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节

  “自然可以,只是……”他说话慢条斯理,故意惹她着急,“本座如今伤重体虚,如何成行?”
  青葵挂心夜昙,急忙说:“我陪殿下一同前往,殿下途中也有人照顾。”
  嘲风甜如当场灌了一碗蜜,然而还装模作样地拿乔:“这……孤男寡女同行,恐怕有损公主清誉。”
  谷海潮翻了个白眼,青葵一颗心都飞向了夜昙,哪还顾得上这个?她说:“殿下有伤在身,何必拘泥于这些人间礼数?”
  嘲风假装考虑,半晌才说:“既然如此,我们就秘密出行,以免引人非议。”
  青葵恨不得立刻插上翅膀,飞出魔族:“我这就为殿下准备丹药,今天晚上就走。”
  说完,她立刻遣散病患,开始准备丹药。嘲风轻声哼歌,旁边,他的美貌侍女说:“殿下,我们也……”
  嘲风迅速瞟了一眼青葵,低声威胁:“谁敢跟过去,本座就找个满脸麻子的男魔把她嫁了。”
  ……
  寒溟渊。
  夜昙和梅有琴狠狠地泡了个药澡,换上干净衣衫。夜昙把身上的九块寒溟精晶全部卖给熊妖,二人就出了寒溟渊。外面气温开始上升,梅有琴一直疑神疑鬼地查看自己全身上下,生怕怨虫没有驱除干净。
  夜昙从怀里摸出一张纸,问:“附近哪里有医馆?”
  “医馆?”梅有琴莫名其妙。
  “对呀!”夜昙抖了抖手上的纸,说,“根据本姑娘多年以来的经验,今天我们在寒溟极渊冻了一整天,非生病不可。我这里有我姐姐以前开给我的药方,我先去抓两副药熬上。”
  梅有琴看了一眼,她手上果然是一张方子。他说:“附近就有。”正要指路,夜昙喃喃地说:“这一副药要八两银子,啧,干脆我们买两块姜,熬点姜汤也是一样的。还只用花几个铜钱。啊,我真是聪明绝顶!”
  “……”梅有琴无语,半晌提醒她说,“我知道一块地,有村民在那里种姜。”
  夜昙一脸赞叹:“我错了,你才是聪明绝顶!”
  第137章
  此时,天已经完全黑下来。但盛夏的风却透着暖意。梅有琴觉得身上忽寒忽热,果然是要生病的前兆。他带着夜昙,很快摸到那块种姜的地里。
  夜昙哪还客气?她抽出美人刺,就去刨土。梅有琴抱剑站在一边望风。
  谁知道夜昙刚刨出几块姜,还在搓泥呢,就有人喊:“谁?!”光人声就罢了,黑暗中,还有狗叫!
  !!夜昙二话不说,提姜就跑,身后,村民已经开始骂上了:“是哪个杀千刀的来偷我的姜!!”
  梅有琴本来也跟着她身后跑,闻言顿时一拔剑,问:“要杀了他吗?”
  夜昙看看他,又看看他的剑:“为什么?”
  梅有琴说:“他骂你。”
  “废话!”夜昙瞪大眼睛,一脸无语,“大哥,我在偷他的东西,他不骂我,难道还写首诗歌颂我不成?他要骂就让他骂好了,杀他干嘛?!”
