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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五木好戏

  伽罗的这个梦就在那五院这里变便戛然而止了。如今这五院便是:皇后独孤明敬、德妃朱满月、贤妃陈月仪、淑妃元乐尚,谨妃徐雯,过不了几日就会册立侯莫陈颖为徐妃。伽罗想起姐姐对她说这话时候的悲凉。
  天才蒙蒙亮,伽罗就被宫里来的公公叫醒了,说皇后娘娘不知道做错了什么,惹怒了皇上,皇上亲口说了要杀死她。伽罗慌了神,急急忙忙穿了衣服就进了皇宫。太监进去禀报,宇文毓说:“叫她进来,正好陪她姐姐一块跪着,一会一块处斩,黄泉路上皇后也不孤单。”
  伽罗到了中宫,五大妃正在玩“五木之戏”,宇文毓众星捧月一般立在寝殿的人群之中。伽罗正准备跪下行礼,宇文毓摆摆手:”去那边陪你姐姐跪着吧!既然你不怕死,就陪你姐姐一起下黄泉吧!“
  尚食太监熟知风流皇帝的习性,适此场面总是要饮酒助兴的。顷刻间,四青衣捧碧玉台盘鱼贯而入,席上即时排满了香醪佳肴。然后,她们退立殿之四隅,各自点燃了九光之灯,殿上顿然大亮,如同白昼。殿正中金兽口吐白烟,烟儿袅袅上升,盘绕虬结,在强光映照下,如同玛瑙一盘,异香沁人。伽罗见此场景,顿时心生厌恶,望着姐姐,姐姐独孤明敬好像已经习惯了这样的场景。
  宇文毓则在抚弄五颗小方木。那方木差不多有鸽蛋大小,立方形,但棱角全然磨光,往案上一撒,滴溜溜转个不停。那玩艺质地非常坚硬,碰撞时竟会发出金属般的声响。五颗方木渐次停了下来。有的面上现出一只小牛犊的图案,有的现出一只雉鸡,有的则现朱色的斑点,一二三四不等。这便是“五木之戏”的博具之一。
  “今晚赌什么?”宇文毓笑问。徐雯冲他一笑:“还能赌什么?”
  便这一说,大家都格格笑个不停。原来去年宇文毓定了规矩:每晚诸位爱妃以五木博戏相赌,赢家就陪他过夜;但近来宇文毓白天也不上朝,竟是日以继夜与众妃嫔玩五木之戏,御幸不休,所以,这规矩不免也出格了,因而有此一问。
  “好……”宇文毓点头说,“就按老规矩办,不过,我也要参与赌博……”
  他话声一落,大家都是一愣:“妃嫔胜者可以陪皇帝过夜,皇帝胜了怎么办?”
  “寡人胜了,应由寡人自己挑一个人侍寝,这也算是一个彩头!”
  “好,便是如此。”元尚乐笑道。
  十七岁的淑妃元乐尚笑嘻嘻地铺开一张两尺见方的黄绢,绢上立现一道螺旋形的驿道。道分七七四十九节,每节上面分别彩绘着山、河、关、塞、驿、店、寺等图像。她从描金漆盒中取出了六头雕刻非常精致的小木马,平摆在彩绢的中央,那儿是驿道的起点。六头木马身上编有号码,以便与掷五本的主人对应起来。
  “皇上先掷!”陈月奕倡议。
  “是!皇上先掷!”诸妃嫔附和说。
  宇文毓慎重地抓起了五只骰子一般的“五木”,然后贼兮兮地望了还没有册封就已经接入宫里的侯莫陈颖白玉般的脸庞,暗忖杀了她祖父侯莫陈崇之后,为了照顾她的情绪波动,一直没有御幸此女,今晚我若能投个头彩,首先到达终点,定要选她侍寝了。于是将五木往口前吹了一口气,然后投入玉盘之中,激动地呼了一声:
  “卢!”
  “卢!卢!卢!”众妃嫔也为之助兴。
  第一块五木只旋几转,先停下来,朝天的一面是“牛犊”的图案,如果其它四木都是这种图案,那就是贵彩“卢”了,但是,随着第二只五木定下,朝天的一面却是“雉鸡”的图案,宇文毓立时叹了口气,贵彩无望了。接着,第三、第四、第五只也定了下来,上面显示的分别是三点、四点、三点,共得十分。十分,他的木马可以走十站。元乐尚替他移动一号木马,移了十步,恰好落入图中一个关卡,叫做“落入关中”。马落关中,要囚禁“一年”,第二轮不能掷木,也就是他的木马不能前进。宇文毓又长叹一声。
  接着,是徐雯投掷五木,她随便将五木往盘中一投,翻滚了一阵,五本即定,朝天一片黑,全是“牛犊”的图案。
  “庐!果真是卢!”大家惊呼。
  卢是贵彩,以最高点数计分,得二十分,还可以再掷一次。她再掷一次又得了九分,总共是二十九分,木马可以走二十九步。元乐尚替她将二号木马移了二十九步,停在山的图案上面。
  继而是德妃朱满月投木,她是南朝人,家破人亡之后,没入东宫为婢,因生了大皇子,才得册立为德妃。娘家无有靠山,无心争宠,也是随意一投,得了十六分。三号木马移了十六步,到了河的图案。
  贤妃陈月仪冲着皇帝媚笑一下,投下了五木,得了十二点,四号木马走了十二步,停在驿站的图案上。
  独孤明敬投得七分,五号木马落在“寺”中,入寺要“落发为尼”三年,禁三轮。禁三轮那是必定不能到达终点了,几乎没伴驾侍寝的机会了。宇文毓暗叹了一口气。
  最后是元乐尚投掷,得了十四点,马行十四步,六号木马也是落入“寺”中,也得“落发为尼”三轮。
  这样,第二轮三人受禁制不能投掷。独孤明敬首先投木,得十三点,二号马移了十三步,也落入‘寺”中,被禁三轮。
  宇文毓哈哈大笑,说:“看来寡人有先见之明,所以预先在西城盖了万善尼寺!”
