欲魔

  黑云欲催,直逼南天门,三界的怨气浓如墨汁,污了仙宫。
  苏河眺望那片滚动的黑云,内心并不轻松。
  这些年龙茗带领的天兵天将看起来输赢有度,实际上是被魔尊耍得团团转,天界一退再退,现在已经退无可退,一旦他们退出南天门,就相当于被魔族打到家门口。面子丢了是小,信念崩塌才是最致命的。
  各族一向唯神族马首是瞻,他们如果败了,三界就败了,那些抱有希望努力在乱世中苟活的生灵就会失去最后的希望,而这群刚刚崛起的魔族将会取代神族成为三界至尊,改朝换代带来的必定是腥风血雨。
  自苏河回到天界,一向活跃的魔族像突然熄火的炮仗,退居人界,虎视眈眈的观望,黑曜重新回到副将的位置,率领一小队天将掩藏气息混入魔界打探敌情,发现魔族的数量正在以一个可怕的速度递增。
  黑曜微低首,不敢直视苏河的眼睛,他报告完情报就自动退到绒戒身边,绒戒侧目看了他一眼,目光再次回到苏河身上。
  苏河站在布防图前,布防图呈现流动状态,魔族的一举一动都呈现在眼前,而图中形成黑色旋涡状态的中心就是龙崆的位置,就在不久前另一个黑色旋涡与龙崆回合,也是从这时开始,魔族开始剧增。
  苏河的目光钉在那处,道:“来的是何人?”
  黑曜略紧张的道:“是欲魔欢喜生。”
  苏河:“他是那一族,生平如何?”
  黑曜迅速出列,从怀中掏出一枚水晶镜,须臾间,镜子出现一个衣着华贵,戴冠佩玉的青年人的挺拔的背影,此人身后跪着许多平明百姓,乌泱泱的一片,一时看不见头。
  黑曜说:“欢喜生是人族,原名贺逸,是前朝的出名的闲散王爷,吃喝玩乐无人能赶得上他,此人有种奇怪的能力,善于蛊惑人心,这些百姓不信神魔,就,”黑曜停顿了一下,道:“就只拜他,只要跟着他,比做神仙还快乐。”
  苏河背对黑曜,声音没什么起伏的说:“你与他交手,有什么发现?”
  绒戒略有些无聊,偷偷看了黑曜一眼,见他依旧卑谦的低着头,心中顿时觉得无趣,他目光上下扫了一圈,忽然发觉黑曜低垂的双手在颤抖,绒戒猛地一机灵,扯了一把黑曜的袖子。
  黑曜反应很大,刷的拍开绒戒的手,绒戒在他的眼中看到了惊惧。
  不知何时,苏河已经转过身看向两人,黑曜极快的抬头瞟了苏河一眼,头垂的更低,他低声道:“属下无能,与欢喜生交手的过程中,产生了不该有的念头,一时心神混乱,差点沉浸在那个世界......属下猜测,欲魔的能力应当是能放大人的欲望,使其深陷其中无法自拔。”
  绒戒意外的瞄了黑曜一眼,心道这呆呆愣愣的家伙心里居然也有欲望。
  苏河转过身,背对布防图坐下,双手交叉,赤眸微微陷入沉思,绒戒黑曜两人屏住呼吸,帐内寂静无声,半晌后,苏河才道:“传令下去,镇守南天门的天兵增加一倍,巡视途中严加戒备,但凡出现异常行为者先制服,再带回来。”
  黑曜低声称是,然后退出军帐。
  绒戒回头看了一眼,转过来时发现将军的赤瞳正打量他,绒戒挠了挠头说:“将军,我呢?”
  苏河敲了敲桌子,说:“接下来交给你一项任务,不能惊动任何人。”
  绒戒稍微睁大一双猫眼,道:“将军你是怀疑......”
  苏河用眼神阻止绒戒的话,从乾坤袋里取出一张画轴铺在桌子上,两人用密语详谈。
  听完苏河的布置后,绒戒退出帐篷,掀开帘便瞧见二殿下杵在帐篷前,白衣墨冠,芝兰玉树,煞是好看,绒戒识相的未出声,本打算直接就走,见小殿下冲他打招呼后仍旧不敢进去,一时起了促狭之心推了他一把。
  虚云不设防猛地往前栽去,双手本能往前撑,却触到了一片柔软,还不急抬头便被拉进怀里,只听头顶上的声音说:“终于肯进来了?”
  虚云明显怔愣了一瞬,才猛地抱紧苏河,轻声说:“我怕打扰你。”
  苏河抚摸虚云的发,好似安抚,两人安静的抱了一会,苏河拉着虚云的手,将他带入帐篷里,坐下说:“看着好像高了,让我好好看看你。”
  虚云轻轻咬住嘴唇,被他这句话说的鼻子一酸,快月余没见了,明明近在眼前,可就是见不到面,虚云每日黄昏时分都会在帐边站一会,等不到他就只能回去,日复一日,早就失去掀开帘子的气力了。
  苏河带着笑意说:“怎么还噘嘴了,我让你受委屈了,嗯?”
  虚云耷拉脑袋,有点丧丧的,露出一对莹白可爱的耳,苏河的笑意蔓延的眼底,将人再次搂进怀里,只听虚云小小的声音,撒娇一般的说:“不委屈,我就是......有点儿想你,我能不能也住这里?”
  苏河亲吻虚云的耳朵,低声道:“我们云儿撒娇呢。”
  虚云小心翼翼的说:“不行?”
  苏河沉默好久,虚云得到了他的回答,苏河以为虚云会因为自己的拒绝而难过,没想到他只是揪住苏河的袖子,笑道:“没关系,我再来找你。”
  苏河突然道:“虚云,如果有一天我可能去一个你不知道的地方,你来找我吗?”
  虚云从苏河眼里看见了从所未有的不安,他眉头拧了起来,像是不懂苏河的意思,苏河垂眸,忽然用力抓住虚云的手腕,眼里烧出一把莫名的火---
  干脆带他一起--
  “苏河?”
  苏河猛地回神,看向自己的手,心神动荡,他方才竟然产生一种想要和虚云一起死的念头,他藏在心底的欲望突然如魑伏在黑暗中的野兽一般,猛然间暴露出来。看来欲魔已经在无形中渗透进入天界。
  苏河定了定神,道:“很晚了,我送你回去。”
  虚云张了张嘴,最后还是听话的点头,到了将军府,苏河揉了揉虚云的发顶,道:“进去吧。”
  虚云点点头,扯住苏河的衣角,坚定的说:“苏河,不管你去哪,我都会去找你,别担心。”
  苏河安静的一会,对虚云浅浅的笑,拍他的肩说:“进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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