  梅有琴哦了一声,夜昙刚跑出没几步,就又站住。她一脸郑重地说:“你还真偷啊?本姑娘这是考验你的人性知道吗?偷人东西是不对的,勿以恶小而为之,明白吗?你快去把钱给人家补上。”
  她说这话时,一脸严肃郑重。要不是她额头上已成粉红色的虹光宝睛,梅有琴差点就信了。
  灰头土脸地补上四块生姜的钱,二人一起回到娑罗双树。夜昙用纯银的水壶熬了一壶姜茶。
  她所料倒是不错,等到稍晚些,两个人都开始风寒发作。夜昙裹着梅有琴的被子,缩在金砖铺成的床榻上,连打了好几个喷嚏。她没在意,反而掏出乾坤袋,开始数银票。足足八万一千两啊,她心花盛开,朵朵灿烂。梅有琴把姜汤盛出两碗,递给她一碗。
  碗是金碗,又厚实又闪亮。夜昙顿时觉得姜汤都美味起来。
  梅有琴也端着碗,就站在门口,树屋里烛火暖黄。他喝了一口汤,姜茶入胃,暖意从胃里散开到四肢百骸。他抬起头,居高临下,眺望人间夜色。
  一千七百年,那些声色犬马模糊而遥远,红尘不曾眷顾他,他对这人间,也从未假以辞色。即使发现面前这个女子能恢复他的五感,他也毫不在意。
  人间到底是什么?他曾无数次这样想过。但今天这个夜晚,他突然有些明白。其实人间呢,就是纵然眼前天光黯淡,但回首之时,有一个陪伴的人、有一盏暖融的光。
  第二天,旭日初升,朝霞满天。
  晨曦条条垂落,照在娑罗双树,瑞彩重重。夜昙醒来的时候,还有些鼻塞。梅有琴抱剑坐在树屋门口的露台上。
  “你没睡觉吗?”夜昙嘟哝了一句,踩着梯子下去。梅有剑问:“你去哪里?”
  夜昙说:“我去看看魔族那个仇敌在干什么。”
  说完,她踩着满地金银叶,脚步轻快地离开。梅有琴站起身,眺望她的背影,突然问:“几时回来?”
  “啊?”夜昙愣了一下。他又补充:“你还没还钱。”
  夜昙走得更快了:“哦……哦。知道啦。我很快就回来。”
  一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在金银叶铺砌的树林中,梅有琴才轻声说:“很快是几时?”
  第138章
  人间,雷夏泽。
  青葵跟着嘲风,沿忘川前行。谷海潮不远不近地跟着。不多时,但见天光泼洒,彩霞橙红。一轮红日微笑着探出半张脸,炽热而温柔。
  青葵几乎落下泪来。她张开双手,感觉那种温热自指间穿过,连人心都暖透。她深吸一口气,泥土和青草的气息扑面而来。花香鸟鸣、人声犬吠。
  这才是她自小生活的人间。
  嘲风与她并肩同行,谷海潮随行保护。人间六月天气炎热,青葵额上都沁出细细的汗珠。他却面色青白,显然伤未痊愈。上次归墟之后,他本来就受伤。这次为了让魔族解除禁医令,他更是伤了根本。
  就算青葵细心调养,却也不是一时半会儿能恢复过来的。
  他倒也不在意,说:“这里是雷夏泽,我们在这等一个人。”
  “等人?”青葵看看前方,问,“等谁?”
  嘲风唇边露了一丝笑意,说:“一个你最想见的人。”
  青葵顿时整个人都紧张起来——是夜昙吗?她四下张望,却不敢问。
  不远处,夜昙跨过妖族边界,踏入雷夏泽。刚走没几步,她一眼看见路边等候的人,整个人如受重击。
  青葵?她用力揉了揉眼睛,喃喃道:“我产生幻觉了吗?”
  青葵更是眼泪都流下来,她拼命向夜昙招手。夜昙冲过来,一眼看见青葵身边的嘲风和谷海潮,顿时又停下脚步。
  “是你?”她一脸戒备。
  嘲风和青葵身后,谷海潮可还没忘记,第一次见面夜昙就捅了他一刀。他哼了一声,转过脸去。嘲风倒是一脸云淡风轻:“好久不见。”
  夜昙学着谷海潮,也哼了一声,这才冲到青葵面前,结结实实地给了她一个拥抱。青葵当着嘲风,不敢唤夜昙的名字,只是问:“你过得怎么样?”她摸摸夜昙的脸,更是心疼,“怎么才去了神族没几日,整个人都瘦了。”
  夜昙倒是满不在乎,贴着她耳朵说悄悄话:“我能活着就已经很好了!以后天界要是有流星雨,你千万不要去看啊!”她搂了搂青葵的腰,说,“你倒是胖了一圈,魔族伙食很好吗?为什么天界只有素菜?”
  青葵当然是胖了一圈,缠魂洞里的伙食确实是太养人了。眼见着妹妹就在眼前,她满心怜爱:“天界是一向吃素的。你没事就好,这些日子,我每天都在担心你。”
  夜昙见到她,满心欢喜,连风寒都好了个彻彻底底。她将脸埋在青葵颈窝里:“我也担心你。怎么样,魔族好玩吗?魔后还有没有再为难你?”
