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节

  清衡君嗯了一声,胡荽把伞到他手里,转身跑了几步,复又回头看。清衡君随手扔掉了伞,又没有使用避水咒。只是瞬间,就被风雨湿透。
  他好像有点不开心。
  天葩院。胡荽是最先跑回来的。
  “公主!”她大声喊,“公主!怪不得整晚都没看见你,原来你是跟君上一同观星去了呀!”
  她一脸“我什么都懂”的笑容,可玄商君怀里,夜昙没有应声。
  玄商君神情也好不到哪儿去,他说:“去请药王。”
  胡荽啊了一声:“君上,我们家公主生病了?”夜昙还是不说话,胡荽赶紧说:“是不是看流星雨受凉了?哎呀我这就去请药王。”
  她转身就往药王殿跑,玄商君抱着夜昙行往内殿。本来都没事的,结果蛮蛮回来了!
  它扇着翅膀,显然心情不错。一眼看见玄商君抱着夜昙,它顿时几步冲过来:“公主!你居然悄悄地跟这个谁出去。哼。”它为自家少君帽子的颜色担心,阴阳怪气地问,“流星雨好看吗?”
  它不说还好,这么一问,夜昙哇地一声,就在玄商君怀里嚎啕大哭。
  蛮蛮吓得一缩鸟头,半天才小声问:“怎么了这是?”
  夜昙哭得一抽一抽的,一边哭还一边嚎:“要是本公主成了神后,就规定以后天界谁也不准去看流星雨!谁敢去,我就戳瞎谁的眼睛,然后剥了谁的皮,把他剁成肉泥,铲出去喂哮天犬……哇呜……”
  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最后挣扎着下地,撕心裂肺地喊:“放手,本公主要去茅房……”
  玄商君:“……”
  片刻之后,药王过来。
  他进去诊脉,玄商君没跟进去,默默地等在殿外。
  一直到他出来,玄商君才问:“如何?”
  药王一脸困惑,说:“身体严重冻伤,后又经烧伤。又过量服用了铅霜,中毒颇深。”说着话,他不由偷瞄了一眼玄商君。
  这位公主到底经历了什么!!
  内殿,胡荽给夜昙上药,夜昙痛得嗷嗷直叫。
  胡荽一脸愁容:“公主,你跟君上不是去看流星雨吗?怎么弄成这样?”
  夜昙一提到这个就眼泪横流。
  鬼知道我都经历了些什么!!
  孤星上,青葵一曲奏罢。嘲风笑意温柔如情人,心里却琢磨着其他的事情——据斥候营打探来的消息,离光氏夜昙公主从小因生来不祥,被养在深宫。整个离光氏都视她如毒疮恶瘤,不愿提及。
  可眼前美人高洁端庄,擅琴技、精歧黄,天真单纯、温柔善良。
  这样的一个女人,怎么可能不祥呢?
  第68章
  心中这么想,他说出来的话却是:“夜昙公主的琴声,带了几分思乡之情。倒让我想起曾经,母妃也曾在此弹琴。”
  他从怀中掏出一块琥珀,里面凝着一朵木荷花。他指腹轻轻摩挲,说:“这块琥珀是我母妃被囚时赠予我的。她说里面的木荷花像她,这一生坠茵落溷,皆是身不由己。这么多年,我一直把它留在身边。每一次难关,它都陪我度过,像是我母妃一直在身边一样。公主是第一个陪我旧地重游的人,我便将它赠给公主吧。”
  青葵微怔,琥珀其实很常见。里面是木荷花的更是平常。但这块琥珀的意义却不同寻常。
  她伸手接过来,仿佛那个身世飘零的女子就在眼前。她说:“三殿下这份心意,我领了。我会尽快为魔妃诊病,三殿下不用担心。时间不早了,我们还是早点回去吧。”既然这里见不到神族,更见不到夜昙,那就没有久留的必要了。
  嘲风细心地帮她抱起古琴,说:“公主请随我登舟。”
  二人共上灵舟,一路返回晨昏道。
  魔族,魔后正在大发雷霆:“嘲风竟然敢带夜昙去看流星雨?!他算什么东西,竟敢跟未来魔妃如此亲近?”
