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26

  『l探长再立奇功, 连环纵血手印被捕』
  『剧院之殇——被点燃的初秋连环恐怖之火』
  『细数历年火下亡魂,有你熟悉的面孔吗——记芳华早逝的美人们』
  伦敦十月初,似有几分天干物燥。
  不是因为气候变化, 而是人们都刚刚走出连环纵火案的阴影。
  凯尔西结束了今日课程, 离开学院大楼, 一路上还能听到议论纷纷。
  上个月,接连发生了六起纵火案。
  四起发生在私人住宅,两起发生在剧院, 现场全都留下一只血手印。
  私人住宅被烧已经引起慌乱,而因剧院的密闭性,一旦发生火灾可能引起重大伤亡事故, 金秋九月被一股恐怖气氛笼罩。
  歌剧演出骤减,不论演员还是观众,都不想成为下一个受害者。
  哪怕六次火灾至今没有人死亡, 但十一人中度烧伤。在没有植皮复原的年代,他们日后的生活将会非常艰难。
  幸而,上周六夜血手印再欲作案时,被苏格兰场的l警探当场抓获。
  笼罩的恶火阴云就此散去, 各大报纸媒体又兴奋起来,纷纷就此大书特书,开始了五花八门的报道。
  其中,一则新闻引人注目。
  l探长继抓捕开膛手杰森后再度出名。他的履历上又添一笔,这次将纵火手哥达及时拿下。
  凯尔西也买了不少报纸,基本都是夸大其词,别指望有一份能还原真实案情。
  即便如此, 也能通过虚化的报道, 挖掘背后的真相。在充斥着谎言的时代, 读懂虚假是一种本领。比如,她这次看到了l探长背后的男人。
  正是眼前这位的弟弟。
  梧桐道,街边长椅。
  有人在此静候了一段时间。
  当手里的书翻到尾声,等的人刚刚好出现。
  他起身问好,“下午好,班纳特先生。突然造访,没有打扰到您吧?”
  “下午好,福尔摩斯先生。”
  凯尔西点头回礼,“秋日余晖落在我们身上,学院墙上的五叶爬山虎叶子红了,一树野苹果结了果,又何从谈起打扰一词。”
  在这样美好的秋日相见,打扰便成了无稽之谈。
  迈克罗夫特绅士微笑,确定过眼神,是难缠的角色。
  之前,通过一叠答卷对凯尔西做了全面分析。
  而百闻不如一见,他能断定爱格伯特压根无法在这位面前守口如瓶,不知不觉间就被套出话来。
  “真是一点都不意外,您已知道我的存在。”
  迈克罗夫特微扬下颚,“也希望您不介意多出的那一场笔试。”
  “当然不介意。那是爱格伯特教授的考验,是我进入伦敦大学学院的必经之路。是我的荣幸才对。”
  凯尔西资质不说究竟是谁出的考题。迈克罗夫特能请动爱格伯特,就是她要面对的考验。生活的常态从不是一番平坦,而是时有发生的节外生枝。
  此时,凯尔西更以善解人意地口吻说,“何况您的调查是为了令弟的安全考虑,谁又不羡慕拥有一位如此称职的兄长呢?”
  迈克罗夫特差点笑容僵硬,他才没有为了歇洛克大费周章,明明是为了伦敦的安全考虑。
  一个来历神秘又过于聪明的人,当发现他的存在就稍作调查,是职责所在,仅此而已。
  “您误会了,我仅是为委托人寻找一位合适的侦探。像对麦仑先生、巴尔克先生,他们对破案没兴趣,也就从未参加过什么笔试。”
  迈克罗夫特自然地否定,他也确实没有彻查胖老板与巴尔克医生。怎么可能对歇洛克身边出现的人都一一排查,他有那种空闲不如多几本书。
  凯尔西保持微笑,暗道你不查他们,只因那两位的过去清白得一眼便知。
  “也许您不相信,但这事实如此。”
  迈克罗夫特抛出原因,“歇洛克在我那借住的几天,提到过与你们的合作。我正在寻找一位合适的侦探,便想试一试您可否胜任。”
  哦!破案了!
  凯尔西彻底明白,根源还是在歇洛克身上。
  别管他和他亲爱的哥哥聊了什么,成功地让一个无辜路人被盯上了。八月二十九,一整个下午的试卷,写到她手腕酸。
  「你是无辜路人?」
  迈克洛夫特面对凯尔西毫不掩饰神情,一时之间,他竟也被噎住了。
  歇洛克确实没有多说,寥寥数语谈起发套分尸案,主要在谈必须跟进查出谁买走了被盗尸体。
  可一段话里出现了三次杰瑞,其频率比提起胖老板与巴尔克医生高多了。
  不同于对权贵一知半解的苏格兰场,迈克罗夫特确定如今伦敦西区不存在班纳特家族,但那并不意味着凯尔西伪造来历。
  在欧洲大陆,混乱联姻、家族没落、隐姓埋名、父族子嗣断绝等等,许多可能让一个家族退出舞台百年或更久。
  当其后人再度出现,判断他来历的真伪,会随着时间流逝而难度倍增。
  如果握有传承之物,通晓家族隐秘,而其余家族成员都已死绝,外人又如何否定此人的真实性?
  无法判断血脉,只有判断精神气质。
  权贵无法一夕可成,气质难以伪装。
  他们生于富贵,或哪怕落魄都不会自降身份。而自幼接触的成为常识,自幼学习的成为知识,例如礼仪仪态、马术剑术,例如书画茶瓷棋等品鉴能力,
  普通人又如何去尽善尽美地模仿?
