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局
理智告诉她应该松手, 但是在情感上告诉她——如果她们全都松手了，那大兄弟这个人就凉了。
大兄弟人还挺好的……
没有过多的时间让她犹豫，很快她就做出了决定——她选择在不撒手不松力气的情况下尽量躲避袭来的羽毛, 而身边的两人显然与她做出了同样的选择。
坚硬冰凉羽毛划开她的衣服, 划破她的皮肤, 然后“噗嗤噗嗤”地发出几声闷响，尽根末入在地板中。
随后才有鲜血从伤口处流淌出来，空气中蔓延着一股血腥味, 混合着一种说不出来的腥臭。
怪鸟把眼睛贴在上方的窗框上，那个框正好有它一只眼睛那么大，达成一种诡异的重叠感。它浑浊的眼珠滴溜溜地转着, 像是一条游在淤泥里的鳝鱼，滑腻而又恶心，贪婪地注视着屋里的几人。
“怎么办啊！”任玥道, “有没有什么趁手的武器？！”
商舟咬着牙，闻言吃力地答道：“有武器的话我们早拿了！”
那他们就这样等死吗？！
“咔嚓——”不堪重负的窗框发出一声脆响，与周边墙体相接的地方裂开了一条条长长的裂缝, 并有向四周蔓延的趋势。
大兄弟松开了鲜血淋漓的手：“你们松手吧！”
“虽然这是最好的办法, 但是——”任玥双脚蹬着地板, 拼尽全力把他往回拉，“既然刚才都没放手, 现在哪有半途而废的道理？！”
羽毛箭雨再次发动, 这回的数量比上一回要多得多。她们没有足够的躲闪空间, 相继被羽毛划伤, 连最为矫健的小楼也受了些轻伤, 无法移动的大兄弟更是成了一个靶子, 不住发出代表疼痛的闷哼声。
他眼眶泛着红, 身体不停颤抖，但不是因为害怕和疼痛，而是因为鼻酸和感动。
他们不过是萍水相逢的路人而已。
没必要的……
真的没必要的……
原来在这样的一个时代里还是有人性存在的……只要人性没有灭绝，人类就还是有救的吧？
被抓破的肩膀肿胀起来，那只爪子一直在往他的身体里注射着一种滚烫的液体，他喉头一腥，一口鲜血喷了出来，血的颜色却是不正常的绿色。
很痛。
像是身体被撕裂了一样的痛。
他的五脏六腑闹腾起来，尽情地在他身体内部叫嚣，上演着一场别开生面的演唱会。
他又喷出来一口绿色的血，微微偏头，见到了几人震惊的表情。
有什么东西撕裂了肉·体，从他的躯壳中钻了出来，他痛得尖叫，出口的却是一声凄厉的鸟鸣。
“刺啦——”一声，是他左臂与身体分离的声音。那怪鸟撕下了他的整条手臂和半个肩膀，叼着食物离开了窗口。
几人因为惯性摔成一团，被绿色的血液喷了满身满脸。
任玥的手在抖，但还是第一时间搬着他远离了窗台，绿血拖了一地。
旁边的小楼和商舟也迅速挪到了门口，三人蹲下围着大兄弟，只能干看着他的伤口向外流血却什么都做不了。
他的伤势非常严重，肩膀处血肉模糊，翻滚的血肉中支楞出一块断裂的骨头。
大兄弟晕厥了一瞬，又很快被疼醒，哑着嗓子问道：“我……怎么了？”
商舟答道：“情况不太妙，肩膀处受伤严重，失血过多，如果没有专业的器材工具帮助的话……”
大兄弟打断他：“我问的……是我的样子……发生了什么变化？”
商舟抿了抿唇，如实回答：“你脸上长出了羽毛……变得很像那只鸟。”
窗外的啃食声一直没停，时不时还传来两声欢快的鸣叫。
大兄弟气若游丝地说道：“我……我身上也好痒……应该……应该也在长羽毛……”
任玥急得想哭，但还是忍住了低声安慰他：“没事的……你别怕……没事的……”
“应该是……你别怕……”大兄弟笑笑，“如果我变成了怪物……麻烦你们立刻杀掉我……”
“好……”任玥应了一声，擦擦眼泪爬了起来，小心翼翼地抓来了离他们最近的一块玻璃碎片。
小楼和商舟警戒着窗户，防止那只怪鸟再次发动袭击，大兄弟痛苦地呻吟出声，双腿在地板上胡乱蹬着，偶尔会发出一声沙哑的鸟叫。
任玥捏着玻璃片蹲在他身前，心里像是一块巨石压住了，有些喘不上气。
有羽毛刺穿了男人的衣服，打了激素似的迅速生长，他的指甲开始变尖，五个指头也有了融合在一起的迹象。
任玥的手在抖，眼泪在流，不过她还是捏准了玻璃片，将它悬到了大兄弟的喉咙上方。
商舟回头看了她一眼，突然说道：“我来吧，你去盯着怪鸟。”
