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 记顾先生

  顾听出生于一个中层家庭。
  他还没出生前，他的父母是都是当地小有名气的人。在那一个什么人都有的大院里，顾听的父母更是每一对夫妻的榜样。
  他们恩爱有加，感情如初，两个人也都是乐于助人、通情达理之人。顾听的降临更是给这个家带来了别样的色彩和生机。
  顾听生性外向，不是孤僻冷漠之人。小小年纪就和院里的同龄孩子打成了一片，还做了他们的老大。顾听也继承了夫妻俩的优良基因，不仅生的俊俏，脑子灵活，做事做人也是一丝不苟、有始有终的。
  但是，在一个大雪天，父亲的因病去世让这个家，让母亲变了样。
  母亲太爱父亲了，可是父亲临走前的每一句口头遗嘱都不离他们唯一的儿子顾听。母亲其实也不是为了得到他的什么遗产，只是她想，为何她最深爱的人临死前念叨最多的，不是自己。
  母亲有些自私，也有些偏执。看着顾听面对着紧闭双眼的父亲无动于衷的模样，她就更加气不打一出来。于是她固执己见，将父亲的死归结到懵懂无知的无辜的小顾听身上。
  顾听长得更像母亲，所以母亲在他的身上几乎看不见父亲的影子——大概这也是母亲后来也不怎么亲近他的原因。睹物思人，连物都没有，她还怎么思人？
  小顾听却没有因此放弃对生活的热血和希望。
  他还是那个活泼开朗的孩子王，只是孩子们越来越少了，有些人还当着他的面或在背后评议自己的是非黑白。
  不过那时心思澄澈，他并没有在意。况且就算所有人都不在了，不是还有那个穿着红色连衣裙的女孩吗？她就一直坚持不懈地待在自己的身边，从未离去。
  佳宁说，等她长大了，要成为顾听身边唯一的最亲近的那个人。
  顾听一直记得呢。
  后来他们两个一起上了小学，初中。因为佳宁，即使母亲总对自己爱答不理，即使父亲一直没有从很远的地方回来，他都不会感觉寂寞和孤独。
  何况，凭借着受人欢迎的性格，顾听在九年义务教育的这些年里，过得很开心。
  除了因为调皮捣蛋，时不时被老师挨下板子，被母亲恨铁不成钢地骂上几句，也就没什么烦心事了。
  反正，反正就算世界塌下来，不还有佳宁相伴吗？
  这一切，直到顾听上了高中。
  而佳宁没有陪他一起。
  顾听问佳宁为什么？
  佳宁说，她有自己的梦想要去追寻。
  顾听：“我可以陪你一起……我喜欢你。”
  佳宁：“我不喜欢你，谢谢。”
  最后一句谢谢，是陶佳宁感谢顾听陪着她那么久真心吐露的。
  若说是佳宁的出现让顾听还有几年的快乐日子可享，到不如说是顾听的从一而终让佳宁备受感动。
  佳宁这么一走，顾听彩色的人生就灰了大半。
  而后与母亲的一次难得的谈话中，顾听也是后知后觉，父亲已经去世了。亏他还一直傻乎乎地以为父亲只是在回家的路上，他只是还没到家而已。
  母亲在那次谈话中说了很多真心话。
  只是她的言语之中，并没有改变对顾听奇怪的讨厌和别扭。
  顾听那一年十五岁，什么人情世故自然是知道了一半。他默默地嘲笑自己两声，想约朋友出来聊聊天，竟发现自己只是表面上与他们很熟罢了。
  那是顾听第一次尝到孤独的滋味。原来就是那种风吹来就瑟瑟发抖的感觉。
  心被掏空了。
  可更让他气愤的，让他不知所措堕入黑暗的还在后面。
  那件事发生以后，顾听就踏上了不知方向的迷途。母亲也不怎么管教他，他就一个人挥霍无度，浑浑噩噩地度着日复一日的无聊的生活。
  他甚至还差点染上了毒品。
  不过后来虽然没染上毒品，但在一群社会人的“熏香陶冶”下，他的精神思想开始往不可扭转的方向发展。
  他不知道这个时候的自己，已有些恍惚了。
  随后又发生了一件事。
  父亲生前开了大厂，但他去世后经济愈发得萧条，母亲从中斡旋了好几年，在今天它也出了事。
  一群两个月没领到工资的工人在他家门口，厂门口游.行示威，过分的还有直接闯进家里抢东西，砸东西。母亲在外会客总不回家，但顾听要回家的。
  那一天顾听在房间里睡觉，就听见有人奋力地敲门，顾听觉得烦，也没理，谁知他们竟踹开了门，雄赳赳，气昂昂地明目张胆地闯了进来。
  然后开始砸东西。
  听见“噼里啪啦”声响的顾听自然清醒了，他气愤地打开门，有一个小玻璃杯就砸到了他的额头上。
  不过并不疼。只是某一瞬间，他觉得心好累。他没有依靠没有鼓励。
  顾听看着眼前也看着自己的人。无数双眼睛相对着，神态不一。也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句：“就是他把自己的父亲，也就是我们的老板害死，才导致我们没工资领的!”
  这句话一出，如同导火线般点燃了他们心中的怒火。顾听还没反应过来，就感觉自己的身体遭受难以承受的疼痛和折磨。
  好多人在打他，踢他，嘴里念着难以启齿的脏话，顾听无处反抗，也无力反抗。
  “妈妈……”
  顾听醒来的时候，没有人在他身边。他还是在那个凌乱破碎的家里，只是自己，一个人独自舔舐伤口，难以愈合的伤口。
  这些伤口，那些孤独，在以后的日子里汇成了无边无际的荒野，荒野无人，唯有天空之下的七片白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