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7章 【黎明前】
黑夜还没有过去。
因为奥莉薇亚还没有回来。
对于直觉，苏君炎向来秉持着怀疑的态度。
只是这一次，事关奥莉薇亚，他只能相信自己的直觉。
相信她会没事，她会在，太阳升起的时候回来。
梅林红酒早已经喝干。
桌子上现在摆着的是苏君炎从某一家酒馆里找来的麦芽酒。
麦芽酒也已经喝到了第十瓶了。
作为一个王级强者，苏君炎自然不可能会喝醉，反而是越喝越清醒。
第十瓶麦芽酒喝完的时候，延七回来了。
延七是去了一趟白色七号。
当然，是从前的白色七号，现在也不知道变成了什么了。
苏君炎没跟着去，总觉得太触景伤情。
中央王城这个地方已经让他的很多回忆止不住地汹涌了。
幸好，奥莉薇亚还在。
也一定，要在啊。
“店面重新装修了一下，变成了一家卖魔动力武装零件的店了，挺好的，我以前就想开一家的。”延七这样说。
其实还是有点难过的，毕竟是开了那么多年的店。
但他也没有什么难过的情绪，又开了一瓶麦芽酒，给自己和苏君炎都倒了一杯。
“我听说，西北那边已经结束了？”延七刚刚进门的时候，来通报西北最新进展的人前脚刚出去。
“恩。”苏君炎点了点头，却没有太多的兴致的样子。
事实上，在攻破了中央王城的那一刻，他就已经对于这场战争失去了所有的兴趣。
什么西北啊，人类的残存军队啊，以后的一系列问题啊，他都提不起劲来去思考。
他只是想要再见到奥莉薇亚，然后和她找个地方过完下辈子。
甚至他想，等到明天一早见到奥莉薇亚，他就悄悄的离开。
“你说，我要是走了，谁来接管这一切比较好？”他这么说着，眼睛却是在看着延七。
“我可不行，我只喜欢摆弄那些机器。”延七一下子明白过来，失笑了一下，说，“再说，我也不是魔种。”
“那我……把军队带回北地？”说到这里，苏君炎自己也摇头了。
他想要把军队带回北地去，可底下的人绝对不会同意。
到了这种时候，手下的这支虎狼之师已经活过来了，他们有了自己的意志了，绝对不会去听从苏君炎的，这个命令的。
中央王城已破，人类将亡，这个时候撤退？
谁愿意把这块吃到嘴的肥肉再吐出去？
即将坐拥整个中央大陆，成为整个中央大陆的主人，一统世界。
这是多少人梦寐以求，不惜以任何代价换取的东西。
也是，自查理曼大帝以后，再也没有人可以达到的功绩。
如今在苏君炎的手里完成了。
但是，他却不想要。
这是说出去没有人会相信的事情，但又的确如此。
“你确实应该好好想想，明天以后的事情了。”延七沉默了很久后，对苏君炎这样说道。
在占星学上，有一种说法，叫做，位置是相对的。
说的是，天空中的星辰的位置，并非是亘古不变的，它是每时每刻都在变动的，你觉得它不变，是因为你观察它的时候，你的位置也在不断变化。
苏君炎现在的情况就是如此。
他总觉得世界还是没有改变的。
或者说，世界跟他没什么关系。
但在一系列的变化了，在他从一个一无所有的青年，变成了北地之王，继而从北地一路打到了中央王城以后。
一切都改变了。
世界还是那个世界。
但在苏君炎来说，现在世界是他的了。
他要学会如何去面对这个全新的世界，就算不是改变，至少，也要让它保持着一种平衡。
延七其实还有句话没有说出来，那就是，你没办法逃避了。
无论苏君炎是被什么东西什么样的局势推到了一个现在的位置，他都没办法轻易下去了。
上山容易下山难。
那一刻，苏君炎又一次地想起了那条河流。
他一直是被挟裹在这条河流里往前走着。
现在路走了这么远，他忽然想起身从这条湍急的河流里离开了，谈何容易？
延七没有说，你离开了以后整个世界会大乱，有更多的人要死去，城池破碎，民不聊生。
也许之后数十年，上百年，整个世界都没办法回到原来的秩序里去了。
他没有说。
他不想给苏君炎这些压力。
每个人的人生都是属于自己的，最终怎么选，存乎一心而已。
“只是……”延七想了想一下，还是提醒了苏君炎一句，“我看到铁浮屠一直守在门口，你明白了吧？”
那些延七没有说出口的话，其实都是铁浮屠应该会说的。
但铁浮屠也没有说，他守在门口，也在等着天亮。
同时等待着苏君炎的决定。
要是苏君炎打算离开，铁浮屠恐怕不会轻易放行的。
“好累。”在北风冻原千里跋涉的时候，苏君炎没有说这句话，面对完全无法攻破的铁壁关的时候，他同样没有说这句话。
在号称永不倒塌的中央王城面前，他依旧没有说这句话。
可如今，一切都将尘埃落定。
他将戴上最高贵的冠冕，登上最高的王座。
这个时候，他说了一句，好累。
人心世事，往往比风霜刀剑还要来的复杂，凶险，艰难。
延七不知道怎么劝他，最后他说：“大不了，到时候我帮你拖住铁浮屠。”
苏君炎无言地和延七碰了碰酒杯。
一饮而尽杯中酒。
离天亮不远了。
每个人都在看着天色。
握着刀，在黑夜里站立的铁浮屠。
以中央王宫为最后据点的人类士兵们。
蓄势待发的魔种士兵们。
当太阳升起的那一刻。
很多答案都将揭晓。
是死亡还是继续生存。
是皆大欢喜还是刀剑相见。
是从此获得广阔的世界还是继续回到北风吹彻的家园。
是好久不见，还是，再也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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