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节寸步不让
第三节 寸步不让
那是1962年冬天,刘国池大肆鼓吹“水面开放”,利用职权,把春柳湖东湖水面收归水产局机关食堂管理。
黄春江愤慨地说:
“岂有此理!水产局机关食堂都同渔民争湖了,这是走的什么道路?”
卜思源圆场道:
“横竖是国有水面嘛。”
黄春江问:
“你同意了?”
卜思源答:
“服从领导嘛。”
黄春江说:
“渔民没有水面,不跟农民没有土地一样吗?你这贫下中渔的领头人,不仅不据理力争,反而为邪门歪道帮腔,你的屁股坐到哪一边?”
卜思源说:
“老弟呀,目中无人,要吃亏的呀!”
黄春江说:
“好!我上县找刘国池同志讲理去。”
那时,只是普通支委的黄春江,血气方刚,坚持原则。他奔到渔船上,抽篙动桨。
这时候,一只钓船从远处驶来,艄后驾着双合叶儿的历崇德招呼:“思源、春江!刘局长来了。”
卜思源、黄春江上前迎接,连声招呼:
“刘局长来了。欢迎!欢迎!”
刘国池说:
“欢迎谈不上。只要不嫌弃我就行。春江你说是不是?”
黄春江笑着,开门见山地说:
“刘局长,无巧不成书。我正要上县找你,你就来了。真好!”
刘国池问:
“什么好事啦?”
黄春江说:
“听说春柳湖东湖水面收归水产局机关食堂,有点不合适吧?渔民管的嘛。”
刘国池说:
“水面不是开放了吗?”
黄春江说:
“目前还没有看到过中央文件呀。”
尽管是针锋相对,语气仍然表现出下级对上级的尊敬。
刘国池撇了撇鳡鱼嘴,抑制不住心中的恼怒,道:
“难道你们到青鱼港参加青龙湖开湖,也要发个中央文件?”
旗帜鲜明的黄春江一点也不含糊地说:
“刘局长呀!水面开放,我觉得不符合中央一贯的指示精神,不是毛主席、刘主席的政策。”
刘国池心里火苗子直冲,声调不高,语气很强硬:
“你心中有没有上级,眼里有没有领导?”
黄春江寸步不让地说:
“我心中只有执行毛主席革命路线的上级,眼里只有按无产阶级原则办事的领导!”
刘国池的脸上有点发烧,血液涌到脑门心里来了。他逼问:
“谁不按原则办事?国有水面,谁用就由谁纳税。这点你懂不懂?”
黄春江说:
“照你讲,这也不能算水面开放嘛。”
刘国池说:
“什么叫水面开放?懂么?就是不搞养殖,渔民都能到这里来捕鱼。”
黄春江见他为我所用地制订自己的土政策,气得嘴唇皮儿发颤。他说:
“不管如何解释水面开放,春柳湖的渔民祖祖辈辈都在春柳湖捕鱼捞虾,有权管理春柳湖。”
刘国池坚持说:
“水产局机关食堂无人捕鱼,也不会捕鱼,捕捞还能离开你们?”
黄春江的喉咙敞开了一点,说:
“不对!这是对渔民的剥削!农民有田,渔民怎么能没有水?”
刘国池说:
“农民分田,是因为当年人民政府颁发给了《土地所有证》。渔民有《水面所有证》吗?”
黄春江浑身的义愤都涌到心头。他坚信共产党和人民政府决不容许机关食堂跟渔民争水。也绝对不会这样不理会贫下中渔的要求。
他沉默不语了,他不愿跟这个横蛮不讲理的上级纠缠。他决定找县委去。县里解决不了,到地区,到省里。
事后,刘国池特意交代卜思源:
“黄春江反对党的领导,一肚子的本位主义,放大了的个人主义,跟党的方针政策唱对台戏,叫他老实反省,要系统地整理他的材料,层层上报,给予他党内处分,通报全县水产系统。”
卜思源逼迫黄春江反省的时候,黄春江将刘国池鼓吹“水面开放”,指使机关食堂收管水面,反对连改、定居的事实写成了材料。
他找个机会把材料念给雷耀湘听了,得到了支持。
正当他解开船头绳,驾着脚划子去县里的时候,一队队长卓有德踏上了船头。他说:
“春江,你上县里去呀?这又何必唦!”
黄春江说:
“卓队长!平时你主张连改、定居,发展养殖,堵资本主义道路。真正要走社会主义道路了,你又不坚决。看起来,你还是三心二意啰!”
卓有德说:
“莫误会哒!你和四伯的主张,我到哪里不讲,是坐在飞机上头论共产主义,好上了天嘛。”
黄春江说:
“湖都飞哒。‘好上了天’,不是空口讲白话!”
卓有德摸了摸络腮胡子,仿佛十分关心地劝解:
“春江呀,湖,倒可以慢慢来嘛。你这聪明人,不要一脚失踏啊?退一万步讲,这春柳湖东湖水面要回来了,一船金子过了河,系到你面前,只有三分三厘。要不回来,闹到政治生命都保不住,归你一个人消受,划得来吗?到那时候,就悔之晚矣啦!”
这话像一条无形的钢鞭狠狠地抽到了黄春江的背脊上,他使劲忍住心里的疼痛。为了抑制心中的怒火,他暂时避免同任何人的冲突。他毅然推动双合叶向县城方向驶去。
黄春江找到县委书记严东华,递交了材料。
严东华查明缘由后,在全县科局级干部会上向刘国池提出了批评,旗帜鲜明地表态:
“全县数万顷水面,一律归渔民所有。有条件的水面,开展养捕结合。任何人、任何单位不得插足。我把丑话说在先,如果谁要违背这个原则,我拿谁是问。”
刘国池阳奉阴违,不置可否。
负责水产局机关事务的同志受了蒙蔽,不晓得水面管理中还有这么一篇文章,根本没想到把机关生产引入同渔民争水,甚至妄图剥削渔民的歧途。他主动地到春柳湖向大队党支部和管委会道了歉……
此刻,梅秋华提起这件事,黄春江沉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