囹圄

  整个世界仿佛处在动荡中,真真假假不甚分明,温久缓慢的睁眼 ,入目是荒芜的大山,四周杂草丛生,看不见一点绿色。
  仿佛尘埃落定,温久的五感稳定下来,他知道自己已经进入白乾的记忆。
  一路上白乾都不曾开过口,他沉默的走过荒芜的大山,凄凉的荒漠,广阔的平原,终于来到一个小镇,视野中,遇见的第一个人,佝偻着背,穿的破烂单薄,寸褛之下是嶙峋的骨。
  温久终于确定,这个时代是大陆元申年,因为火神祝融二次飞身失败,身死元消,神躯落到南灵北部的沙漠中,坠地之时掀起的热灵波及到整个南灵。
  是时,南灵大旱,南北两位仙君窥探天命,实乃南灵百姓命中劫数,不可过多干涉天命,加之水神忽闻噩耗,心神重创,布雨之事便作罢了。
  看着街边一张张形销骨立的脸,温久忽觉荒唐,天界公文上的寥寥几个字,便定了无数凡人的生死,这般傲慢,这般无情,倒让人心中发笑。
  白乾此时应当用的是男子的面貌,目光扫去,看见的都是平常人的发顶,他走的很慢,心中无波,仿佛随意看看瞧瞧。
  偶经一条街道,见一名农户提着一袋子,里面装了一条大蛇,七八条小蛇,比小指还小,其中还有三两个蛇蛋,这农户怕不是刚端了蛇窝。
  农夫神色匆匆,正往家里赶,白乾忽然停下来,拦住农户,指了指角落里的一麻袋土豆,要与农户换这一袋蛇。
  农夫很高兴,几条蛇换一家人月余口粮,值!
  这人路过好几条街,见了无数卖儿卖女的、食人汤肉的,皆是冷眼旁观,现在看见同类倒是走不动路了。不过也是,人类就算看见母鸡卖小鸡,母羊卖小羊,也只会觉得惊奇,惊奇之后再不会有别的东西了。
  白乾找到一个没人的地方,打开麻袋,摸了摸小蛇的头,打算将它们放生,说出了这么久以来的第一句话:“我救得你们一时,过一阵子你们还是会被抓住,罢了,我送你们去荧惑森林,那处有个大法阵,寻常人靠近不得,想是能平安一生。”
  母蛇衔着它的蛋,回头朝白乾看了一眼,带领一众小蛇往前游,前面立有一道空间门,它们的身影很快消失了。
  “你为什么不随你的兄弟姐妹们一起去?”
  白乾捏起脚边的一条小青蛇,忽然发现青蛇的尾部绣着一朵青莲,他怔了怔,在原地站了好一会,才说:“听闻前些日子,养在文殊菩萨池子里的一条青蛇,趁着众佛论经时,将佛祖座下的金莲吞了,故而被罚下界,罚你百世充当那些俗人的腹中之物,可巧今日遇上我,便随我一同修行吧.....”
  白乾提着青蛇的尾巴看了看,“竟然没有分化性别,罢了,我还缺个丫鬟。”
  说着话,青蛇突然在白乾的臂弯处变化成一个女娃娃,对白乾咿咿呀呀的笑。
  瞧着俏皮可爱的女娃娃,温久略感意外,这青蛇的来历竟然与佛门有关,那是不是无心与青蛇之间也有什么关联?无心天生佛心,就连坠魔以后还能请出文殊菩萨法像.......
  白乾给青蛇取了名字,单名一个琅字,由此可观,他日后也是想要青蛇分化成雄蛇的。
  白乾今日之举,虽免去它成为蛇羹的命运,同时也乱了它的命数,它本已经历劫九九,还差其一,佛性已经恢复十之有九,跨过这道生死劫,来日便可坐化青莲,重新回到文殊菩萨座下。
  但佛门最重因果,今日承了妖王的情,无论如何都是要还清的,故而青琅留在他身边,寻一个报恩的机缘。
  往后几百年,青白两蛇在湖畔定居,终日耳鬓厮磨,这种感觉十分奇怪,白乾的欢愉不断传送到温久的心里,温久只好闭目塞听,封住自己的五识,窥人床笫之事,终为不雅。
  两条蛇厌倦湖底的湿冷,变化成人形,原是一公子,一丫鬟,后来公子遇到一名书生,忽然化身成女子,追了上去。
  又后来,青蛇偷偷的躲在一边,见那白沙暖帐前,窗外春波烟雨,书生被压在下面,声长气短,白乾忽而回头,清润端庄的眼流转的是妩媚风情,白乾冲着青蛇眨眼,便不再离她,俯下身贴近书生红彤的耳朵,低声道:“相公,放松一些。”
  青蛇看不懂他们在干什么,温久还能不懂吗?
