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节
苏盈枝道:“姐夫带林修哥去花城出差了,我就跟着涂律师打下手呗,也没什么事干,回来就打包下东西,没了。”
苏盈袖点点头,刘外婆这时插话道:“我看林修那孩子挺热心肠的,昨天刚出差回来,就过来给枝枝送特产,还帮忙干活了呢。”
苏盈袖闻言一愣,看了眼苏盈枝,见她正埋头吃绿豆沙,像是没听见外婆说的话,不知道为什么,觉得有些奇怪。
“喵呜——”脖子上还带着伊丽莎白圈的大橙子嚷嚷着跑到她跟前,站起来,两只前爪抱着她的腿,眼巴巴地看着她。
苏盈袖顿时忘了心头那点奇怪的感觉,弯腰将大橙子抱起来,亲亲它的脑壳,“做手术乖不乖啊?”
它甩甩头:“喵——”这个东西不舒服。
“等过两天彻底没问题了就摘下来,谁叫你嘴那么痒要咬伤口啊?”苏盈袖无奈地搓搓它,揪着它的脸往两边扯,玩得不亦乐乎。
苏盈枝见状终于偷偷松了口气。
许应回到家,已是正午时分,许主任难得周末休息,一上午都在家打理他种的花圃,叶菲搬着躺椅坐在屋檐下看他干活,都没注意儿子是不是在家,刚吃完饭忽然看见他回来了,两口子一愣,“……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我昨天给妈发过信息说我回来了,晚上住阿盈家的啊。”许应也愣了一下,然后看向叶菲。
叶菲想了半晌,点点头,“哦对,是有这么回事,我忘记跟你爸说了。”
可能觉得这样会伤害到儿子,她连忙转移话题,“你怎么自己回来,袖袖呢?还有,你手里拿的什么?”
“她去看外婆了,人民路那边不是要拆迁么,得帮外婆收拾搬家的东西。”许应解释道,“这是阿盈煮的绿豆沙,特地让我带回来给你和我爸,祛祛暑气。”
叶菲闻言立刻站起身迎过去,“哎哟,她大周末的不好好休息忙活这个,多麻烦。”
说着又招呼许主任,“你喝不喝?”
“我未来儿媳妇煮的,能不喝么。”许主任笑呵呵地应了句,接了碗绿豆沙,一边喝一边向许应问起花城的案子。
末了又道:“之前你接的那个医闹案的,下周开庭?”
说的是苏盈袖师兄沈延卿那个案子,马上就要开庭了,许应点点头,又听许主任问他大概什么把握,就应道:“大概率是无期,我倒想往死刑方向辩,但肯定不支持。”
许主任点了一下头,又道:“这桩案子闹得大,到时候肯定很多媒体到场,你想想到时候怎么应付。”
顿了顿,又问:“沈医生出不出席?”
许应摇摇头,“说是要上班,不过……我看他和沈院长都不愿意出席,应该是不想应付那些媒体。”
“正常,那些媒体也就是想要个新闻,能多同情受害人不好说,不去还省事。”许主任淡淡地应了句。
到了傍晚,许应原以为能在家吃了饭再过去苏盈袖那儿,结果叶菲道:“我们也不知道你今天会回来,就订了晚上的餐厅,你自己随便吃点儿吧。”
许应摸摸鼻子,“你们就不能带上我?”
“你见过二人世界带孩子的么?”叶菲反问道,“还是三十几岁的巨大儿?”
许应:“……”巨大儿是这个意思???
苦哈哈的送走爹妈,然后在小区外头的面馆吃了晚饭,幸好他还跟苏盈袖要了钥匙,不然还真的要守大门了。
晚上九点多,苏盈袖回到家,将大橙子也带了回来,一进门就看见他穿着家居服歪躺在沙发上边看电视边打游戏,差点以为自己走错了门回的是他家。
“怎么过来得这么早?”苏盈袖问道,弯腰将大橙子从航空箱放出来。
许应退出游戏界面,朝大橙子招招手,“有什么办法啊,我妈跟许主任二人世界去了,不带我。”
“就算是带你,你好意思去么?”苏盈袖失笑。
许应看她走到了跟前,伸手一拉,就将人拽到了怀里,“是啊,所以我来找你了嘛。”
苏盈袖抬手正要推开他,就听他道:“你师兄的案子下周就开庭了,你去不去旁听?”
