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节

  他也不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她,眼神冷肃而压迫。
  没办法,她只能擦擦眼泪,跟外婆抱抱再跟舅舅们告辞。
  她先看看那俩青年的自行车后座,居然都装满了东西!
  谢启明气结,难不成她还想坐别人的自行车?
  他冷冷地看着她,看着她一步步蹭过来,老大不乐意地往自己自行车后座坐上去。
  不想坐?
  谢启明轻嗤一声,大手往后一抓,拎着她的手臂就拉到前面来,顺势一推就让她坐在了前面大梁上。
  他双手扶着车把,宽阔的胸膛挡在她身后,立刻就把她结结实实地圈在了怀里。
  林溪:“!!!”
  狗男人有宽敞舒服的后座不给她坐,让她坐前面大梁,想咯死她!
  难不成还怕她跑了?
  果然谢启明扯了扯唇角,微微俯首,声音自她头顶低低地传来,“坐在后面那么规矩舒服,你不觉得不适合……”这个女流氓。
  林溪:“……”狗男人居然敢说我不配坐舒舒服服的后座?
  谢启明你给我等着!
  那两个青年看得哈哈大笑,“还是咱谢团会啊。”
  谢启明斜睨了他们一眼,“东西装不下,绑在后面。”
  林溪的铺盖加上手箱子,再有杂七杂八的,看着不多,要用自行车拿也不容易的。
  一个青年帮他把两个箱子绑在后面,然后示意他们启程了。
  路上俩青年激动得开始嚎,一首接一首地唱歌,最后连《三大纪律八项注意》都出来了。
  虽然听说团长这个媳妇来的不大光彩,可在他们看来,只要团长肯娶那就是好的。如果他不乐意,怕是根本不会来迎亲。
  冯家大队隶属于城关公社,就在玉河县边上,骑车满打满算半个多小时也够了。
  林溪坐在前面大梁上,努力伏在车把上想离谢启明远点,却还是不可避免地被他圈在怀里。他身上雄性荷尔蒙的气息太过浓郁,让从来没和陌生男人这么亲密接触的林溪感觉一阵阵头晕。当他蹬自行车的时候,膝盖和大腿也会时不时地碰触到她,哪怕她再努力往前躲,空间有限也不可能躲到哪里去。
  她将头努力趴在手上,一下下地揪自己脸蛋,恨不能把自己给揪成隐形人。
  谢启明冷眼看着怀里的少女缩成团,一副恨不得原地消失的架势,忍不住勾了勾唇角。
  他不清楚一个人为什么会前后性格差别那么大,之前刻薄、任性、孤僻、暴躁,骨子里却又自卑怯弱,为了赖上他丝毫不顾及尊严和脸面。可这会儿她羞得身体都在微微颤抖,那截雪白纤细的颈子连带着耳朵和脸颊都红扑扑的,他碰她一下,她就跟小兔子一样一哆嗦。
  她说发烧生了一场病想通了。嗯,他不接受这样的理由,谁没发过烧生过病?也没见谁性格大变的。
  有些人经过巨大的创伤,比如家逢巨变可能会性格改变,也一般是变得沉默、成熟、阴沉等等,并不会像她这样变得骨子里自信、张扬而又带着小女人的羞涩。
  她并不是怕他,只是……因为他是男人而害羞。
  他感觉得出来。
  她越是想躲开他,他就越是要状若无意地碰她一下,他自己也没觉察到自己竟然会有孩子气的一面。
  毕竟从小到大他都不喜欢和女孩子打交道,嫌弃她们矫情又娇气,心眼儿还小,能躲则躲的,就算长大以后同龄人都希冀尽快娶媳妇,他也没有对女人产生什么遐想,反而厌烦有些人没事儿就想往他身上凑。
  在他的认知里,只有他躲着别人的,没有别人躲着他的。
  前面有段路面因为下雨被大车压翻了,大家放慢了车速,一个青年提醒他,“谢团,咱们走右边。”
  谢启明答应着,却车把一斜,压进了边上不平整的车辙,自行车顿时颠簸起来。
  林溪被颠簸得面色痛苦,紧紧地抓住车把手,生怕把自己摔下去。
  不可避免的,随着颠簸她不是靠在他手臂上就是靠在他怀里,甚至还用后脑勺碰到了他的下巴。
  他身上热量惊人,碰触过的地方就如同被点燃了一样灼热,让林溪紧张得不行。
  他是故意的!呜呜呜……这人太坏了!一点不像他表面那么正气凛然!