  白乾这一路见过许多灵光强盛之人,诱惑他们贪欢纵欲,为了就是他们身上的功德。这书生耳垂敦厚,双目清澈,额头灵光笼罩,实乃多世修来的大善人。
  此外,更是神奇之处在于,他与白蛇交好多年,身不染妖气,其功德就如再生泉眼,有取不尽之势,白乾怎会放过这样的好事,怎么会放过许生。
  白乾为半龙半妖,寻常蛟类若想化龙,自身修为是其一,无量功德是其二,白乾比它们更加简单,他先天一半龙力龙血,只需要赞够功德,化龙就不是轻飘飘的两个字了。
  另外,温久早就觉得奇怪,功德这种东西又不是看得见摸得着的实物,白乾到底是怎么将他人的功德占为己有的?
  这日,许生出门采药,白乾恢复男儿身,披散头发,于桌前饮茶,白烟袅袅,青琅坐在白乾对面,只觉得眼前这个人陌生。
  白乾说:“今日来了个颇有道行的僧人,他与你有缘,你去会会他,最好赶他走。”
  青琅放下茶杯,面色不虞,“姐姐,我们什么时候离开这里?”
  白乾摸了摸青琅的头,说:“为什么不喜欢这里?”
  青琅说:“我不喜欢你和那个呆子混在一起,你明明就是男子,为什么要装成女子?”
  白乾偏头笑了起来。
  青琅有些赌气,“有什么好笑的,你难道不觉得不好有意思吗?被一个凡人压在下面!”
  白乾的笑容淡了些,道:“休胡说,我什么时候在下面过?”
  青琅睁大眼睛,回想起来,的确每回她看到的白乾都是在上面,青琅呐呐的说:“那书呆子真可怜。”
  忽然脸被人掐住,白乾目光疏离,似乎生气了,他说:“青儿,我记得,我曾告诫过你,身为妖,对凡人动情就是罪,你是忘了吗?”
  “我没....有,是姐姐忘了!”
  “我怎么会忘?人族与我而言只是蝼蚁罢了,”白乾揽住青琅的腰,吻了下去,就像千百年前,两人在湖底耳鬓厮磨那般,只是第一次以人身做这样的事,青琅居然开始害羞起来。
  温久闭上眼睛。
  青琅去会了那和尚,气呼呼的跑回来,提了自己的佩剑又去了,这一回迟迟未归,金山一带,钟灵毓秀,妖物众多,它们都是白乾的耳目,吾欲的小木屋里每日发生的什么事白乾都清楚,也就没有插手。
  过了一段时日,青琅回来了,白乾开始频繁的睡在她房里,每次都是等到许生睡着后偷偷来,日子久了青琅也开始奇怪起来。
  逼问之下,白乾最后说了实话,他说他想要个孩子。
  妖与人不能生孩子,妖怪和妖怪才能生,青琅听懂了,白乾是要她给他生孩子。
  青琅质问白乾,“你知道我快要分化了,对不对?你还记得,你当初说过,雄蛇雌蛇由我自己选!”
  白乾没有说话,只是侧目看着青琅,面无表情的说:“你不是要报恩吗?”
  青琅面色惨白,不敢置信的瞪着白乾,掀翻茶桌跑了出去。
  白乾盯着地面上的茶渣,烦躁的抓了一把头发,悄悄跟上去,他以为青琅要回去找那和尚,若真是这样,他便要在两人见面之前将她捆回来。
  可谁曾想青儿也是冰雪聪明的,她抓住许生的衬衣,冷声道:“书呆子,是不是你让姐姐给你生孩子!”
  许生是个儒酸书生,他念叨道:“男女有别,小青,放开我再说......”
  青琅便松了手,拿眼瞪他,许生悄悄坐在青琅一旁,两人隔着一颗柳树,他有些不好意思的说:“娘子她和你说了?是我姐姐在催,说成亲也有些年了,她的两个孩子都入了私塾,我这还没动静,催我呢,我想着,家里多个孩子也热闹些,你,你别生气......娘子她也是同意的。”
  青琅翻了个白眼,说“你要孩子,你怎不生去?”
  许生笑了笑,“这不我生不了嘛,还是要辛苦娘子了。”
  他?他也生不了!
  青琅不知道自己气的是什么,究竟是气生孩子这件事,还是气白乾不和她商量擅自决定,还是白乾为了给书呆子一个孩子,就能毫不犹豫的来逼迫自己。
  白乾看着青琅纠结的模样,居然偏头笑了起来。那一刹,他是怎样的想法估计只有他自己清楚了。
  后来青琅躲了白乾一段时间,在某个夜里,她找上白乾,郑重的表达了自己的想法,还有月余便要分化,若是生下孩子,她日后就没得选了。
  白乾朝青琅招手,青琅躺在他怀里,听他要说什么,结果白乾只是给她带了一只镯子,摸着青琅的肚子,附耳温柔道:“对不起,给我一个孩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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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温久:这就是渣男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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