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武

  清晨,温暖的阳光穿透晨曦,穿透纱窗照映到郡主粉嫩的脸上,门外丫鬟们有条不紊地洒扫浇花,院子里是萧艺伴着晨风鸟鸣在练拳,隔壁的公主对镜梳妆描眉簪发,郡主梦到自己带着一干亲卫出城打猎,“左牵黄,右擎苍,锦帽貂裘,千骑卷平岗。”何等威风!
  回到自己家就是好,郡主睡觉都安稳了不少。萧艺要去太师府上学,公主也没叫醒郡主,带着萧艺一块用了早膳便开始处理府中琐事。郡主一觉睡到日上三竿,起床时还有些呆愣,丫鬟服侍她梳洗后便去公主娘的正房里用早膳,公主笑着揉了揉她的胖脸:“回家了就这样快活?还好咱们家没有别的长辈,要不然可要念叨你了。”郡主赖到母亲怀里撒娇,要公主喂她用早膳,公主受宠若惊,女儿早早便自己吃饭,难得肯让她喂,忙让下人布膳,母女俩腻歪了一上午。
  下午郡主去了国公府一趟,林四爷的伤已经好了,人却还是消沉,见了郡主有些恍惚,想问公主又不敢问,父女两相对无言。林老太君依旧不喜欢郡主,郡主也不黏她,随意应付几句便是,至于府中的少爷姑娘,郡主连应付都不耐烦,直奔二房院子去寻瑞哥儿玩。瑞哥儿和二夫人见了她都很喜欢,瑞哥儿埋怨她许久不来找他,过了个年瑞哥儿又大了一岁,隐约知道郡主不姓林,虽然还是他妹妹,到底和以前不一样了,失落了好一阵子。
  晚膳是在幽兰院用的,琛哥儿父子三个也回来了,二房一家子齐聚一堂,晚膳用的极丰盛,权当给郡主接风,席上还备了些果酒,郡主也尝了杯,久别重逢一顿饭用的宾主尽欢。二夫人留郡主在幽兰院住下,郡主心系公主和萧艺,婉拒了二夫人的请求,反而把琛哥儿两兄弟拐去了公主府,和萧艺一道玩耍。萧艺是个腼腆的孩子,一开始见郡主带了两个同龄的男孩子回来还不太自在,又怕郡主有了他们便疏远自己,很是忐忑了一番,好在琛哥儿两个都是活泼逗趣的,又有郡主从中斡旋,萧艺很快卸下心防,几人联床夜话,不知不觉睡着了,好在郡主还小,同兄弟们睡在一处也无碍,公主悄悄进去给他们掖了被角,看着几个孩子恬静的睡颜,公主心里的柔情似要溢出来。
  郡主在家里待了一个多月,时常督促白霆练兵,偶尔还提些要求,比如她会把某样东西挂在城外某座山上的某棵树上,要府卫们去取,谁先在规定的时间内取回来就能得到奖赏,这样一来大家都积极进取斗智斗勇,极大的激发各人的潜能。当然也会让白霆带他们去打猎,依旧是夺冠者得奖,又会搞些兵匪演习,或是负重长跑游护城河等等。郡主还给在编府卫每人准备了类似于现代军用的旅行包,能在里头装食物衣服帐篷被子等物,府里把帐篷被子等物也准备好了,找了个时间教大家怎么折叠被子,每个人都要折的非常整齐规范,要能把四五斤的被子折成小小一块塞进包里。还有针线药物等,每人都要学些自救常识,骨折止血发烧等小伤小病必须要懂得处理,府里还安排了绣娘教他们缝衣服,这可苦了一群大老爷们,拿着针大眼瞪小眼叫苦连天,白霆不愧是统领,回家苦熬了几晚总算能缝的顺溜了。
  郡主在家里呆了一月又去了宫里,临走时还布置了任务,带着各人的包裹去城外的擒虎岭住五天,分两批去,一批去时另一批就留在府里看家,白霆则是两次都要去,郡主安排了人监督,谁都不能偷懒。