苏盈袖愣了一下,问明时间,然后摇摇头,“走不开,就不去了,你帮我问候他。”
“现场有媒体,沈医生不出席。”许应抓住她的手掌,仔细地揉捏着她的手指,“不过陈主任跟何灿医生会去。”
苏盈袖沉默片刻,点点头,“不出席也好,省得被他们问来问去。”
没有人愿意掀开自己的疮疤供人阅览。
她靠在许应的肩膀上,“谢谢你。”
“嗯,请苏医生今晚用行动表示一下你的谢意。”他眉头一扬,一根指头挑起她的下巴,笑着说了句。
苏盈袖一听,马上就将这人用力推开了。
第96章
“苏医生, 有新收。”
“苏医生,13床家属找你,想咨询无痛的事。”
“苏医生……”
值班日永远忙碌,苏盈袖刚处理完一个胎心异常的回来, 还没等坐下喝口水, 就听见护士接二连三地叫她, 忍不住直叹气,“我真是一身事儿。”
“谁让你们刘主任倒霉催呐。”左云听见她的叹气, 抬头说了句, 又摇摇头,有些无奈。
刘殷殷骑自行车外出,被一辆逆行的小电动撞了,摔到手骨折, 现在正在骨二科住院呢, 可不就管不上自己科室的事了么。
苏盈袖处理完病房的工作, 午饭后见没什么事,就上楼去探望一下,进门就看见刘殷殷正靠在床头看书。
“殷殷姐。”苏盈袖叫了声她的名字, 然后走进去。
刘殷殷见她来了, 招呼她坐, 然后又问她:“病房没什么问题吧?”
苏盈袖摇摇头,和她说起早上的手术,“来了个说从昨晚就开始没有胎动了的,紧急剖腹产,是脐带绕腿,给绑得结结实实的。”
刘殷殷听了直笑,说这小孩太调皮了, 苏盈袖道:“宋宁早上做的那个,就是动得过于频繁,胎心也不好,剖的时候发现羊水都已经浑浊了。”
“怀孕就是这样的,他不动要害怕出事,动得多了也担心不对劲。”刘殷殷叹气,又看一眼自己包扎着的手臂,“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出院,我在这躺着老觉得不自在。”
“往常都是你让别人躺着,现在轮到自己了。”苏盈袖顺着她的话开玩笑,“就当好好休假吧。”
苏盈袖没有在刘殷殷病房待多久,很快就下楼回自己科室,刚走到护士站前面,就见一个穿着白衬衫的男人拿着什么东西正在东张西望。
看见她就立刻迎了上来,“医生,我想问您一个事儿。”
苏盈袖忙笑着点点头,“你说。”
“就是……”男人张开手,手心里躺着一瓶爽歪歪,“能帮我热一下奶么,小孩子喝凉的是不是不好?”
苏盈袖心说这爸爸还挺贴心的,便笑道:“你往后走,靠近换药室那边有个休息室,里面有微波炉,可以去那里热。”
她说完又顺口问了句:“小朋友多大了?大孩子肠胃功能健康的话,直接喝也没事,现在是夏天。”
“昂……”男人犹豫了一下,“刚、刚出生啊……”
苏盈袖闻言脸上的笑容立刻凝固住了,“……嗯?多大?”
“今天早上生的,我老婆还没奶,她哭得厉害,我就想先给她吃点。”年轻的爸爸挠挠头,一本正经地解释着,满脸忧虑。
正是因为看出了他不是在开玩笑,苏盈袖脸上的表情开始裂了,她深吸一口气,“你妈或者丈母娘呢?”
“回去煮汤和拿东西了,还没过来。”新手爸爸回答道,又叹口气,嘟囔了一句怎么去那么久。
苏盈袖忍着心头的无语,继续问:“你老婆知道你出来做什么么?”
他闻言眨眨眼,竟然有些腼腆地笑了,“我没告诉她,想等热好了再跟她说,她肯定会夸我的。”
苏盈袖:“……”我觉得她可能会更想杀了你:)
想到这里,苏盈袖深深叹口气,将他带到护士站跟前,先跟他说:“刚出生的婴儿不能喝乳制品饮料,要么喝母乳,要么实在没奶喝配方奶粉,可以让管床医生给你开或者出去买合适的,知道么?”