  林溪轻轻咬着唇,心里把谢启明骂得狗血淋头。
  就在这时候,对面来了一辆运输的大卡车,带起漫天尘土卷过来。
  林溪赶紧闭上眼睛免得迷了眼,突然她感觉头顶被压上一顶帽子替她遮挡了落下来的尘土。她轻轻碰了碰帽檐,咬着嘴唇低低地说了声谢谢。别人对自己一点善意就要随口道谢,这也是从小养成的习惯了。
  谢启明听力好得很,对这声谢谢却很惊讶,随口说谢谢这种事在乡下那是绝对没的,哪怕在城里也并没有这么自然,更何况林溪从前粗鲁无礼。
  所以,这个林溪……
  谢启明按捺下心里的那一点异样,尽量忽略鼻端窜进来的幽幽香气,不动声色地和她拉开一点距离,不再逗她了。
  前面那俩青年还在又唱又吼的,莫名的让林溪觉得这个谢启明可能脾气不像他表面看起来那么冷,应该还是不错的,至少那俩小子敢在他身边声嘶力竭地狂吼。
  当然,她不知道人家也可能是平时太压抑,借着婚礼三天无大小发泄一下。
  走到一个岔路口,另外一边路上拐来一队骡车,因为上坡,老农嘴里“驾驾驾”,手里甩鞭子赶着骡子加速冲。
  那路口也不甚宽敞,那骡子就冲着他们龇牙咧嘴地冲过来。也是赶巧了,脑袋碰到了谢启明的左臂,那长长的骡脸就朝着林溪蹭过来。
  林溪哪里见过这阵仗啊,吓得“哎呀”一声就一头扎在谢启明的右手臂上。
  谢启明却丝毫不乱,脚下用力一蹬自行车就跑了出去,只是岔路口的路况更差,车轮胎滑进一道深深的车辙里,自行车往右边一歪。
  他人高腿长,脚很自然地就撑地,人车自然无事。可林溪没经验啊,她坐在大梁就跟坐着单杠一样,咯得屁股疼不说,还坐不稳当,这会儿又直接一歪,她就往右后方倒下去。
  她吓得惊叫一声,预期的疼痛却换成了一个坚实滚烫的怀抱,却是谢启明手臂一捞就将她给拖在了臂弯里,并没有摔着她。
  这一下,两人就是非常亲密暧昧的姿势了。
  她往后倒在她怀里,还死命地抱着他的手臂贴着他,这可太尴尬了!
  谢启明没有立刻把她扶起来,反而顿了顿,才不紧不慢地把她和自行车一起扶正,让她重新坐好。
  他看林溪不但小脸通红,眼圈都有点红,她睫毛很长很密,这会儿都湿漉漉的一撮一撮的了。
  如果不是她死缠烂打,以死相逼让他娶她,看她这样他是真要不忍心了。
  他冷哼,这演技,不去文工团亏了!
  之后一路顺利,等到了谢家的时候,正好吃晌饭。
  这时候全国上下婚礼都比较简单,新人对着伟人像鞠躬,然后给公婆敬茶,一家子吃顿饭就可以了。
  而林溪和谢启明的婚姻来的不那么光彩,谢家自然不会正儿八经地办酒席放鞭炮闹洞房之类的,总不能请亲朋来笑话吧。
  原本依着计划,只需要打结婚申请其他的就不管了,婚礼也绝对没的,至于林溪在哪里过随她。
  谢启明不吭声,谢家也绝对不会主动给张罗,毕竟都觉得吃了苍蝇一样膈应。
  可现在谢启明亲自去接她,就说明他勉强认可这个媳妇,谢家再不高兴也得走个过场。
  他们得给谢启明面子,一家人吃顿饭。
  突然来到一个全然陌生的地方,一屋子男女老少都拿眼看她,说不尴尬是假的。
  毕竟这是别人家!
  林溪拿出转学进新班级的气势来,挺直了脊背,下巴微收目视前方,淡定地微笑。
  可紧张还是紧张的,一紧张不等谢启明开口,她就冲着二老一鞠躬,笑眯眯地叫了一声“谢伯伯,谢伯母。”
  谢启明:“……”伯伯,伯母?
  呵呵,你自己那么能,拿出你文工团台柱子的演技来吧。
  作者有话要说:  现在的谢启明:这女人哪哪儿都是问题,很值得怀疑。
  后来的谢启明:媳妇儿哪哪儿都让人稀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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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章 娇气媳妇
  谢父谢母原本就对二儿子这门亲事不满,要不是县革委会老主任过来说合,怕耽误谢启明的前途,他们是绝对不认的。
  趁着自己儿子生病在床的时候,一个大闺女跑去钻被窝?
  丢不丢人!要不要脸!
  当然,这话不能重提,还得假装没这会儿事儿,只当是医院认识然后相亲结婚的,否则丢不起那人。
  可这会儿她竟然不叫爹娘,张口就叫什么伯伯伯母的,谢父还有涵养,谢母就鼻子里哼了一声了。
  满屋子气氛顿时凝重起来,原本叽叽喳喳的小孩子们都闭了嘴,拿眼盯着林溪。
  林溪呼吸着周围近乎要被冷冻住的空气,依然笑得很完美,她知道他们恨的是原主不是她,所以不对号入座,不找骂,不拉仇恨值。
  我叫不尴尬!
  尴尬的气氛持续了足足有两分钟。
  林溪也豁出去了,反正在陌生的世界没人认识自己,怎么演都没人知道。只要她不尴尬,尴尬就赖不上她!
  她笑得非常甜美,给自己描补一下,“我之所以称呼两位伯伯和伯母,是因为我知道大家对我有意见,不会接受我。所以,就等二老接受以后再允许我改口吧。”
  她真的不想给年轻轻的自己找公婆啊!
  她声音越发的柔美,“我先跟大家道个歉。我之前的行为很欠妥,实在是前阵子发高烧脑子有点……咳咳,就是有点犯糊涂……”她把对谢启明的那套以后可以离婚的说辞又拿出来忽悠谢家人。
  不等她说完,谢启明的脸都阴沉下来。
  谢大嫂受不了尴尬的场合,她觉得自己比林溪还尴尬呢,赶紧推让打破尴尬的氛围,“来都来了,快坐下吃饭吧。”
  林溪从来没这么感激过“来都来了”这句话,她朝谢大嫂笑了笑,感谢她解围。
  谢父:“既然结婚就不说那散伙的话,来了就是一家人,该叫什么叫什么。”
  谢启明看了林溪一眼。
  林溪从善如流,赶紧叫了爸妈。
  这时候谢家6岁的大孙子麻溜地给林溪送上碗筷,奶声奶气地说:“二婶,你真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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