  听了这话,众妃嫔都是吃了一惊,大家都知皇上是开玩笑的话,但皇后为尼的悲惨结局已有两个先例,出口太不吉利了。
  但宇文毓毫不在乎,笑嘻嘻道:“怕什么?你们五个都入寺为尼,寡人就当和尚去,我们还是在一起!”
  他这么一说,大家又嘻嘻笑了一阵。
  接着,朱满月投了下去,五本朝天清一色是“雉”的图案,“雉”也是贵彩,仅次于‘卢”,可得十八分,也可以再投一次。再投,又是十七点。这样,三号木马连走了三十五步,已经到达了终点,她赢了。
  徐雯首先站了起来,冲着朱满月笑道:“恭喜德妃……”
  “恭喜!恭喜!”众妃嫔附和着,继而嘻笑不止。而宇文毓则拉着朱满月走向寝室。伽罗愕然地看着宇文毓和朱满月的背影,现在已经是早朝时间,宇文毓不但不上朝,整日和妃嫔赌博嬉戏,还大白天的做这样的事……
  元乐尚道:“我辈就此告退……”
  宇文毓作色道:“不行!”他想了想,笑嘻嘻补了一句:“朕一视同仁,你们稍等一下,回头还要再掷五木……”
  两人进入寝室不过一刻,果然又回到殿上来。伽罗望着沉浸在欢乐气氛中的宇文毓和五大妃,再想想跪在自己身边的姐姐,她心里不甘。
  徐雯注目宇文毓,觉得他的脸色苍白了许多,便道:“皇上,大家还是各自安歇……”。
  “不行!”宇文毓恼道,“我说过一视同仁!”
  他说罢,率先抓起五木,投入玉盘。于是,新的一轮又开始了。
  轮到独孤明敬投木时,她又犹豫地望了望宇文毓苍白的气色,终于低声言道:“皇上太累了……”
  “瞎说!”宇文毓训道,同时从袖中取出一粒红色的药丸,泡在酒杯中,一口喝了下去。不过片刻功夫,又脸涨红了,而且红光满面。
  这一轮,陈月仪的木马首先到达了终点。宇文毓带她人寝之前,又对大家道:“一个也不许走!还要再投!”
  大家对宇文毓的狂态又是一愣,继而相视而嘻,喝起酒来。
  伽罗见宇文毓吃了一颗药丸,脸色一下由白变红,大为奇怪,悄声问独孤明敬:“姐姐,皇上吃的是什么药?”
  “春药。”独孤明敬简洁而平和地回答,似乎并没有那么羞怯,可能是因为伽罗也成亲了吧。
  元尚乐和朱月满在一边窃窃私语,朱满月把元乐尚抱过来,在她的耳边悄悄地说了几句,元乐尚即时满脸飞红,继而笑得前俯后仰。伽罗看看这些人,觉得这偌大的皇宫仿佛就像一个精神病院,里面的人没有一个是正常的。这可憎的世道!
  又过了片刻,宇文毓与陈月仪回到了殿中。他的步态有点迟缓,脸色由白转青。他说:
  “我这一视同仁不是白说的,除了朱满月娘家无人外,你们其余四皇后的父亲,我都升他们为上柱国……所以,我还要再同你们玩三轮,大家再掷吧!”
  宇文毓说罢,又从袖中取出了两粒药丸,和酒喝了下去。
  他率先开始第三回合的投掷。他手气不佳,得了七点,那是人寺落发为僧了,要禁制三轮。这一回合,乃是徐雯得胜,由她侍寝了。
  这回宇文毓出来,脸色则是由青变黑,说话有气无力,但他依然言道:“反贼除尽,如今是天下太平了,众卿家大可安心陪寡人过舒心的日子。来,再投!”
  第四回合,又是不称心,直到第五回合,宇文毓连得两次贵彩,首先到了终点站。宇文毓从袖中一下子取出三粒药丸,化酒喝了下去。转眼血脉喷涨,脸色血红。他哈哈大笑,走向侯莫陈颖,拦腰将她抱了起来,直奔寝室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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