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节

  此后她也再没有挽留过他,他愿做什么就做什么,她只当他不存在,只是静静待在自己的院子里,过好自己的日子。
  虽然安静,但却心平气和,不会生气,也不会患得患失地忧心,她本来以为自己的一辈子就该这样平静地度过了,哪料后来安家却有了灭门之祸,她也被他亲手害死……
  如今她以白霜的身份对他虚情假意,以与以往截然不同的心态,又重新拿起了针线给他绣东西,想想还真是世事难料。
  这次绣得熟练工整,希望他能够满意吧?
  等她悄悄绣完后,不禁拿着那条玄色腰带缓缓想着。
  毕竟是白霜送他的东西,这回她应该可以放心了。
  哪怕这次绣得远没有之前送他时的那份真挚的心意,他也还是会喜欢,只因为这是白霜送给他的。
  想不到她最终讨得他的一次喜欢,居然还是借了白霜的身体。
  她心里不禁为自己感觉到悲哀,但那丝伤感也很快就转瞬即逝。
  很快,用不了多久,她便能离开这座牢笼了。
  等为爹娘和自己报了仇,等沈璋死后,她就忘却前尘,永远地离开这片伤心地。
  当然这也都还是后话,目前先将手上这条腰带送给沈璋才是最紧要的事,忙活了几天的心血,可不能白费了。
  她决定等沈璋回来后,今晚上就送给他!
  第7章
  用过晚饭后,她迈进他的书房,然后面色娇羞地将那腰带交到了他的手上。
  “璋哥哥,送你……我,给你绣了条腰带。”
  沈璋看了看她给他绣的那腰带,目光竟然有些痴愣。
  “璋哥哥?”她见他面色不太对劲,不禁开口唤他,“怎么,我绣得不好看吗?”
  借着白霜的手,她感觉这回绣工应该很不错了呀?沈璋这是什么表情?到底是喜欢还是不喜欢?
  她心里不免又有些忐忑,略有些不耐烦。
  “呵呵,没有,我很喜欢。”他又轻轻一笑,回过神时看她,“只不过,霜霜的手艺似乎退步了许多。”
  “这是仙鹤?”他眉头微锁,似是在确认。
  安乐心里不禁咯噔一跳,还没等她紧张片刻,她担心的事情果然还是又发生了。
  只见沈璋轻飘飘来了句,“似乎肥了点。”
  这简直就是当年情景的重复!她心里不得不又重温了一遍当年的噩梦,脸上顿时发烫,简直羞得不行。
  “璋哥哥,是我做的不够好,你再等等,我马上再去给你绣条更好的给你!”
  她面上羞赧,一把夺过他手上的那条腰带,扭头便要走,哪料起身后还未走两步,胳膊却被他一把拉住。
  她不禁回头看他,只见他目光有些激动,那般不可置信,仿佛透过她的皮囊看到了躲在深处的那个真实的她。
  “你到底是谁?”他问得有些急切,脸上看起来略有些狂乱。
  遭了!看来这次不仅勾起了她那段不好的回忆,连沈璋都发觉到不对劲了!
  自己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啊!本来是想博取他的好感的,结果非但搞砸了,现在还面临身份暴露的危险!
  怎么办?还能怎么办!只能打死都不承认,装不知道一口咬定自己就是白霜!
  她脑海飞快地想了一下,然后又装得一脸可怜无辜道,“璋哥哥你在说什么呀?我是白霜呀!”
  闻言沈璋的目光瞬间凝固,神情也由之间的激动狂躁,逐渐变得死寂。
  他的脸上渐渐失去生气,目光黯淡,然而手上却与面上的失落不同,将她的手臂越收越紧。
  “璋哥哥,你抓痛我了。”
  她柔弱道,微微扯动着自己的胳膊,面上看起来有些难受。
  她都已经解释了,这个沈璋还要抓她手臂到什么时候?这神经兮兮得可真难伺候,现在她这个柔弱的身体可经不住他粗暴的对待!
  她胳膊吃痛,心里也不禁染了几分怨怒,然而面上却只能装弱势,只盼着他能大发慈悲赶紧松开她。
  沈璋望了望她有些泛白的脸,这才仿佛受到了惊吓般,又飞快地松开了她的胳膊。
  他脸上有些失神,也不知道在琢磨什么,就在那儿发呆。
  安乐瞧瞧他青中泛白的脸色,心里不禁又冷哼一声。
  作恶太多,难不成真的被她吓到了?
  不知道以后她如果有天告诉他自己是真正的安乐,他将会以何种面目面对她,她想那时他脸上的表情一定会很精彩。
  她几乎都快要迫不及待想要看到了。
  她也没什么心情继续陪着他在这儿耗,轻轻挪动步子,打算静静离开。
  “你别走!”
  他很快又害怕般地抓上了她的手腕。
  “璋哥哥……”她望着他不禁又面露难色。
  这家伙到底还有完没完!
