磨了一会儿之后,安宴挑动眉头,嘴角勾勒出了一丝笑容。旁边的李波教授还在绞尽脑汁地想着,安宴就这么突兀的说道,“我懂了,我懂了!”
  “懂了?”林院士看向安宴,轻轻颔首说道,“你懂了就好。”
  “我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儿了。”
  “知道了吧?今后不会在犯相同的错误了吧?”
  “不会了。”安宴松了一口气,果然院士还是院士,即便是没有看见他什么地方出现了错误。但是在做题的时候,就已经将他有可能犯的错误猜得七七八八,也就像是现在这样。他根本没有想到,院士能够一针见血的指出他的错误。
  “怎么……我好像没有看懂啊。”李波教授嘟囔着说了一句。
  林院士笑了一下,“你懂不懂没有关系,关键是他理解到就行了。你的数学,我已经放弃你了。”
  “嘿嘿。”李波教授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看上去还有些不太好意思,似乎是因为让林院士失望所以才会这么尴尬的。
  这个时候安宴拿起笔就要开始计算,林院士说道,“也别先急着计算了,先吃饭吧。吃完饭,我还想和你好好聊聊呢,我看你现在思路已经出来了,就算晚一点儿在写也应该没有什么事情。”
  “是。”安宴微微点头,他的确现在已经有了一个大概的思路,就算是晚点再去写这个东西也不怕思路会断掉。
  吃完饭,林院士坐在椅子上,看向安宴眯着眼睛说道,“你在解开孪生素数之后,有没有想过继续研究接下来的问题?”
  “我想过。”安宴实话实说,“因为毕业论文我已经想好了许久,所以决定先做毕业论文。不过,即便是如此,我也准备在做好毕业论文之后就做这个猜想。”
  “你想要在流体力学、量子力学和数论上都有涉及?我听说你不仅仅涉及到这几个科目吧?甚至连物理化学都有涉及到,对吗?”
  安宴有些不好意思的挠头,“对,因为物理上的实验多少都会涉及到一些物理化学上的东西,所以多少得懂一些物理化学上的东西。”
  “恩,你这话也不错。我就是很好奇,你在数学上的天分是有目共睹,非常出众的,为什么你还是选择了物理?”
  “其实,我对物理也挺有兴趣的,而且我觉得很多数学现象,在物理上是可以体现出来的。再说,其实我在数学上也没有多少天分,完全都是做题做出来的。”
  林院士笑了一声,“做题做出来的?来你告诉我,如果你在数学上没有天分,光靠做题还能解开孪生素数猜想?”
  “这……”安宴也不知道当时究竟是怎么回事儿,可能是因为王座规定的时间实在是太短了,一瞬间把本能给激发出来了,又或者是忽然的灵光一现实在是太过重要。不管怎么说,他都觉得这次能够解开孪生素数猜想是非常幸运的。
  如果不是突如其来的灵感,他肯定是不可能解开孪生素数猜想的。
  想到这里的时候,安宴叹息一声说道,“教授我觉得我在数学和物理上还有很大的差距,至于化学更不要说了,简直就是三脚猫的功夫。”
  “我可能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走。”安宴不卑不亢地说道,“在学术这条道路上,我还是有很多东西都还不是特别懂。所以我得更加努力才行……”他是真的知道了自己的斤两,果然在学习上还是得保持一颗谦和的态度才行。否则,就会被现实狠狠地打上一拳,打得他根本就不知道东南西北。
  想想也是,他才二十岁。在学术上,他不过是刚刚起步,如果只是有一些小小的成果就沾沾自喜,他根本就不可能看见更加美好的风景。所以,他必须要保持一颗谦和的心才行。
  “你知道就好,不过我还是很好奇,你会怎么研究数论的问题。如果我猜得没有错,这个问题比孪生素数猜想更难解决。”林院士微微一笑,挥了挥手说道,“好了,我也累了,就不多留你们了。你们该做什么,就做什么去吧。”