任玥确实下不去这个手。
她没有过多犹豫，转身和商舟递交玻璃，然后迅速和她交换了位置。
商舟没有过多犹豫，他看着大兄弟痛苦的表情，轻声说道：“你还想坚持下去吗？”
大兄弟疼得几乎要失去理智：“帮……我……”
商舟抬手，对准他的喉咙把玻璃刺了下去。
然而他只插·进去了一寸，接着就受到了阻碍，再难前进一点。
大兄弟猛地睁开双眼，眼中不复清明，变得和那只怪鸟一样浑浊。他尖哮一声，音波化成实质荡漾开来，把脖子上的那片玻璃冲击出去，插入了天花板。
商周也被震得一屁股坐在地上，任玥眼见不对，赶紧一把把他薅了过来，下一秒大兄弟变得和鸟人一样的爪子就落在了他刚才躺的位置。
“呜——”地面的碎玻璃哗哗作响，冷风灌进房间，地面的和她们身上的血水都有了结冰的趋势。
房间里除了她们自己的身体碰不着以外，其他的东西倒是都能碰到的。小楼徒手卸下来了衣柜里的横杆，走到两人身边，挨个把人拎起来：“晚了。”
任玥抹掉眼泪和阻挡了她视线的绿血：“对不起，怪我犹豫了。”
小楼摇摇头：“不是你的错。”
大兄弟完全失去了意识，变成了和外面那只一样的怪物。
他空荡荡的左肩膀的血肉开始蠕动，向外生长出一只光秃秃的鸟爪，然后在一瞬间覆盖上一层厚厚的羽毛。
他扇动翅膀，带起一阵巨大的气流，再度将玻璃碎片吹飞出去，哗啦啦地落到了一楼的地板上。
几人也因此不断后退，很快就滑到了窗边。
外面的那个像是嗅到了腥味的苍蝇，煽动翅膀飞回二楼，爪子钻进窗框，向他们伸了过来。
几人艰难地四下散开，就这样分散开来。大兄弟变成的怪鸟扇动一只翅膀，并不是很平衡地飞了起来，径直冲向伤害了他的商舟。
商舟仓皇闪躲，被它一下子撞飞了出去，摔进了敞开着的衣柜里，发出“咚”的一声巨响，半天没有动静，不知道是被撞晕了还是开启了自己的能力。
不过屋里屋外的两只鸟并没有再把注意力放在他身上，转而攻击起任玥和小楼。
小楼把棍子在腿上折成了两半，扔了一半给任玥：“一人一个，能坚持住吗？！”
任玥：“我尽力！”
两人分开站位，小楼负责大兄弟，她负责窗外那只大鸟的一只鸟爪，就这样开始了混战。
任玥没有多少功夫观察小楼那边的战况，巨大怪鸟的爪子已经分走了她的所有注意力。棍子敲在上面，就像是敲在了一块硬金属上，除了震麻她的手以外似乎没有其他作用了。
羽毛箭雨再次出现，一枚羽毛从她的腰侧穿了过去，让她的行动有了一瞬间的凝滞，然后被一爪子糊在了脸上，在地板上滑出去几米，越过扭打在一起的小楼和商舟，直接撞在了床腿上。
伤口火辣辣的疼，鼻子也一阵酸痛，鼻血从两个鼻孔里哗哗流淌。她觉得自己的鼻子肯定被扭断了，但是没有，她只是破相了而已。
不过命都快没了，破不破相是次要的，因为她被打飞出去，那只巨大的爪子得到空闲，向着背对着窗户的小楼抓去，同时大兄弟也将利爪伸向她的脖子。
这几乎是一个死局。
左边是衣柜，右边是床，床边坐着没爬起来的任玥；她向后躲，必定会被怪鸟抓住；她站在原地不动，又会被大兄弟划开喉咙……
她咬着牙，飞速计算怎么才能让损失降到最小，然而留给她的时间并不充裕。
任玥忍着疼一个骨碌爬起来，用尽全部力气奔向小楼，大吼一声：“你看前面！”然后用棍子戳向怪鸟的指甲，像是一只抬臂挡车的螳螂。
锋利的指甲把木棍从中间劈开，眨眼之间就劈完了木头，刺进了任玥的胸口。
她忍着痛一脚踹过去，借着惯性捂着伤口后退两步，倒在了床边。
小楼身形狼狈，一击击退大兄弟，皱着眉问她：“还活着吗？”
任玥虚弱地应了一声：“死不了！”
小楼道：“估计快了。”
任玥笑出了声：“你有病吧！”
小楼也笑了笑。
刚才那个蠢货顶着伤冲过来帮她挡住身后攻击的那一幕确实震撼到她了。
她完全可以自己躲起来，虽然那样结果也是死，但绝对会比她晚死，没准还能换来一线希望。
但她没有，反而站了出来。
如果跟这个蠢货死在一起，好像也不错的样子？
至少她娄京墨，也不是没被人真心喜欢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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