  擒虎岭地势险峻,山上很多瘴气毒苔,有不少毒蛇猛兽,平时就人迹罕至,更别提在这里留宿,郡主这次的任务可谓艰险,不过白霆一次带一千多人去,只要不落单应该不会有生命危险。野外求生最困难的就是食物,各人的包裹里都会带些干粮和水壶,大部分的食物都靠狩猎而来,碰到干净无毒的水源大家都灌满自己的水壶,途中有人受伤便要自救,衣服划破了便自己缝上,若是碰到大型猛兽便上树跳河,众人为了活下去可谓无所不用极其,实在没有食物的时候,蛇虫鼠蚁都要咽下去,在这样艰苦的环境中,强者脱颖而出,弱者被淘汰,郡主的六十亲卫已初具雏形。
  待到一个多月后郡主再次回府,府里的府卫都呈现出一副精神昂扬铁骨铮铮的模样,不再是以前的软脚虾。郡主向白霆打听了情况,有几个年轻士兵很出挑,本身又是识字的,对郡主发下来的兵书史书很感兴趣,小队长的人选他已经有了,不过还是要看考核时的表现。郡主点点头,定在六月十五举行比试,比试地点在城外的马场,郡主让人包了那天的场子。
  白霆将消息散布下去,底下兵卫都热血沸腾,训练了这么久,希望能一朝鱼跃龙门恩泽家人。这些兵卫大多出自贫寒之家,当初从军有的是为了报效国家,有的是为了解决温饱,也有为家里减轻负担的,郡主实施的政策惠及到每个人,无论他是抱着什么想头参军,郡主都能满足他的要求,能出人头地多不容易。
  白霆也看到了士兵的训练成果,这段日子陪着士兵们同甘共苦一同成长,他也受益良多,看着士兵们从刚开始的萎靡不振变成如今朝气蓬勃的模样,他心里的成就感不比在禁卫军时出任务少,心中对来公主府就职的那点不快也早消失无踪了,郡主确实不错,自己跟着她或许真有前途。
  待到比试那天,公主府两千多府卫穿着整齐划一的兵卫服,迎风而立愈发显得英姿飒爽斗志昂扬,公主母女和萧艺坐在搭了凉棚的上座观战,有不少人家为了逢迎公主母女也递了帖子跟着来,郡主不喜欢那些闲杂人等碍眼,到底碍于情面无法拒绝,林国公府二房一家子是郡主亲请的,寿王府也来了人,高阳县主早听郡主说她在建精兵,心里无限崇拜,拉着萧蒙一道来看。
  此次比试分为三个环节,第一关是比武,人数太多也不好怎么考,直接让他们大乱斗,战到最后的六十二人记下名字,算是得了一分。试题一出全场人都懵了,这大乱斗怎么斗,这么多人都不知从何下手。白霆也觉此举不妥,向郡主提议让他们分组战斗,郡主摆摆手,拿起一杯红豆冰沙小酌。
  底下府卫愈发心烦气燥,渐渐的便有人朝平日瞧不顺眼的战友动起手来,平日里要和战友互相友爱,禁止士兵斗殴,难得有此机会可以光明正大的打架,还等什么!有人动了手场面便开始乱了起来,被打的人肯定要还手,和他交好的会帮手,对方也有朋友,朋友又有朋友,牵一发而动全身,所有人都动起手来。比试早有规定,点到为止,不能伤及性命,可是真打红了眼谁还记得规定,你打我一掌,我定要回你一拳,一下比一下重,场面实在血腥暴力。
  在场的女眷有些已掩了眼睛不敢看,公主也看不下去,忙让白霆喝止住他们,白霆看了眼郡主,郡主却是目不转睛盯着场下,丝毫没有制止的意思。白霆听命于郡主,不能违抗命令,只能看着场下干着急。公主见女儿无动于衷,以为郡主被吓着了,忙捂了郡主的眼抱她到怀里:“宝宝别看,娘在这儿,不怕。”又呵斥白霆道:“白统领,你没听见本公主的话吗?还不让他们停下!”郡主见场下气氛热烈,又听到公主语气急躁,也知道适可而止,遂让白霆击鼓停战。
  场下府卫听到鼓声还有些收不住手,有几个狠辣的见对方收手趁机又打了几下才停手,对方双拳紧握眦目欲裂,到底碍于军令忍下了。郡主将这些都看在眼里,让白霆将他们的名字记下来。
  场上还没有人死,但伤残惨重,郡主发话让人把受伤的府卫抬下去医治,场上的人谁不想比了可以退出,有些胆小谨慎的见比试如此残酷,犯不着为了前途把命送了,遂退下观战。如此一来场上就剩一千多人,郡主又把一些好勇斗狠不听军令之人踢出去,那些人还不服,直说自己表现优异为何要出局,郡主懒得跟他们废话,叫人把他们带下去,如果不懂反省公主府也不需要他们。
