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6节
谢宸安笑道:“自然是能的。”
两人又这般的聊了片刻之后谢宸安方才说道:“今日之事,其实你本不必替我出头的。”
谢宸庆听言却道:“皇姐说的是什么话?这么多年的情谊,难道是白来的么?”
“自然不是,只是谢宸意的性子你也是知道的,你现在闲云野鹤,没必要为我招惹她。”
“其实很多事我心里都是清楚的,之前皇姐身在宛临,有些话我不好说出来让皇姐平白为我担忧,而今皇姐既然回来了……”
说到这,谢宸庆直视谢宸安,说道:“我与皇姐终究是会站在同一边的。”
结合着谢宸庆的话,谢宸安想到了自己上次从宛临回京城的时候听谢宸庆说的那些话,她当是只以为那些是她的心里话,以为谢宸庆在灵汐君的庇护下养成了单纯懵懂,凡事不上心的性子,而今才发现并非是这样。
在这京城之中,好像人人都被迫披上了一层皮。
谢宸庆这话已经是明明白白的表达了自己的立场,谢宸安拍了拍谢宸庆的肩膀,没有再多说,但其中的含义两人却都已经明了。
一旁的萧敬之看着谢宸庆,陷入了沉思。
虽然几人都没有打猎的想法,但晚上的时候是要对猎物计数的,若是真的没有收获多少还是有些不妥的,于是谢宸安与谢宸庆虽然没动手,但还是让手底下的人打了些猎物,倒也不求多,在一众人之中不显得突兀便也就罢了。
这一日便就这般走走停停闲庭信步似的过去了,等到下午他们回去的时候,谢宸远和谢宸意已经先一步都回来了,而其他人也大部分都回来了。
又等了一炷香左右的时间,等到众人陆续回来之后,便有女官上前开始清点众人的猎物数量,从而当众宣读出来。
谢宸意不出意外的拿了第一,而谢宸远略逊一筹,其他人的猎物数量则要少一些,明显都识相的躲避二人锋芒,不愿意与其争锋。
不过让人意外的是这两人竟然都在第一天便猎到了雄鹿,谢宸安再次想到了此前谢宸庆跟她说的,女皇是因为雄鹿血能够治病一说这才来了猎场,心中顿时有了几分了然。
这是一次表现机会,她们自然都不会放弃,而这鹿到底是她们当真有这般的幸运,遇到了将其猎杀了,还是说投机取巧,所以才有了这般的‘幸运’,这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这结果能够让人满意。
只是这若是独一份儿的也就罢了,两个人都猎到了,倒也就不觉得如何了。
谢宸意却在这个时候主动上前一步说道:“儿臣听闻雄鹿的心头血最是有效,是以特意将它活着带了回来,母皇可亲自取它心头血,以解病情。”
众人听言这才发现她猎到的雄鹿虽然有伤,不过这个时候却还活着。
谢宸远那边的鹿却明显已经死透了,其实直接将猎物猎杀后带回来才是最为常见的做法,毕竟将活着的猎物带回来总是要耗费更多的人力物力,要更为麻烦些,而今谢宸意却凭借着这一点压了谢宸远一头。
女皇听言果然夸奖了谢宸意一番,谢宸远那边倒是看不出有什么异常。
女皇听了谢宸意的话,亲手接过了刀,走到这被束缚的雄鹿面前,直接用刀刺入了它的心脏,取了一碗心头血饮下。
谢宸安看着躺在地上尚且活着,鲜血汩汩而出,发出痛苦哀嚎的雄鹿,只觉得心中的不忍越发强烈,她微微垂下了头,不再去看它。
萧敬之牵住了谢宸安的手,无声的抚慰她。
躺在地上的雄鹿又哀鸣了片刻,声音终于小了下来,而后渐渐的死去了。
饮雄鹿血治病明明是无稽之谈,而这时众人却接连跪下,高呼女皇万岁万万岁。
为了不显得突兀,谢宸安也跟着众人一同跪下,只是她低垂着头,没有跟其他人一起呼喊。
这些计数完毕的猎物很快便被人抬走,而后开始剥皮烤制,按照惯例,这些被猎来的动物便是她们今日的晚膳主食了。
谢宸安颇有些没有胃口,不知怎么,那只躺在地上痛苦哀嚎的鹿,就像是印进了她的脑中一般,让她久久无法忘怀。
晚膳过后谢宸安便跟着萧敬之一起回了住处,她原本以为谢宸远会派人过来说些什么,但却没有。
谢宸安虽然不知道谢宸远这葫芦里面卖的什么药,却也猜到谢宸远这般费力让她来秋猎,不可能只是如此。
只是这接下来的事情如何发展却仍旧是未知。
这狩猎要持续三天,谢宸安没什么猎杀的兴致,原本想着若是没有旁人作梗,接下来的两天她就继续跟萧敬之一同四处走走,结果第二天一早就有谢宸意的人过来,说谢宸意邀请她今日一同狩猎。
谢宸安实在是觉得有些莫名,昨日谢宸意那态度明显的不想跟她同行,而现在这举动又是为了什么?
