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1章 留下来吧

  纪盛年布着几丝皱纹的脸上写满了不可思议，“发了什么事？当时你们在哪？为什么你没有保护好她，反而是让她为你冒险呢？”
  瞧瞧纪盛年这个焦急的模样，活脱脱是把陆绾当成了亲闺女疼爱。
  “那天我们去迪斯尼，遇到了意外，混乱之中我听到了颜子期的声音，于是便去找她，后来就发生了这事。”
  纪航成没有用太多的言语去形容那天的事，他现在就感觉自己好累，最主要是心累，他不知道等陆绾醒来之后自己要如何去面对她。
  啪——
  纪航成话音刚落，纪盛年的耳光便接踵而至。
  “混账东西，你怎么到现在还没忘了她，那种情况下，你怎么可以抛弃自己的妻女去管别的女人。”
  显然纪航成对纪盛年的话不敢苟同，“颜子期不是别的女人，她是我可以用生命去交换的人，我爱她，我为什么不能去救她。”
  本来这一切就不是纪航成所想要的，如果不是陆绾和绵绵的出现，他可以和颜子期拥有一个家，彼此相爱，白头偕老，过着柴米油盐平淡的生活那才是他想要的生活啊。
  纪盛年觉得自己都要被气出心肌梗塞了，他真是恨铁不成钢啊。
  “纪航成啊，纪航成，现在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在说这些话，有意义吗？你好好给我认清现实，你的妻子现在是陆绾，是那个可以用生命去保你平安的女人。”
  “...”
  纪航成现在就特别烦这个，以前他觉得自己可以随时随地走的轻松，因为他并没有欠陆绾什么。
  可看看现在，他就感觉自己是被高利贷缠身，越来越无法抽身了一般。
  “爸，她对我好，可我不爱她。”
  “什么爱不爱？纪航成，你以为你还十七岁吗？爱情可以当饭吃是吗？你真的是当富二代当上瘾了是吧，你知道不知道你爸也会有生老病死的那一天，你能永远活在我的羽翼之下吗？将来你也是需要独当一面的人啊，那么大的纪氏，你觉得就靠你一个人可以吗？为什么我会一直说陆绾比颜子期适合你，那是因为她能力摆在那里。一个大学肄业，一个博士毕业，这根本就没法比。”
  纪盛年的话让纪航成笑了，“我是娶妻子，不是娶商业合作伙伴，你不要总拿纪氏压我，现在这个社会物竞天择，优胜劣汰，做企业是要有颗勇于向上的上进心，但是也要有一颗能够接受输赢的平常心。你为什么就把这个看的那么重呢？还有，为什么颜子期就一定会输陆绾。”
  “事实摆在眼前不是吗？好，纪航成，你说的有道理，你的爱情伟大高尚，可陆绾呢？她的爱情就可以随意任由人践踏吗？你看看，她现在正为了你，躺在里面和死神搏斗，而你在干嘛？在想和别的女人的风花雪月，你觉得你对得起她吗？你告诉我要有平常心，那我现在教你做人要有良心，不然你和畜生有什么区别？”
  一山还比一山高，纪航成的话固然在理，可纪盛年的话也不是似是而非。
  纪航成承认，现在他确实有愧于陆绾，哪怕这一切都不是他想到的，但是人生能有几回得意，哪有人做什么都是顺风顺水的呢。
  见儿子不说话，纪盛年的态度也软了下来，他上前一步扶着他的肩膀说道：“成成，爸爸这一辈子做的事很多，但是没有几件是我真的想去做的，更多的是妥协，是不得已而为之，我知道你喜欢颜子期，但是现在你们摆明了已经没有了在一起的可能，为什么心里就不能试着去放下呢？”
  “因为放不下，因为不想放下。”
  纪航成吐露自己的心声。
