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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节

  稚嫩的、五官尚未长开的脸上,咧开一个灿烂的笑容,颊边缀着两只酒窝——那年《小酒窝》尚未红透大街小巷,她只觉得他脸上凹下去一块,却依旧漂亮得不可思议。
  而今她再站在这,男人就站在她身旁。
  她不知回忆起多少,又在哪个细节停顿良久,末了,却还是静静侧过脸去,冲他笑了。
  她说。
  【我应该拒绝你的。】
  *
  数小时后。
  位于市一附属医院,某vip病房。
  “滚开!”
  蒋成两眼发红,一把甩开紧跟在身后的方忍同紧随而来的护士,猛地一脚踹开房门。
  里头空无一人,仿佛无人住过,未关严的窗缝流入丝丝冷风,吹得白色窗帘簌簌作响。
  他的妻子。
  他的孩子。
  他的舒沅。
  蒋成站在病房中央,头疼欲裂。
  眼前模糊又清晰,最后定格于熟悉的满地狼籍,犹如循环的恶果,所有人的阻拦和惊呼似乎都如远在天边。
  他扶住床沿。
  不得不扶住,然而喉口一路连到腹中的痛意依旧令他不得不半跪下身,干呕似的,咳嗽,急喘。
  “舒沅!你骗我!”
  他拂开床头柜上的瓷杯,阵阵碎响,接二连三。
  “你骗我!你骗我!!”
  所有目光所及,都不再完整。
  他好像又回到了沉默孤独的少年时代,不要听到任何人的声音,只要破坏眼前所有的一切,发泄,大哭,就可以获得关注,可是这次还有谁来拦住他?
  房门被关紧了。
  所有人都默认了他的放肆。
  他听见母亲的声音,平静的:“让他自己待一会儿,不要影响他。”
  也听见父亲的声音。
  “这算什么事!……唉!他……算了!”
  接二连三的破碎。
  他不知道在房间呆了多久,直到已经没有可以任他发泄摔碎的东西,才脱力般蜷缩在床边。
  然而,一张从床头柜边飘落的纸条中止了一切。
  “……!”
  他不顾腿伤,蓦地弯身按住那纸,手掌擦过地上碎玻璃,留下斑斑血迹。
  那纸也沤湿。
  他本以为舒沅会为他留下只言半语,留下至少一点“提示”,一丝希望。
  她不会撒谎,不会铁了心离开,她说过,这小半生除了在他身边,没有任何的愿望。
  然而,不是。
  蒋成张了张嘴,看着那熟悉的隽秀字迹,想发声,可喉咙嘶哑。
  他意识到,这只不过是她昨夜听歌时兴起,随意抄写下来的词句。
  不是写给他。
  她写给谁?
  “沿途与他车厢中私奔般恋爱,
  再挤逼都不放开。
  祈求在路上没任何的阻碍,
  令愉快旅程变悲哀。”
  【我叫舒沅,沅有芷兮澧有兰的沅——你好,蒋同学。】
  “然而天父并未体恤好人,
  到我睁开眼 无明灯指引。
  我爱主,为何任我身边爱人,
  离弃了我,下了车,你怎可答允。”
  【……我,应该拒绝你的。】
  呼啸而过的动车,在地平线上飞驰离去。
  它载着一个梦。
  载着一道笑脸。
  舒沅侧过头,看向窗边玻璃映出自己的苍白的脸。
  她对自己笑了笑。
  镜子里的她,小小眼睛,胖胖脸,也对她笑。
  =上卷完=
  作者有话要说:  歌曲出自杨千嬅,《少女的祈祷》。
  上卷在这里就结束啦。
  大家问得多,我也回答下,关于小孩,前面写得很多了,最根本是不适合在这个时候来。以及,舒沅是一个很理性的人,要她带球跑是不可能的,照顾不好小孩,也学不到什么东西,何必呢?这个孩子本来就是她计划之外的事。
  我并不奢求每个人都理解舒沅,但是希望不要用一句简单的“矫情”概括她。如果不能共情,请至少尊重她的人生,或者继续看下去,你会发现,很多事其实都有两面。
  我看过许多为了孩子不能离婚,被自己和家庭折磨了大半辈子的长辈。在我心里,我只想说,21世纪了,我们每个人都有处置自己身体的权力,人生并不因为孩子而完整,如果你快乐,你就生,你生了不快乐,不要勉强自己。这不仅是对自己负责,也是对孩子负责。流产难道就是不配做父母了吗?不见得。