第175章
谢宸安犹豫片刻, 最后还是答应下来。
等到谢宸安和萧敬之一行人见到谢宸意的时候,谢宸意正一身戎甲站在河边,似乎是正在沉思, 其他人都远远的站在她身后。
谢宸安手下也在此止步, 两边人马形成相对之势,谢宸安和萧敬之继续走到谢宸意的面前。
谢宸安笑道:“皇姐怎么今日有兴致邀我一同狩猎了?”
谢宸意回过身来看着谢宸安,脸上的表情有些恼火,又有些嘲讽, 她问道:“我和谢宸远之间, 你就那么笃定谢宸远会赢?”
谢宸安一瞬间愣住了。
谢宸意继续说道:“一边假装对我归顺,一边却替谢宸远做事, 一直以为你愚笨不堪,不当重用,倒是没看出你有这等的头脑。”
她手上持剑, 用剑挑起了谢宸安的下巴, 嗤笑道:“不自量力又自作聪明,竟然还想愚弄我?”
杜恒一行人见此形势瞬间拔剑,作出了警惕的姿态。
谢宸意的人在这个时候也跟着拔剑, 两边人马一时间形成了剑拔弩张之势。
萧敬之上前将谢宸安拉的退后了一步,堪堪躲开了抵在她脖子上的剑,同时对谢宸意说道:“卫王慎行,这般的行为怕是有伤和气, 况且又何尝得知这消息不是有意中伤?”
昨日的时候谢宸意虽然懒得理会谢宸安, 却根本看不出什么来,如今一夜过去, 她却突然变成了这样的态度,实在是让谢宸安有些没有准备。
她此时方才回过神来跟着说道:“皇姐这是从何处得来的消息, 又是何出此言,我怎么会有这般的想法,此事怕……”
谢宸安的话还没说完,只听到她身后的杜恒突然喊道:“王上当心!”
谢宸安是背对着杜恒等人站着的,骤然被杜恒打断了说话,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萧敬之却先一步上前拉住了她的臂膀,然而终究还是晚了一步,她只觉得颈侧一疼,一道血珠就此滑落,瞬间染红了她的肩膀。
正在这时林中又有几道箭矢向这个方向射了过来。
谢宸安躲避不及,闪避间失足向河中倒去。
萧敬之跟着跃入河中。
不过一瞬间,水面上只剩下了一道淡淡的血痕。
刑戮飞快的带人去林间抓人,然而林中的人仿佛就像是幽灵一般,这片刻的功夫竟然就此消失不见。
杜恒这个时候跟着跳入了河中,而这时水中的萧敬之和谢宸安却已经不见了踪影。
杜恒双目赤红,几乎发了疯,直接拔剑对准了谢宸意,厉声喊道:“你这个畜生!”
此时水中的谢宸安原本就受了伤,伤口浸了水,只感觉说不出的火辣辣的疼。
她用一只手捂住脖子,另外一只手则揽着萧敬之的腰,水流有些急,两人在水下游了一会儿,直到游出有一段距离,到了拐弯树木茂盛不易被发觉之处后,萧敬之才带着谢宸安上岸,而后用轻功带着她又奔行了一炷香的功夫,到了一个隐蔽的山洞处。
两人一同进入山洞,谢宸安这才诧异的发现,这山洞内竟然是被刻意打点过,山洞内堆砌着些干草,而地上更是放了一个包袱。
只见萧敬之打开包袱,从里面拿出了伤药和绷带。
谢宸安心中觉得诧异,但终究是没有多问。
萧敬之也明显没有解释的意思,他替谢宸安处理好了脖颈间的伤口,而后问道:“身上还有其他地方受伤了么?”
谢宸安摇头,她身上穿着那件刀剑不侵的亵衣,也就只有头、脖子和手脚的地方是弱点,其他几只箭虽然也射到了她的身上,却并没能真的伤她,不过这箭矢撞在身上的力道,估计还是会让她身上青紫几天。
谢宸安跟着问道:“你受伤了么?”