  离开林院士的家,安宴松了一口气。
  李波教授依旧百思不得其解的说道,“刚才那个极限方程,究竟是什么地方不对?我到现在都还没有想通。”
  安宴笑着说道,“能是什么地方不对,就是齐次平衡法用错了。按照林院士的思路解下去,应该是能够出结果的。”说道这里的时候,他还感慨着说道,“我果然还是太年轻了,姜还是老的辣。”
  “你知道就好,别以为你做出了石墨烯和孪生素数猜想就厉害了。小伙子,人外有人,山外有山啊。眼界要大一些,不要总在自己一亩三分地的地方看。”李波教授意味深长的说着。
  第112章 返校
  “虽然你是解开了孪生素数猜想, 但是这个世界上,并非只有你才能够解开孪生素数猜想。很多有能力解开这个猜想的人, 为什么没有解开这个猜想呢?因为他们没有深入的研究而已。既然你已经想要往学术研究这方面发展,那么我就不得不提醒你一句。”
  “搞学术研究,一定要放平自己的心态。不能骄傲自满,也不能认为自己天下第一。这样的心态,做学术研究,几乎是出不了什么成绩的。基本的自信还是需要有的,安宴你要一直保持一颗谦和的心,不管是比你厉害的人还是比你弱小的人。他们都有自己的独到之处,三人行, 必有我师。老祖宗已经把话说得非常清楚了。”
  “我认为你是一个天才, 但你绝对不是唯一一个天才, 也不会是最后一个天才。搞科研的,最不缺的是天才, 最缺的也是天才。我希望你能好好琢磨琢磨我的话,有很多事情我不能明白跟你说。但是能和你说的话,我都会告诉你。剩下的一些话, 还是需要你自己去领悟的。”李波教授拍了拍安宴的肩膀。
  “好了, 走吧。”李波教授环顾四周,“咱们在走廊里这么说话, 太显眼了。说不定待会守在下面的士兵就该上来查看我们两人是怎么回事儿了。”
  说完李波教授和安宴走向电梯,到达一楼的时候。安宴感觉到那位守在一楼的士兵, 还特意打量了他们几眼。
  离开高楼,安宴深吸一口空气说道,“我觉得在一楼的时候挺压抑的。”
  “是吧。”李波教授冲着安宴挤眉弄眼地说道,“我也觉得挺压抑的, 但是没有办法。这些院士们住在这里,其一是为了保守核心秘密,其二,也是为了防止这些教授有什么意外。”
  “我以后啊,反正是不太想住在这里的,其实这里面也挺压抑的。不过想想,我这辈子还是不要接触什么特别机密的核心实验。我在想想看,就我这水平,这辈子怕是和这种核心机密实验无缘了。”李波教授笑得非常的坦然。
  他对自己的水平还是特别了解的,就凭借他这三脚猫的功夫,想要进核心实验,尤其是保密的核心实验还是挺困难的。
  就好像是安宴做的石墨烯实验,这种基础实验,只要做成功之后,都是会公开参数和数据的。只是专利问题是无法越过的,但是真的的核心实验。尤其是国家类的保密核心实验,根本就不是专利的问题。而是更深层次的原因,这种实验根本就不管专利不专利的问题,而是核心数据如果泄漏出去,那么就有可能会被别的国家反制针对。
  也正是这个原因,基础科学和实验几乎都是全球都是共享的。但是一些核心的问题上,尤其是以美利坚为首的国家,比华国的核心研究项目快上不少,甚至是超过一代或者两代都是有可能的。
  但是在华国人才储备渐渐丰满的现在,这种差距是肉眼可见的缩小了。
  只是,缩小是缩小。缩小不等于没有,承认其他国家在某些方面比华国更加好,这并不丢人。安宴也是这么认为的,至少在基础学科上,华国和国外的某些国家,还是有一定差距的。
  而基础学科,正是核心实验的基础。
  没有基础学科,根本就不可能有那些核心实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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