  谢谢大家一路看到这,如果不喜欢而离开,我们好聚好散。如果还能喜欢他们的故事,下卷我们继续,陪着阿成和沅沅子走下去吧=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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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2章
  三年后。
  2019年, 上海,虹桥机场。
  时值凌晨。
  国泰航空贵宾休息室里,为数不多的几位商务舱乘客前脚刚离开, 空阔的卡座瞬间愈发冷清。除却仍提供夜宵同甜品服务的厨师等寥寥数个换班的服务人员, 只剩一位女士仍坐在原处, 远远看去, 似是在专心致志电脑办公,十指如飞。
  女人一身米色风衣, 黑色长直发倾泻至腰, 双腿交叠。
  她不时调试着蓝牙耳机, 同电话那头的人小声交谈,眼神仍一眨不眨盯着面前屏幕, 半晌, 不知谈及什么, 一双纤长柳眉忽而微蹙。
  她话音一顿,立刻细声叫停电话那头的老友:“等一下,阿柿, 我和出版社那边的负责人聊几句,你先不要挂电话。”
  说着,眼见对面聊天框中长篇大论,又飞速在方格中输入一句:【我这边收到的消息是, 版权经纪通知我今天要在香港和对方面谈。】
  不然的话谁会大半夜还在这坐着,赶三点的飞机?
  朝令夕改一贯不是她喜欢的作风。
  对面回复:【香港现在局势太乱,zack认为版权经纪这次谈的项目不太专业。】
  【宣展还在念大学, 现在已经可以跨行指挥了?版权那边也不是一天两天,从去年就已经开始交接了。他现在才来插手,只会打乱我们的计划。】
  【亲爱的,别生气。他也不是说不让谈,只是他和版权方那边有很好的朋友,要亲自去接对方到上海来谈——为了保证你的安全。】
  话是这么说,但也不必次次都这样吧?
  她默默无语,瞥了眼自家实际已经吵翻天的编辑小组。
  自从一年前毕业后加入wr——这家业内闻名、早在她上学期间发表第一本中篇全英文小说后,就频频对她抛出橄榄枝的电影版权公司,她仿佛就已被自动归类成某种“国家一级保护动物”。虽然她的确为公司赚来大笔美金,但是过分的关注显然不是因为金钱而起,才是最让人头疼的问题。
  回头想想,以她的性格,哪怕能早一秒,想起wr原来是那位一面之缘的大少爷家的家族产业,大概宁愿在外头多浪迹几年,也绝对不会进来天天被烦到头炸吧?
  舒沅苦笑。
  然而不过手指覆上电脑键盘,敲了两个字眼。
  她到底是个心软的人。原则归原则,对待他人的关心也始终做不到咄咄逼人。于是想了想,最后也不过字斟句酌,回复一句:【知道了,那麻烦尽快把改了之后的地点发给我,帮我转告zack,很感谢他的关心。】
  【以及,如果还有下次的话,我希望是先跟我这边协调,不用麻烦zack经手,走流程比较好。辛苦你了,sue。】
  最后一个字打完,她将一旁仍在修改中的新小说存稿顺手保存,随即合上电脑。
  依依不舍最后捻起一块拿破仑蛋糕吃完,便拖着自己十五寸小行李箱,头也不回地离开休息室。
  电话里的好友似也听得她这一遭轻响,滑轮刺耳声传到耳边。
  当即也忘了噤声,径直开口问说:“这是出什么事,就走了?”
  “公司那边临时通知,香港可能最近都去不成了……怕是天都不让我去找你和谢sir蹭饭吧,害我期待好几天了。”
  “就这啊?我以为什么事呢,吓我一跳。”
  电话那头的林柿显然松了口气。
  回过神来,倒安慰她:“别这么沮丧,反正之前在uoe(爱丁堡大学)的时候,你吃我做的饭也吃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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