  下方,素水吓得瑟瑟发抖,她跪倒在地,颤声说:“魔后,奴婢有意阻拦,但三殿下不但不听,还施法将奴婢定在浊心湖。奴婢实在是……”
  她话没说完,魔后已经怒道:“闭嘴!没用的东西!”
  她旁边,二殿下顶云说:“母后这是生得哪门子气?quot;
  魔后说:“你没听见吗?你父尊定下的魔族储妃,跟别人去看流星雨了!”
  顶云轻笑一声:“这个凡人公主本就是嘲风施了手段,骗得父尊定下的储妃。说不定嘲风跟她早有首尾,母后何必为了这事生气?”
  魔后说:“你倒是一副没事人的样子。人待在浊心岛这么些天,乌玳都暗地里跑了好几回,偏生你,半点不上心。”
  顶云说:“母后。父尊定她为储妃,是说谁成为储君,她就嫁给谁。并不是她嫁给谁,谁就是储妃。何况一个卑微凡人、低贱医修,怎么能成为我魔族的未来女主人?母后就不必再为她费心了。”
  魔后说:“话虽如此,但我们母子也不能大意。倒是得想个什么法子对付她才好。至于那个嘲风,哼。你!”她看一眼素水,素水赶紧膝行向前,魔后说:“你去告诉璇渊魔姬,三殿下携夜昙公主去看流星雨了。”
  素水俯身道:“奴婢遵命。”
  浊心湖。
  嘲风携青葵返回,灵舟刚停泊在岛边,他就看见一个人。不是别人,正是璇渊魔姬。她领着一众女孩在浊心岛种花。
  青葵下了灵舟,璇渊魔姬便迎上来。她身材丰满,抹胸裹得紧,更显得曲线分明。见到青葵,她脸上便带了几分温柔笑意:“夜昙妹妹,浊心岛地方大,好些地儿都空着。我怕你忙不过来,便带姐妹替你种些花。”
  青葵闻言,很是感动:“多谢璇渊姐姐。”
  璇渊魔姬微笑,目光在她手上略一逗留——青葵手上,握着三殿下嘲风送给她的那块琥珀。
  果然。
  璇渊魔姬笑着说:“咦,妹妹这块琥珀,是三殿下所赠吗?”青葵还没说话,旁边一个头上长角的魔女就说:“这还用问吗?肯定是三殿下所赠了。”
  青葵不解:“你如何这般肯定?”
  那长角的魔女把自己脖子上戴的琥珀掏出来,说:“因为上次我们一起看流星雨,他也送了我一块呀。三殿下是不是还对公主说过,他每次看到这块琥珀,就会想起他母妃呀?”
  她摇着头,耸着肩走了。她走之后,一个尖耳朵的魔女同样从脖子上拨出一块琥珀,小声说:“恭喜公主,这东西,魔族稍微有点姿色的女孩,三殿下基本都送过。”
  “嘲、风!!”青葵咬牙,谷海潮福至心灵,迅速为她递上一盏茶水。青葵果然需要,她接过来,一抬手,迎面泼在嘲风脸上,摔杯而去。
  嘲风满脸是水,他双手抱胸,就这么盯着璇渊魔姬。璇渊魔姬哼了一声,驾舟而去。
  ……
  青葵疾步返回房中,这次是真生气了——天底下怎么会有这么无耻的人!
  她拿出那个“烤红薯”,打算问问夜昙发生了什么事。然而夜昙那边却无人应答。
  夜昙没法应答。
  她躺在榻上,身上冻伤和烧伤都上了药。再加上跑了大半夜的茅房,她浑身发软。
  药王喂她喝了药,一直等到她睡着了,这才背着药箱出来。他身边,小药童悄声问:“师父,青葵公主这是怎么啦?”