萧敬之摇头,而后又从包袱里面拿出了一身干净的衣服替谢宸安换上,自己在这之后也换上了一套干爽的衣服,包袱里面甚至连布帛都有准备,换好了衣服之后萧敬之便替谢宸安擦起了头发。
谢宸安轻笑,“你还是这般的周到,只是这次怎么又没跟我提前说?”
萧敬之敛眸。
谢宸安拉过了萧敬之的手,拿过了他手上的布帛,替他擦起了头发。
“不是怪你,知道你肯定有自己的思虑,后续的事情你打算怎么处理呢?”
今日这情况,虽然谢宸意看上去气势汹汹,似乎是做下此事的嫌疑最大,但是细细想来谢宸安却觉得不应该是她。
以谢宸意的性子,她若是真的想杀她的话,那她手上有剑,应该是会直接用剑刺她才是,而且她也不是真的没脑子,就算是要杀她,也不应该会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给人以把柄才是。
想到谢宸远费力将她弄到猎场,又想到谢宸意似乎一夜之间就知道了她已经投靠谢宸远的消息,并且对此深信不疑,细细想来此时还是谢宸远的嫌疑最大。
事实上萧敬之做了这般周全的准备,此事也有一定的可能性是他做的,但谢宸安虽然身上穿着那亵衣,在这等箭矢乱射的情况下,若是被射中头却也是难逃一死,她下意识的就觉得萧敬之不可能会让她面临此等的危险。
萧敬之接下来的话便佐证了谢宸安心中所想。
萧敬之说道:“这次的事情我并没有得到确切的情报,只是根据推测提前让人做下准备。如今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了,便可以确认我推测属实。
此事当是太女有意将妻主投靠之事告诉给卫王,想要激卫王对妻主动手,而若是我所料不错,太女为了洗脱自身嫌疑,她今日也当会受伤。
如此一来,卫王曾经当着众人的面威胁妻主和太女,而今你们两人都受人刺杀,偏偏凶手还缉拿不到,这等的情况下卫王身上的嫌疑便再难洗干净了。
从此次行为来看,那些刺客分明是没打算留手,太女应该是真的想杀妻主。
妻主若是就此身死,一来可以加重这件事情的严重程度,二来妻主手下在义愤填膺的情况下更容易让人将矛头对准卫王,三来妻主和太女接连受伤也容易让人想到当年昭王身死一事。
当年昭王身死,大部分人都信了她是病死的,但其中还是有一部分人觉得昭王是被太女害死的。
如今出了这等的事情,或许能够连带着将昭王的死归咎到卫王的身上,毕竟很多人都知道她们此前数年不和,昭王死后卫王却以血脉至亲为名,对她的死耿耿于怀,并且一直追查其死亡真相,并将矛头对准太女。这么想来,若一切是昭王做戏也未必不可能。”
谢宸安听言道:“那谢宸意这次怕是很难翻身了。”
萧敬之道:“的确是很难,而且就算卫王真的能够证明这次的事情和她无关,其他人却也不太容易联想到已经受伤的太女身上,只要太女花费些心思,也能将妻主的死和昭王的死全都推到晋阳王身上。”
谢宸安瞬间觉得谢宸远的确是心思不一般,细细想来她只要作为受害者,在这件事情上就已经处于不败之地了。
想到此前的猜测,谢宸安问道:“我昨晚跟你说的那件事,你觉得有可能么?谢宸意的身边会不会跟着什么人,在影响她的言辞和决策。”
“应当是有个这样的人,不过依我所见,这人起到的作用未必是正面的。”
谢宸安听言反倒是越发觉得心里泛起了一阵寒意,她此前只想着可能是沈家或者凤后派人看顾着谢宸意,免得她再做出什么失格的事情,而如今想来若是谢宸意身边被人故意安插了此等的人,从而怂恿她,让她走向岔路的话……
当真是让人觉得心中直冒寒气。
她这个时候终于彻底的明白了谢宸远的打算,对谢宸远来说最佳的方式,其实就是在女皇死前,借女皇的手将其他人铲除殆尽,这样她就可以干干净净毫无后顾之忧的登基了。
她突然觉得众人就像是处于一个无形的猎场,里面的所有人都是猎人,所有人也都是猎物。
萧敬之继续说道:“刚妻主问我后续的事情打算如何处理,这件事的决定权在妻主,而不在我。”
谢宸安看向萧敬之。
萧敬之却没有立刻作出解答,只是说道:“这里仍旧是不安全,外面有匹马,我带着妻主一同离开此处。”
谢宸安点头。
萧敬之扶着谢宸安在马上坐好,而后跃身上马,将她护在怀里,策马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