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宫

  郡主再次进宫是中秋之时,天衣阁研制出了一种新料子,郡主给它取名“流光绫”。
  所谓流光绫,便是在普通绫罗上头染了荧光粉,把荧光粉和染料搅和在一起,再染到布料上,白天看不出什么来,夜晚却是流光溢彩。公主母女今夜便穿了这流光绫做的衣裳出席,在宴上博够了眼球。
  公主穿的是米白色绡纱镶紫罗兰云锦边的广袖束腰曳地长裙,衣裳上绣了淡淡的玉兰花,头上梳着高髻,戴了个精致银冠,髻边四支银色镶紫水晶流苏长钗,额前一朵小玉兰,通身洋溢着柔和光辉,配上公主秀美婉雅的面庞,当真是瑶池圣母一般。
  郡主和萧蓁穿的是一样款式的绡纱束腰长裙,头上都戴的花环,没有任何金银装饰,倒更显出尘脱俗。郡主一身月白色衣裙,萧蓁一身淡紫色的。额前都画了小花朵,一个精灵可爱,一个清艳绝美,站在公主身边,犹如圣母身边的小仙子。
  几位都是钟灵毓秀的人物,一出场就引发了全场惊叹。公主和萧蓁还好,两人向来是京中公认的美人,只是没想到矮矮胖胖的郡主,半年多不见,竟摇身一变成了窈窕淑女,倒比萧蓁都更招眼,原先想和郡主定亲又打了退堂鼓的人,不由重拾了想法。
  皇帝也被惊艳了一把,一阵后才回过神来:“你们这穿的什么衣裳,以前倒没见过,这流光溢彩的,朕还以为是天上的仙子下凡来了。”
  郡主凑趣道:“我们倒不是仙子,这衣裳却是天上的衣裳,这是我天衣阁的新品,叫流光绫。”
  天衣阁因上回出了次品之事,生意便不如从前了,郡主想了许久,才出了这个法子,把众人的目光引回天衣阁。见在座的夫人小姐艳羡惊叹的目光,郡主便知道这法子没错。
  皇帝对衣裳不怎么感兴趣:“你这样久没来宫里,就整日在家鼓捣这些?季太傅去后你就没上学了,你还小,不上学怎么行。朕的才学虽不及太傅和先帝,也能教你些东西,以后常来宫里。”又道:“你怎么瘦成这样,刚才乍一看都没认出来,今儿便别回去了,在宫里住几天,好好补补,玲珑阁还给你们留着呢。明日到御书房了来坐着,多听些有用的东西,别整日里惦记些花里胡哨的玩意。”
  郡主有多聪明皇帝是知道的,先帝在时就是御书房的常客,于政事上也有些独特见解,常有些急智歪才,只是性子散漫,对这些事不太乐衷,先帝由着她玩耍,皇帝却没打算浪费这棵好苗子。郡主是萧氏女,和林家白家都不亲近,身后没有派系,在她成亲之前,她就是一个人,只要皇帝培养好了,必是一个好帮手。
  郡主也明白皇帝的意思,这是打算压榨她了呀!虽然郡主原就打算以后靠才智吃饭,先帝也教过她,让她和皇帝和睦相处,皇帝给她荣宠,她为皇帝分忧,两人各取所需。但这其中的分寸却要把握好,她可不能任皇帝呼来唤去的,一开始就要确立自己的思想个性,不能成为皇帝手里的刀。
  于是郡主矫情了一回:“我还小呢,这个年纪的小姑娘谁不爱俏,我以前不好看,也没什么打扮的心思,现在苗条了,可不得好好打扮嘛!皇舅日理万机,就不要为我费心了。”
  别人千方百计想在皇帝跟前露脸,郡主却是一点不稀罕,着实又拉了一把仇恨。
  皇帝沉下脸道:“你还不愿意?嫌朕才学不好,教不了你吗?”
  郡主忙拍马道:“哪能啊!皇舅您公至文韬武略治国用兵,私至琴棋书画诗词歌赋,哪有您不会的,教我是绰绰有余,只是……”郡主撅着嘴巴瞄了皇帝一眼,低下头不说话了。
  皇帝被郡主夸的心情大好,见郡主古灵精怪的模样,便起了逗弄之心:“只是什么?”
  “只是您太严厉了,我以前随着季太傅上学时,他便管得松泛,外公也疼我,不舍得我受累,我要是跟着您学,不定得吃多少苦呢!”
  公主忙抢话道:“就是管得严才好呢!父皇以前总纵着她,我也管不住,皇兄若不嫌她烦尽管接过去,要打要骂臣妹绝无二话。”
  郡主哀嚎道:“娘,你这是要卖了我呀!”
  皇帝音里带笑道:“你娘都不管你了,你若是不老实,朕可是要下重手的。”
  郡主努努嘴不说话了。宴会结束时公主和白霆相携而去,郡主忙拉着她:“娘,你这是去哪里?咱们不去玲珑阁吗?”