  药王摇头道:“当初陛下定这个天妃,为师我就提过意见。人族女子,越美貌越是娇贵,不好养活。就算是在人间,稍微受点寒、伤点心,那都是会薄命早夭的。咱们君上的性子,哪里养得活这么娇弱的人族公主?陛下偏不听,就是看中人家的资质和机缘。现在好了吧,这才来几天……我看呐,以后我们药王殿还有得折腾啊。”
  他叹着气走的。
  第二天,夜昙是被痛醒的。
  药王早早就送了药过来。胡荽正喂夜昙喝药呢,外面碧穹就跑进来。
  “喂,东西你看够了,可以交给我……”碧穹一句话还没说完,就愣了。
  ——这时候的夜昙,所有的伤口全部紫红肿涨,简直是体无完肤。药王用药纱把严重的地方都为她包裹起来,她整个人裹得像个粽子。
  “你又干了什么?”碧穹走到榻边,哪壶不开拎哪壶,“昨晚你不是跟君上一起去看流星雨了吗?怎么搞成这样?”你这是被流星给炸了啊。
  夜昙怒瞪:“这个问题谁问谁死,知道吗?!”
  碧穹耸耸肩:“好吧。”她看看胡荽,夜昙了然,说:“我草,给我弄个拐杖。”
  胡荽是最乖的,从不问为什么。她立刻就去了。
  夜昙这才吃力地下了榻,她一动,身上的伤就开裂。她咧了咧嘴,碧穹都嘶了一声——看着都痛。我怎么觉得我根本不用对付你,你自己就会把自己作死呢?
  碧穹简直是无语,但她还是没忘记自己这次过来的目的,问:“万霞听音你放在哪里了?我替你拿!”
  夜昙向角落的柜子指了指,她倒是利落,很快跑过来,三两下翻出来。果然,一对万霞听音都在里面。她拿了一个,说:“那这个,我就替你送到魔族,交给你那个魔妃妹妹了啊。”
  夜昙说:“嗯。走吧。”
  “走?”碧穹莫名其妙,“你去哪?”
  夜昙一瘸一拐地往外走,没好气地道:“还能去哪,上课啊。”
  第69章
  上书囊。
  文昌帝君看着面前的假条,一脸不悦:“请假条?”他打开一看,更不高兴,“还是病假!”
  他面前,玄商君说:“她……确实病势沉重,这几天的课,本君会抽时间替她补上。”
  文昌帝君哪是这么容易被说服的?他说:“君上亲自发话,我本不应多管。但是君上应该知道,上书囊是孩子们苦修的地方。人间尚有十年寒窗苦读之说,何况是我们神族?青葵公主是未来天妃,这学堂里多少双眼睛看着?倘若一点小病便旷课休养,其他孩子会怎么想?”
  玄商君终于也带了几分为难,说:“若真是一点小病,倒确实是不至于。”
  文昌帝君说:“莫非她还生了什么重病不成?”
  话音刚落,他目光扫见什么东西,顿时凝固了。玄商君随之看过去,只见夜昙浑身上下缠满了药纱,脸上青青紫紫,两腮都肿成了包子。
  她拄着拐杖,走得颤颤巍巍,胡荽和碧穹怕她摔跌,一左一右地护着她行来。
  这……连文昌帝君这样的上神都惊呆了。
  他看看玄商君,玄商君却显然不打算解释。只有他知道,夜昙的伤势有多重。陨石燃烧的温度,对她一个凡间女子而言,是致命的。
  夜昙拄着拐,每走一步,就痛得直吸气。
  她跟胡荽本来正在说话,然而一眼看见玄商君,顿时眉毛都竖了起来:“哼!”
  千言万语,都在这一个字里。她吃力地挪进学堂。
  这哪里是重病,简直就是还剩最后一口气了好吗?文昌帝君看看这个伤兵,又看看玄商君。夜昙如此大不敬,他却是视而不见,只是取回假条,说:“她既然来了……就依先生,让她照常上课吧。”
  文昌帝君赶紧护住假条——伤成这样,不会死这吧?他说:“青葵。”
  夜昙停下脚步,好半天才转过身来。文昌帝君说:“君上已经替你请了假,你既然受了伤,就回去歇着吧。”
  夜昙呲牙咧嘴了一阵,怒道:“这么痛,我歇得了吗我!要他假好心,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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