  一没有金钱时间去学习,二根本没有渠道去学习,更没有不谈精通到完全融入骨血。
  迈克罗夫特敢保证凯尔西能拿出传承之物,也能给出一段足以说服众人但又无从考证的家族史。
  更无法质疑他浑然天成的气质,学识、能力、气度,无不证明他来历不凡,很可能是某一权贵之后。当他在伦敦呆得越久,仅存的不足也会补全。
  思及俱乐部的一叠答卷,迈克罗夫特确定凯尔西在藏拙。
  以其所能,现在进入大学,学习专业反而是次要的,主要的是补全人脉关系的不足,将来他将无懈可击地融入伦敦。
  然而,迈克罗夫特有一种直觉的不安,也许是看不透凯尔西的出现究竟会改变什么。
  “还请明示来意。”凯尔西打破了沉默,两人在梧桐道上傻站着干什么?又不是在排练哑剧。
  “您为什么案子而来?怎么不找另一位福尔摩斯先生,难道他不够您的标准?”
  迈克罗夫特稳住笑容,谁说歇洛克在他心里不达标了?
  “我从不干涉歇洛克的喜好决定,他可能对此案没兴趣,那又何必向他提及。相较而言,您也许更适合接手,我就前来拜访了。”
  迈克罗夫特取出一封邀请函,没有再相互试探下去,直接递给了凯尔西。
  “彼得森子爵有些困扰,希望有人能为他解决。班纳特先生,你愿前去一试吗?”
  凯尔西礼貌地接下信函,但没有将其打开一观的意愿。从没有一则规定表明,被邀请者一定要应约。
  “很荣幸能被您认为适合办案,但我的学业繁忙,不一定能抽出时间。”
  迈克罗夫特眼角微动,瞧一瞧这种态度,倒和歇洛克颇有七分相似。他遇上不感兴趣的案件,往往会设法移交给别人。
  “想必您听闻了九月纵火案,但一定不了解它的侦破与彼得森子爵有点牵扯。”
  迈克罗夫特知道必须多说些什么:
  “子爵最近睡得不好,认为天干物燥影响了睡眠质量。于是他和朋友多聊了几句,担忧伦敦众人也有相似感觉,必须注意别让干燥引起火灾。”
  翻译一下,彼得森夜晚做梦,怀疑有人要对他纵火。然后联系上了苏格兰场的某位长官,说动他加强排除,注意纵火犯的出没。
  苏格兰场的警探们工作量加剧,谁也没想到起因竟是为了彼得森的一个噩梦。
  荒唐地加重了工作量,却误打误撞留意到了连环纵火者的出现,反倒使得这次的破案效率提升。
  凯尔西微微抬眉,听懂了言下之意。
  虽然此事的结果往好的一面发展,但也遮掩不了只为彼得森子爵的无端揣测,底下人就累死累活的实事。
  迈尔罗夫特再道,“如今连环纵火者哥达归案,但彼得森子爵的睡眠质量依旧堪忧,不知何时就又要和朋友聊天了。”
  彼得森子爵的噩梦不停止,他对下面人的折腾就不会停止。
  迈克罗夫特不喜那样的人物,偏偏伦敦乃至欧陆存在不少此类权贵。他的职责就是别让那些人的愚蠢影响到大多数人的生活。
  仅从这点,高贵就不应根治于血脉,而应根治于灵魂。如此对比,凯尔西的来历成迷,完全不是问题。
  凯尔西闻言轻笑出声,“因此,您希望我去根治彼得森子爵的噩梦?我又不是巫医。
  好吧,这确实不适合令弟,他不会很难同意接手此类荒谬的委托。福尔摩斯先生,您着实考虑周全。”
  彼得森子爵只是做噩梦吗?这要查过才知。
  但不用查也能知道,他不是讲道理的委托人。如果不让他舒心,恐怕他还要继续闹幺蛾子。
  迈克罗夫特还不承认为歇洛克着想,现在不正是把棘手的事抛给了她。
  “请允许我考虑一番,之后再做答复。”
  凯尔西挥了挥邀请函示意先走一步,“无论如何,我很高兴今日认识您。”
  “与您相识亦是我的荣幸。”
  迈克罗夫特微微颔首致意。至于是否高兴,或许凯尔西接手烦人的彼得森,他就能高兴一会了。
  **
  入夜,九点半。
  蒙塔古街渐渐安静下来。
  凯尔西却听到了敲门声。她刚放下一本大部头的书,在思考要不要去彼得森府邸走一遭。
  “两位这个时间居然一起上门。”凯尔西开门,外面是歇洛克与雷斯垂德,而雷斯垂德的神色不太好。
  “l探长不是抓捕了纵火犯哥达,不值得松一口气吗?难道还要找我进行夜间座谈,咨询如何让你们更进一步地愉快合作。”
  雷斯垂德脸色一僵,愉快是不可能愉快的,他再也不愿意回想这段时间怎么办案的。
  一个月前的他太过天真,万万没有想过深渊的大门竟会再度打开,竟是再放了一只魔鬼来到人间。
  与歇洛克一起办案,一个词,一言难尽。
  对比凯尔西某些浮夸的赞美,歇洛克只会给他严肃地指正。
  谁想到事后,他居然又作为l探长被登上报纸了。一场纵火案,让他的心情起起落落,心脏不好压根承受不来。
  雷斯垂德努力清空上一个月的记忆,保持沉默,是他学会的最佳应对方法。
  歇洛克直接说出来意,“富兰克林死了,201室着火的那位。他本与连环纵火案无关,但我发现其中有些违和,牵扯到了别的案子。”
  随即,歇洛克对凯尔西叫出了破案时的专属称呼,“杰瑞,你能陪我走一趟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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