  那样惊险的地方,她却只关心好不好玩。青葵摇头,说:“魔后最近被禁足了,二殿下顶云也被削了兵权。”她知道夜昙顽劣,问:“你在神族,没闯什么祸吧?”
  “呃……”夜昙心虚,“我……我能闯什么祸呀,我在神族表现可好啦。他们都……呃,都可满意了。”
  “那就好。”青葵从腰间掏出一粒丹药,喂到她嘴里,“这两天是不是又出去疯了,病了也不抓药。我不是给了你伤寒的方子吗?”
  “你那方子实在太贵啦。”夜昙一想到这个,还肉疼呢,说:“哪有人花八两银子抓副药,来治风寒的?哎,既然你已经回来了,我们去宫里看父王吧!”
  青葵微怔,随即明白她的意思——只要两个人一齐返回离光氏,有离光旸作主,青葵当然不必再返回魔族。就这样回人间去吗?
  她蓦地发现,自己竟然迟疑。可为何迟疑?她是离光青葵,神族从小定下的天妃。岂能迟疑?
  她回身看嘲风,嘲风也在看她。虽然离得远,姐妹两人说话声音也非常轻,但是以他的耳力,不可能听不见。
  她还是想回去。嘲风心下微沉,果然,青葵向这边走来,轻施一礼,说:“三殿下,我想顺便探望一下父王,还请允准。”
  她说这话时,字字云淡风轻,好像真是只是回家探亲,而不是与君长诀。
  真是无情啊,可是我只是想一想,都会心痛呢。
  嘲风凝视她,隔着人间烟霞,向她微笑。
  第139章
  嘲风心下失落,脸上却依然带笑——当然不能允许,他又不傻。离光旸的两个女儿送错了,若是这二人一起回去,青葵还会回来吗?他唇角微扬,也不点破,佯装不知,说:“此次乃是私自外出,不便探亲。下次吧。”
  夜昙眉毛一竖,问:“你说了就算啊?魔尊立你为太子了吗?”
  青葵忙说:“不可以对三殿下无礼的。”
  ——小姨子真是这世上最讨嫌的东西啊。嘲风微笑,说:“看在本座特地让你们姐妹相见的份上,你不应该对我道声谢吗?”
  夜昙当然不,她说:“她只是在魔族作客,又不是你们魔族的阶下之囚,明明路过家门,你凭什么不准她探望自己的父亲?”
  嘲风当然不会跟她斗嘴,他凑近夜昙,在她耳边慢悠悠地说:“就凭这里我修为最高啊。如果你能打得过我,还需要我来作主吗?”
  “你!”夜昙对他的恶感又加重一层。但不得不说,这厮说得有道理。要是自己打得过他,还用在这里跟他讲道理吗?早冲过去捶死他了好吗?夜昙倒也干脆,带不走姐姐,她就不纠缠了,当即说:“那你好好保护她,我走了。”
  青葵忙问:“你要去哪儿?”
  夜昙说:“我嘛……呃……”
  旁边,嘲风说:“她啊,急着去脚踏三只船呢。”
  青葵不明所以,夜昙瞪了他一眼,说:“你既然带她出来,就要保护好她。她要是少了一根头发,我饶不了你!”
  嘲风也不把她的威胁放在心上,毕竟美人气鼓鼓地说话,也还算赏心悦目。他说:“这不劳你费心。”
  夜昙上下打量他,突然“哈”地一声大喊,猛地向谷海潮一扑。谷海潮哪里料到她突然发疯?顿时整个人吓得一蹦三尺高,像只青蛙。
  “哈哈哈哈,”夜昙笑得花枝乱颤,“敢哼我,活该!”她一边笑一边往雷夏泽方向跑了。
  谷海潮:“……”
  这世上还有比这更讨厌的丫头吗?
  他满脸铁青,嘲风笑着说:“何必跟一个丫头计较?”
  谷海潮怒目而视,嘲风凑过去,轻声说:“她不是正脚踩三只船嘛,你去,给她吹一阵小风,拖延时间,容我休整几日。就算是这次惊吓的回礼了。”
  “小风?”谷海潮问,“怎么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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