  纪盛年怔了片刻，随即又说道：“好，你放不下，你不想放，可是你觉得这个世界它是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的吗？就好比，你妈妈现在变成了植物人，我没有一天不想她好起来，可这事不是我想就能成的，所以我逼着我必须去接受这个事实，到现在我也就没有以前那么痛苦了。儿子，这是一个过程，只要你熬过去了，就会发现其实也就那样，真的，颜子期她已经是小凡的人了，你想不了的，你现在最应该做的就是如何好好对待身边的人，别等到失去才知道珍惜。”
  多么苦口婆心的劝说啊，这世间存在数不胜数的道理，天花乱坠，而且条条在理，可是又有几个人能听的进去呢。
  纪航成现在只恨自己，当初为什么要犯下这么愚蠢的错误。
  痛苦，真的太苦不堪言了。
  纪盛年轻叹一口气，语重心长地继续说道：“成成，我打算明年初就把纪氏交给你，你的能力远在你纪小凡之上，交给你，我放心。最近你的努力我都看在眼里，其实我也知道你在想什么，你想努力坐上董事长的位置然后去保护颜子期对吗？如果是，那我也请你一辈子都把这事藏在心里，因为你们永远都不可能在一起了。”
  纪盛年的意思很简单，就是纪航成可以去保护颜子期，但是绝对不能光明正大的去爱她。
  那天，他们父子俩聊了许多，中听的话、在理的话，威胁的话，各种层面也都涉及了，不能说纪航成的心完全没有触动，毕竟大家都是凡人，哪怕再坚定，也会被有撼动的时候。
  *
  一个星期之后，颜子期出院了，出院后她干的第一件事就是趁着纪小凡不注意偷偷去找了言彬。
  他们先是聊了一下其他的事，比如施璟宇。
  “什么，你说施璟宇没死？”
  颜子期看着言彬吃惊地问道。
  “恩，那边派去查的人是这样回报的，他们说每天都有监视到他的生活轨迹，你说一个有生活轨迹的人他怎么可能会死呢？”
  言彬一开始也不信，可是后来那边回复过来的证据却是让他不得不信。
  “所以我的推测难道是不成立的吗？”
  关于陆绾那么强势的人为何会妥协纪小凡，颜子期做过一种假设。
  那就是纪小凡发现了绵绵的存在，然后主动接近陆绾，想用这件事引出纪航成，然而施璟宇那边应该是出现了什么问题，导致陆绾冲动将其杀害，无意之间这事被纪小凡知道了，所以以此为要挟。
  颜子期把这种假设告诉过言彬。
  “恩，现在很有可能你的假设不成立。”言彬不否认颜子期的假设可能仅仅只是一种假设，不是真相。
  “那你说为什么陆绾要受制于纪小凡呢？”
  “我怎么知道，颜子期，我和你说句心里话，我现在真的不想你再去参与这件事了，包括我，我也不想卷进他们纪家这个纷争之中了。”
  说到这里，颜子期整个人忽然就安静了下来，半晌之后，才听她说道：
  “言彬，我怀孕了。”
  “…”
  “哐当。”
  只听一声嘎嘣脆的声响传来，言彬手里的那枚上等的青花瓷杯就这么和大理石地面来了个亲密接触。
  他神色微变，“纪小凡的？”
  “不是，纪航成的。”
  那一刻，言彬有种被雷劈的感觉，“你疯了？如果这事被纪小凡发现怎么办？”
  “他已经知道了。”
  其实关于这里，颜子期很是找不通，就是纪小凡那么偏执自私的人，以及他和纪航成之间的那些恩怨情仇，到底是什么原因让他愿意把这个孩子留下来。
  是阴谋还是其他什么别的原因？
  “…”
  言彬觉得真是太戏剧化了，真的，他现在就感觉一切好像都脱轨了。
  很久很久，他都没有开口说话，直到勉强消化了这个事实之后，他才重新触及这个话题。
  “所以他要求你把这个孩子打了？”
  颜子期摇头，“没有，他愿意留下这个孩子，甚至允诺我可以视如己出。”
  虽然这话真实性有待考究，但是言彬不否认纪小凡对颜子期的爱。