“爽歪歪......还是热来你自己喝吧。”说着又指着他对值中午班的护士道,“这谁家的家属?跟管床护士交代一下,轻易别让他靠近他家宝宝。”
新爸爸:“......”怎么感觉......突然听不懂???
“哈哈哈哈——”办公室里因为苏盈袖带回来的故事响起一片惊天动地的笑声,“这是什么品种的憨憨啊?!”
“他老婆知道了得气死吧,哈哈哈。”
“遇到这样的爸,这娃也太不容易了,刚出生就遇到生命危险。”
苏盈袖更是哭笑不得,“咱们医院不是有通知孕妇和家属来上课么,他是不是都没来过啊。”
一附院为在这里建档的孕妇开设免费的孕妇课程,上课的内容无非就是些孕产方面的小常识,比如待产包应该有什么,怎么保证孕期营养,本院的生产流程如何,生产的时候怎么配合医生之类,为了提高参与率,每节课结束之后还会赠送一些小礼品,大部分是孕妇奶粉,有时候是宝宝奶粉、奶瓶或者小围嘴之类的。
但是,“嗐,妈妈自己来没来听还不确定呢,更别提爸爸了。”
虽然每次护士都会提醒,当时也答应一定会来听,但真到了那天,又因为工作或者犯懒等种种原因没有来的也大有人在。
苏盈袖这边正在有条不紊地处理着工作,另一边的容城中级人民法院,在早上十点就已经开庭审理容城军区总医院某医生被医闹致重伤一案,许应作为受害方代理律师,出席此次庭审。
案件事实清楚,审理得很快,并且少见的进行了当庭宣判,结果和许应预料的不差,无期徒刑,被告人当庭表示不上诉。
庭审结束,签完字后走出法庭,站在高高的台阶上,转身仰头看着头顶的国徽,国徽上的齿轮和麦穗清晰可见,在阳光下熠熠生辉,两边墙上的浮雕是正义女神像,左手执利剑,右手举天平。
公平与正义。许应长长呼出一口气,转身慢慢走下台阶。
“许律师。”背后有人叫他,他停下脚步,回头看见是前来出席庭审的军区医院心外科陈主任和医生何灿,何灿在那次事件中因为受到波及而早产。
准确地说,是沈延卿为了保护已经怀孕的师妹何灿而受到最大的伤害,最后因为手部神经严重受损而不得不离开临床岗位,转岗进入医院信息科。
苏盈袖一直都担心这位原本有着大好前途的师兄会因此一蹶不振。
想到这里,许应笑着问:“刚才忘了问,沈医生最近还好?我未婚妻前几天还问起,不知道他接下来什么打算。”
陈主任还没说话,何灿就抢先道:“这个我知道,你回去跟苏医生说,沈师兄的门诊已经准备复诊了,让她别担心。”
当初沈延卿更换律师,大家就打听过新的代理律师是什么人,早就知道许应的女朋友是沈延卿在容医大念书时的师妹,也是因此许律师才会接下这个案子。
许应闻言愣了愣,随即又笑起来,“这很好啊,多谢告知。”
陈主任跟何医生还有工作,许应没和他们寒暄多久,他们就迅速离开,留下他一人,刚走到台阶的一半,早就等候在外面的记者围了上来。
“请问许律师,你们对这次案件的结果是否满意......”
媒体抛出许多问题,许应一边应付一边在心里叹气,沈医生没来真是再明智不过的选择。
案件到这里已经基本结束,许应回到律所,吩咐林修将接下来的工作处理完毕,就进了办公室。
苏盈枝今天也去了庭审现场,这是她在华天实习这两个月以来接触到的性质最恶劣的一个案子,从开庭到结束,她不住地想起父亲苏和的最后一次对话。
好像说的就是跟姐姐有关的事,说是姐姐以后要读医,他很高兴,还跟她说:“枝枝以后也要像姐姐一样,去学自己喜欢的东西,好不好?”
那时她还很小,喜欢洋娃娃,于是说:“以后我要给洋娃娃做多多衣服。”
父母的笑声犹在耳畔,时间却一下子就走过了这么多年,她成年了,姐姐也将要三十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