  公主瞥了她一眼:“是你去,我要和你爹回家。”
  如今是皇兄当政,她这做妹妹的可不好常住在宫里,而且公主也不愿和皇后打交道,只能抛下女儿了。好在郡主以后常跟在皇帝身边,和后宫打交道不勤,不然她可不放心把女儿留在宫里。
  白霆也是这么说:“思齐,你都这么大了,还没断奶吗,总跟着你娘。”
  公主若是在宫里住,他又要独守空房,把郡主留在宫里才好,公主府就他们两人,想怎么胡闹都好。白霆心里扒拉着小算盘,面上一副正经模样。
  郡主想想也就明白了这两人的心思,这宫里有皇后和太后两樽大佛,公主住宫里也是不方便。郡主只得满心不舍叮咛一番,待宴上人都散尽了,一家子才依依惜别。
  郡主回了玲珑阁,便发现阁中冷清了不少。
  先帝扩建了玲珑阁,玲珑阁虽还叫“阁”,规模却是和宫殿差不多。除了公主母女几个贴身伺候的丫鬟仆妇,也有公主留下来守门的忠仆,以及先帝亲自挑选的可靠人。如今却是只零零散散几个人出来迎接郡主,郡主没说什么,踏步走进屋里,发现屋内许多摆件也不见了,好在她和公主的卧房人走后都上了锁,倒没什么损失。
  郡主坐在主位上,看着底下留下来的几个人,有公主收拢的,也有先帝留下的,看来公主和先帝眼光不错,挑的人都挺可靠。不过先帝送来的人里也有几个没在,是主动请辞还是被迫调离,郡主也不在意,出去了的人她是不可能再找回来用的。至于内务府送来的洒扫宫人早不见了踪影。
  郡主逡视了底下一圈:“还有人呢!”
  守宫门的小德子忙请罪道:“郡主恕罪,小德子没守严实门,公主和郡主大半年没来宫里,玲珑阁的人手和东西都被各宫借的借,拿的拿,就剩下奴才们了。小秦子和青霜原是不想走的,被陈昭容抢去了,现下在福庆宫当粗使下人呢!”
  小秦子和青霜是先帝留下的人,看来并没有被人收拢,但又焉知他们不是故意做戏赢得郡主的信任呢,郡主会把他们调出来,却不可能再进玲珑阁了。如今不比先帝时期,宫里可得事事谨慎着,后妃争斗和夺嫡之争也差不了多少,郡主可不想卷进去。
  郡主向小德子打听了哪些人从玲珑阁拿了东西,发现大头就是秦贵妃和陈昭容,还有几个高位妃嫔也分了杯羹,要不是移宫需要皇帝点头,玲珑阁恐怕都要易主了。不过听说大公主和皇后提过要住玲珑阁,被皇帝驳回了,迁到了芙蓉园。
  郡主带着满心怒气睡下了,晚上想吃个宵夜都不得,玲珑阁久不住人,小厨房就是个摆设,连柴火都没送,郡主想喝口热水都不得。从她出生到现在还没受过这种气呢,郡主在心里暗暗筹划,明天非得大干一场,积些威望才行。
  郡主睡的不安稳,其他宫里也不舒坦。
  “姐姐,惠国郡主进宫来了,她肯定发现玲珑阁的东西不见了,会不会来找茬呀,我真怕……”
  “你怕什么!没了先帝庇护,惠国郡主就是没牙的老虎,皇上待她也就是面上情,顾着先帝情分给她几分脸罢了,你可是五皇子的生母,她不过是皇上异母妹妹的外甥女,怎么比得上你!”
  陈昭容是贤妃的表妹,娘家依附着贤妃娘家过活,她也向来追随贤妃,这次受贤妃指使去拿玲珑阁的东西,心里着实不安,就怕郡主寻她的晦气。可是贤妃这样信誓旦旦,她想把东西还回去都不能了。
  重华宫中,秦贵妃也在教训自己的女儿。
  “早就跟你说了,不要去招惹郡主,你还要去拿她的东西,明儿她闹起来,看你怎么应对!快点把东西还回去,给她赔个礼,也好堵了她的嘴。”
  秦贵妃能为皇帝生下一儿一女,自然不是短视之人,哪里会去拿玲珑阁的东西。只是大公主霸占玲珑阁不成,便搬了里头的东西,也是给郡主示威的意思。
  “母妃,你做什么这样怕她!我才是公主,皇宫是我家,我拿自己家的东西怎么了!她要是息事宁人便罢了,若是敢闹起来,也叫她吃些苦头!连母后都不喜欢她了,她还能狂什么呀!”
  萧蕊就等着郡主闹腾呢,以前郡主仗着先帝的宠爱给萧蕊吃了许多排头,如今也叫她尝尝风水轮流装的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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