  从有些方面来说，纪小凡做的确实比纪航成到位。
  “那…”
  言彬话音还未落，颜子期便着急打断，“我不想要他认，言彬，你有没有觉得现在我经历的事和当初的陆绾很像？我觉得完全就是一模一样，施璟宇那会儿也认下了绵绵，可你看后果是什么样？所以我不想这样，我不想带着纪航成的孩子和纪小凡在一起，这算什么事？我为什么要我的孩子和我一起委曲求全。”
  陆绾那事颜子期觉得做的真的是恶心至极，为什么要隐瞒？
  她自以为是的觉得这样做就是为了别人好，可到头来伤害的是一堆的人，包括孩子。
  绵绵那个小混蛋，小小年纪心眼就那么多，她为什么会变成这样，还不就是因为陆绾的间接影响。
  所以颜子期绝对不要步陆绾的后尘，她觉得这件事既然发生了，就必要说出来。
  言彬听完神色肃然变的慎重，“颜子期，你想干嘛。”
  “我要去找纪航成，言彬，我突然觉得我不想委屈自己了，人活一辈子很短，我真的不想在把时间浪费在我不喜欢的生活上了。你知道吗，那次在迪斯尼，我看到他们一家三口站在一起的时候，我当时就觉得心里难受的要命，这本该是我的男人啊，他为什么会站在别的女人身边，我讨厌陆绾，我也要她尝尝我的滋味。”
  颜子期的性格一直都不是那种委曲求全的，即便在迫不得已的情况下嫁给纪小凡，她也没有妥协去接受，这就是最好的证明。
  言彬听完，突然笑了，“颜子期啊，颜子期，我觉得自己真的很有必要重新认识你，为什么你的三观总是能震惊到我呢？在我以为你是小圣母的时候，结果你告诉我其实你不是一个好欺负的人。而在我以为你会去报复那些伤害你的人时，结果你又善良的选择原谅，真的，你绝对是我见过最奇葩又带着致命吸引力的女人了。妥妥的善变！”
  当然，颜子期的这种善变，言彬表示很喜欢。
  “是吗？嗯，可能是吧。”
  颜子期有些自嘲地笑了笑。
  随后，言彬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一般，接着问道：“如果你把孩子的事告诉纪航成，你有没有想过纪小凡会怎么办？说真的，从我一个男人的角度来说，他对你是真的掏心掏肺，难道你一点都没有被感动吗？”
  “没有，言彬，我永远都不会忘记纪小凡对我的伤害，哪怕他对我再好，我都不会因为这个去爱上他。而且，我一旦喜欢上一个人，就挺难抽身，纪航成就是一个例子。”
  说的也是！
  言彬点点头，表示赞同。
  “好，你想去做什么我都会支持你。去吧，不过这事可不是小事，我建议你先和纪航成商量，看看到底应该怎么办。毕竟纪小凡他可不是普通人，切记要小心。”
  “嗯，我会的！”
  *
  陆绾醒了，她活过来了，如果当时那枚子弹不是打在她的腹部，而是心脏，恐怕她早已不知死哪去了。
  万幸！
  陆绾醒来睁开眼第一个看见的人就是纪航成，那一霎那，眼泪瞬间占满了她的眼眶。
  “哭什么？”
  纪航成站在病床旁边语意温柔地说道。
  陆绾不说话，只是就这么看着纪航成，任由眼泪沾湿枕头，哭着哭着然后又笑了。
  她现在还很虚弱，看上去就像是一个瓷娃娃。
  对着纪航成看了好一会，陆绾才开口说话：“你没事，真好。”
  她不知道就是这样一句话，压的面前这个男人都快喘不过气来了。
  纪航成试着躲避陆绾的目光，“我不值得你对我这么好。”
  “不，你值得，你是我最爱的男人，是绵绵眼中最棒的父亲，你当然值得我用命去救你。”
  陆绾躺在床上，虽弱如扶病，但眉眼之间带着笑，她声如细丝，不绝如缕。
  “你别这样，陆绾，你知道我不爱你。”