  沈璋望了她一眼,然后才缓缓收回了目光,轻轻放开了她。
  “你不是要送给我吗?怎么还要拿走?”他只是又淡淡道,见她满面疑惑,不禁又紧接道,“先坐下吧。”
  安乐怀疑他是不是特意在难为她,坐下?坐那儿?他面前只有一张书桌一把椅子,那椅子刚好还被他坐着。
  她心里正在吐槽,不料身子一倾斜,他又伸手圈住了她的腰,将她带进了怀里。
  “璋哥哥,你有些吓到我了。”
  他的脸顿时近在咫尺,离得这么近即便她再熟悉他不过,也还是很快又红了脸。
  这也太突然了!他以前跟白霜在一起时就是这样爱搞突然袭击的吗?
  “既然没有座,那便先坐在我的腿上吧。”他只是看着她羞红的脸颊,又弯了眉眼缓缓浅笑道。
  “可是,我要赶快再去给你重做一条腰带啊?”
  她心里怦怦直跳,难得在他面前还真就有了些害羞,简直都快不像她了,要知道就是以前他们关系好的时候,她都极少会在他面前闹红脸。
  “我,我还是赶快去给你做条新的吧。”
  她不禁抬了身子想要离开,脸上像是在逃避。
  沈璋当然不会让她这么轻易地就逃出自己的掌控,他圈住她腰身的手臂不禁又收得更紧了几分,她逃脱未果,甚至连动弹都成问题。
  “我不是都已经说了那腰带我喜欢吗?”他的嗓音磁性轻缓,带了几分惬意,见她依旧还是低垂着头,又伸手轻轻捏住了她的下巴,将她娇美的小脸缓缓抬起。
  “你怕我?”他的神情有些似笑非笑,带着些许的逗弄。
  “没有。”她只是轻声嗫嚅道。
  “呵呵。”他又轻声笑了,然后将她揽进了怀中轻轻抱住,“那腰带你不需要再去重做了,这一条我就已经很喜欢了。”
  “可是……我绣的仙鹤有点肥。”她咽了咽喉咙,有些艰难道。
  “没关系,我就喜欢肥一点的仙鹤。”
  今天倒是让他又重温了一下过往那段美好的记忆,虽然心里有些空落,但难得有了几分宁静,仿佛日子又有了滋味,心里又有了盼头。
  安乐不免又抬脸瞧了瞧他的神情,只见他面上有温柔的笑,冷冽的气质不再,整个人看起来都比以往柔和了许多,那么温和,那么好看。
  他笑得如此亲善,是她以前不曾感受过的温暖。
  眼前这个沈璋让她感觉有些陌生,但却难得有了想亲近的感觉。
  沈璋生得瑰杰浓烈,但却容艳骨清,气质清冷,他向来不爱笑,以前她就感觉,他若是笑起来一定会更好看。
  她望着他的面容,目光有些恍惚。
  原来,他并非不爱笑,只是不爱在她面前笑而已。
  就像她以前绣的手帕,送给他的香囊,并非是因为绣的鸳鸯和鱼太胖才不讨他的喜,他只是纯粹不喜欢她送给他的东西而已,若是换个人送他同样的礼物,想必就不会惹他的厌了。
  比如白霜。
  借着她的皮囊绣出来的仙鹤即便肥,他不还是当宝贝般喜滋滋地收下了?明明都是一样水准的绣品,可见他就是对人不对物。
  明确了这一点后,她心里变得更加难受,比以前他嫌弃她的荷包,嘲笑她的手艺时更加难受。
  她突然感觉现在的自己就像一个小偷,无论他现在多么温柔,多么喜欢她,都是从白霜那儿偷来的。
  其实都是假的,转瞬即逝,他的笑容从来就不属于她,他的心也从来都没有在她这儿停留过半分。
  他都是给的白霜,即便白霜死了,即便与他面对面的是她,他所有的温存也还是给的她。
  但越是这样,越是与他做戏,她便越无法自拔,心里更是难受,一揪一揪得疼。
  “怎么了?你看起来好像不太高兴?”
  她的过于安静,终究还是又引起了他的注意,沈璋低头看了看她的神情,不禁皱了眉有些奇怪道。
  “没有,我是太高兴了。”
  她脸上又笑了笑,从他胸口上起来。
  “我绣得不好看,难得璋哥哥还能喜欢。”她脸上还残留一抹惨淡,笑得有些伤感,“我是太感动,太高兴了。”
  “傻丫头。”他又爱怜地摸了摸她的脸,口吻很是轻柔呵护。
  “一直以来,我都想送给你最好的,但结果还是差强人意。”
  她脸上又有些失落,这话不仅仅是说给他听,更是送给自己。
  现在她才明白,不同的人,根本就没有比较的必要,为他准备的礼物够不够好,也就没有那么重要了。
  因为他觉得好,那便就是好的,即便真就绣成了肥鸭胖鱼。
  反之,她即便再努力,也依旧讨不到他的喜欢。
  因为他根本就不喜欢自己。
  “没事,只要是你送的,我都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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