  接下来的比试就温和了一些,在场的人吸取前事,摸出了些门道,和交好的朋友拉帮结派,场上渐渐成了帮派之争。比试每半个时辰休息一次,每次休息都有人退出,比试了五次之后结果总算是出来了,留下来的六十二人都已精疲力尽,打完就瘫下了,不管如何,能战到最后的总是有两把刷子的,郡主让白霆记下了这些人的名字,另外每人给了十两银子,也算是辛苦费。打斗了一天大伙都累了,郡主决定让大家休息两日,两日后举行文试。
  打斗总会有伤亡,不过郡主给每人都准备了一条白手绢,打斗途中如果觉的自己无力再战只需抽出白手绢,视为投降之意,旁人见了自然不会再动他,他再自己爬出战场中心,便会有人来接他。如此一来伤亡大大减少,但总有些意外事故,有七个当场死亡,六个回去之后重伤不治死了,还有十几个落下了终身残疾。
  公主知道之后第一次对郡主疾颜厉色:“你看看你做了些什么!好好的大家闺秀,偏要行此杀戮之事,你还这样小,就要担上个暴虐之名吗?我原只当你小打小闹,可你瞧瞧今儿的场面,那些夫人小姐哪个不是面无血色,回去还不定怎么编排你呢!”公主实在气愤,女儿本就没了父族,仅靠着皇帝宠爱,偏还不自爱,惹出这种事情来,坏了名声该怎么说亲。偏偏郡主还小,公主顾念女儿心绪,也不敢骂得太狠,只得把满腔怒火发在白霆身上:“白统领,你是父皇亲派来的,不想着保护我们母女,还陪着郡主胡闹,你这样大的人了,还被郡主一个孩子牵着鼻子走吗!这事传出去,大家只会说我们母女草菅人命,你就是这样保护我们的吗?我这就进宫请父皇解决此事,白统领主意这样大,还是另谋高就吧!”
  白霆满面惶恐跪下请罪,嘴里却是一声不吭,他也知道此事对郡主名声不好,当时被郡主画的远大蓝图所吸引,便没想这样多,郡主主意大,皇帝也支持她,白霆更没什么异议。郡主低着头不说话,被娘亲训斥也没吭声,她早料到会有伤亡,她要训练的是精锐部队,都说教出来的是狗,杀出来的是狼,她的亲卫必须是从血海里杀出来的。可真见到了惨状,她又开始自责了,她毕竟是从文明和谐的社会来的,这些府卫本来可以浑浑噩噩的过日子,没什么大福也没什么大祸,就因为她的目标,这些人死了,即使郡主再三强调怕死的可以自己出局,可到底是因她而起,要她无动于衷是不可能的。
  公主见女儿不说话,以为是被白日里的惨状吓着了,不由自责刚才的话太重。宝宝还是个孩子呢,她只是没安全感才会想着要训练府卫,哪知其中残酷,也怪自己没用,不能给女儿一个安乐美好的童年,让她小小年纪便为以后打算。又怪白霆没成算,郡主又不懂练兵,他竟然跟着郡主走,郡主行事不妥他也不知劝谏,又狠狠剜了他一眼,心底琢磨着要让皇帝出面平息此事,顺便把白霆调走,换个老成持重的人来才好。
  公主给伤亡的府卫家中补贴了不少钱粮,还给死了的府卫做法事,事情已经发生,总要尽力弥补。白霆见郡主心里郁郁,开导她道:“郡主不必介怀,士兵训练中有死伤很正常,他们从投军的那一刻起便把脑袋拴在裤腰带上了,有此事故只能说他们技不如人,与郡主无关。”
  白霆这话虽冷血,道理却没错,郡主放开了些,开始琢磨下两场的比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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