  “嗯，我知道，但是我爱你，纪航成，我不会去勉强你，关于这件事你也不要有什么心理负担，我纯粹就是本能，真的，我也不会怪你丢下我和绵绵去保护颜子期。就这么说吧，你爱她，我爱你，所以我能感同身受地理解你。”
  陆绾的这番话，字里行间之间都透着“善解人意”这四个字。
  她试着慢慢起身，纪航成见状赶紧上前帮忙，他把床调节到靠背模式，然后贴心地垫了两个枕头。
  “谢谢。”
  “不客气。”
  陆绾看着纪航成，然后大胆地握住他的手。
  “…”
  这是第一次，他们之间有肌肤之亲，陆绾一直都不太敢靠近纪航成，她怕被拒绝。
  等了很久，陆绾都没有等来纪航成的抗拒，这让她很是雀跃，于是她更大胆地和他敞露心扉。
  “纪航成，我这辈子可能只会爱你一个人了，我的性格没有期期洒脱，当然我可能也没有她那么幸运。她在被你伤害之后，还能遇见郁卿那么好的男人，可我不行。我和施璟宇有过一段婚姻，他对我很好，可我就是没有办法爱上他，真的，和他在一起的时候，我满脑子都是你，哪怕在大街上看到一个背影和你相似的人，我都可以看好久。”
  “所以…所以，我想我这辈子都只会爱你一个男人了。”
  “…”
  听着陆绾的话，纪航成心里更乱了，他想到了之前纪盛年说的那些话。
  推开所有问题来说，最开始造成今天这个局面的始作俑者它其实就是纪航成自己。
  所以，他在享受犯错误快感的同时，一并也要接受惩罚。
  陆绾没说一个字，纪航成的眉头就跟着紧拢一分。
  听到最后，他只是有些不耐烦地说了一句，“别说了。”
  “不，纪航成，我求你，让我说完，这…这也许是唯一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我能这样放肆的在你面前把我心中所想的东西说出来了。”
  “什么意思？”
  纪航成疑惑地看着陆绾。
  “没什么意思，就是我打算离开你了，真的，在迪斯尼的时候，当你撇下我和绵绵走的时候，我就明白，你其实根本就不会爱上我，不管我做多少努力，你的心里永远都只有颜子期。纪航成，我是女人，我心眼很小的，我这么爱你，我当然只希望你的眼里有我，可是，你给不了我，这不怪你，是我没有让你爱上我的本事。所以我打算离开，我们找个时间去办离婚手续吧，我说了要把你还给她的。”
  陆绾在说这些话的时候，眼泪流的很凶，看的出来，她的难过真的是撕心裂肺的那种。
  纪航成感觉自己心里的某个角落好像突然被什么东西扯着。
  他一直没有开口说话，就这么默默地听着陆绾剖析自己的内心。
  “纪航成，我真的好爱你，这么多年从未变过，可是我也知道自己没有福气拥有你，对不起啊，都是我的错。”
  陆绾再是控制不住自己的内心，抱着纪航成失声痛哭了起来，“为什么，为什么你不能爱我，我的心好疼，真的，如果可以我多想从来没有遇见过你。”
  偌大的病房，到处充斥着陆绾的哭声，纪航成抱着她，之前竖起的坚定，好像正在一点一点她的深情瓦解。
  “我爱你，纪航成我真的爱你，没有人知道我根本就舍不得离开，可是我自己知道我必须要走，因为你爱颜子期，你爱她！！！”
  陆绾声泪俱下，她早已控制不住自己的心了，再不说就没有机会了。
  所有的感情在这一刻如滚滚浪潮疯一般地涌来。
  终于…它淹没了纪航成。
  他累了，无论是感情还是生活，没有精力去经营了，没有了方向之后，便只剩下妥协了。
  …
  “陆绾…”
  “…”
  “留下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