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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3章 水能载舟 亦能覆舟

  听到嬴政的问话,北辰微微一笑,随后便取出了笔墨,在一张干净的秦纸之上作出了一幅画。
  那画中有着一片广阔的江河,河上有着一叶扁舟,木舟之上有着一个正在努力划船的人。
  嬴政见此,挑了挑眉问道:“此图何解?”
  北辰开口道:“君为人、臣似舟、民若水。”
  他的这幅画中所透漏出的意味与之前的那名考生截然不同。
  前者强调的是君权,君王可以掌控臣民,为己所用。无论是大臣还是百姓在其手中都没有反抗的权力。
  而北辰却将臣子比作了舟,君王比作是舟上的人。
  虽然看上去是人在驾驭着舟,但实际上却是舟在承载着人,舟无人驾驭便会四处漂泊,漫无目的。而人要是没有了舟也将无法渡河,寸步难行。
  所以在他看来,君与臣不仅仅是属从,更是合作关系,只有同心协力方能抵达对岸。
  至于最不起眼的百姓,在北辰的眼中却是最为强大的。
  表面上谁是出于最下层,无论是谁都可以凌驾其上,但那是在水面平静的情况下。
  如果有一天突然翻涌起水浪的话,那么无论是舟还是舟上的人,都会有着倾覆的危险。
  当人身处高位之时很容易会忽视看似渺小的东西,但正是最下层最基础的东西往往才是真正重要的。
  就像是房子的地基一样,虽然地基埋在地下,但若是地基不稳,再华丽的高楼也不过是过眼云烟,无法长久屹立,说塌就塌了。
  水可以包容一切,承载一切,但却也能够随时将压在身上的船只给掀翻。
  就如同后世的魏征劝谏唐太宗的那样:“君,舟也,人,水也。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而今天,北辰想要表达的意思也差不多,希望对方可以多关注一下下层的人。
  嬴政是一个很自信,也很有抱负的一个人,总想要爬到更高的地方。
  这种奋进的精神是好的,但这样的人往往会忽视脚下,只顾着自己往前跑也不管其他人能不能跟上。
  若是继续这样下去,迟早会埋下隐患。
  听到北辰的一番话,嬴政看着那副画,沉默了几息,随后说道:“北辰乃是道家之人,却没想到你对于儒家教义也颇有涉猎。”
  说到这里,他将目光挪到对方身上,接着道:“鲁哀公曾问于孔子,曰:
  “寡人生于深宫之中,长于妇人之手,寡人未尝知哀也,未尝知忧也,未尝知劳也,未尝知惧也,未尝知危也。”
  孔子答:“君者,舟也;庶人者,水也。水则载舟,水则覆舟,君以此思危,则危将焉而不至矣?”
  “当初鲁哀公不知何为危,所以才询问孔子。而孔子则将民比作水,君王比作舟,舟行水上随时都有可能倾覆,这便是危机。此言与你画中的意思到颇有异曲同工之妙。”
  嬴政看着北辰道:“然,朕亦乃不知危亡之人?”
  闻言,北辰回道:“陛下远胜于鲁哀公,所以他都能够明白的事情,您自然也应该清楚。”
  听到这话,嬴政也没有再说什么,在看了一眼对方之后站起了身子,然后又用手指点了点之前的那副男子提水的画,开口道:“此人,本届科举第二名。”
  说完话便转过身子,朝着门外走去。
  一旁的侍者见此也是连忙跟了上去。
  看着前者离去的背影,北辰的嘴角浮现了一丝笑意。
  嬴政是一个十分高傲的人,以自我为中心,不喜欢听人说教,荡平六国后更是如此。这一点是他最大的不足。
  不过自己今天的话他应该是听进去了,不然那个考生绝对会凭借着一幅提水图登顶科举榜首。
  待嬴政走后,北辰又打量了一下自己的那幅画,然后再次拿起了桌上的笔。
  这幅画其实还并没有画完,原题是:何为君?何为臣?何为民?何为天下?
  而现在他只答了三个问题,还差一个答案。
  只见其执笔挥毫,又在原画之上添了一些笔墨,然后便看到画中多出了几页扁舟。
  木舟有大有小,有的平稳行驶在水面,有的左右摇摆好似随时都会倾覆,还有的已经被大浪打翻,有着大半船身没入水中。
  看着这幅完整的图画,北辰轻声自语:“这便是天下……”
  两日之后,殿试的最终结果也出来了,此次的科举也彻底结束了。
  殿试的前三甲留在了咸阳城中,被分配到了九卿所属的部门工作,进入了国家中央机构,可以说是前途无量。
  而剩下的四十七人也有着各自的归属,大部分都被调到了郡县之中。
  有成为县令县丞的,也有入郡府之内担任事掾史与曹掾史等职位的。
  五十个人没有一个落下的,全都被封了官职。
  这种待遇其实是有些偏高的,而嬴政之所以如此决定很大程度上就是做给人看的。
  让更多的人认定走科举的道路是可以出人头地的,扩大其影响力,争取另所有读书人都投身其上。
  正所谓几家欢喜几家愁,就在这几十人欢天喜地准备上任的时候,却又另外一批官员要倒霉了。
  在大考结束之后,嬴政就派遣影密卫去调查了,经过这段时间的查探,那些想要打科举主意的家伙也全部都被锁定了。
  现在科举结束了,嬴政也腾出了手来,所以接下来就该找人算账了。
  影密卫与禁军联合出动,上至咸阳城中的大贵族下至县里的官员,凡是涉及到此事当中的人全都被抓了起来。
  有些人还在被窝里就被拖走了,发出了杀猪般的惊叫。
  整个秦国的上层全部都被惊动了,很多人也猜到了嬴政会有所行动,抓几个人借机敲打一下。
  但却没想到居然会弄出那么大的动静,几天时间里就抓了一大批人,就连世家大族之人都没能躲得掉。
  数日里,一共抓了上百名官员,其中单是两千石以上的大吏就有好几个,爵位达到左庶长之上的不低于二十人。
  一时间,秦国的各级官员无不心惊胆战,惶惶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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