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家

  脑海里全是嗡嗡声,林巧儿的后背贴着墙,瞪大了眼睛看她。
  她那像鹿一般清澈又美丽的眼睛里全是震惊。她那软糯的声音嗫嚅着从嘴唇里发出来,颤悠悠的,但是很肯定,“我从来没有那样想过。”
  “没有?!你觉得我不爱你?”薛世绅大吼,“你就不能为我想想?”
  温柔的情话被他以暴怒的方式喊出来,这场面有诡谲的温馨和恐怖,是画布上胡乱混杂在一起的颜色,让人无法分辨,只能干着急。
  “不是,就算你爱我……”她的叙述依旧缓慢。
  “就算?”他忍不住打断,“就算?”
  “因为我从来不确定这件事……”她觉得到了这一步,说开也许对他们都好些,“我很爱你的,但我从来不了解你,不了解你的心。”
  薛世绅对着这偌大又精致的公寓,手臂在空气中狂躁地一挥,“你觉得我买这公寓是闹着玩吗?”
  “你对我的好,就是像情人那样,觉得逗我让你开心……”她终于落下一滴泪来,眼里却是坚决的,“就算你爱我,你也不会娶我。所以我从来没有奢求过,从来都没有。”
  薛世绅在刹那间也无言,因着愤怒,他的胸膛还在上下起伏着。
  他总以为大局在握,可这也是近期的事。以前他确实什么都做不了,他只是喜欢她,对她的爱充满控制欲,偏偏没有任何承诺。
  他们之间的爱情像是碎了一地的玻璃,支离破碎,他倒没事,她被反反复复割得遍体鳞伤,却一直强颜欢笑。
  现在,薛世绅终于感觉到了,这碎玻璃割到了他身上。
  她那么柔弱,没有伤他,提分开也是温和又平静的。她没有用这碎玻璃刺他,他却觉得一片刀似的刺物直直插进心里。
  他们之间的误解导致的隔阂原来这么深。林巧儿一直知道,她再爱他,也知道再长的陪伴都只是一场道别。薛世绅却后知后觉。
  她付出过真心,觉得问心无愧了,他却发了疯。
  他气呼呼地冲到她面前,“你利用完我,现在就想这样把我甩掉?!”
  不害怕是不可能的,林巧儿的身子骨从小就弱不禁风的,他没有动手,光是那怒气就能把她烧化了似的。她明知什么都抵抗不住,还是决定为自己活一次。
  “我没有利用你,你知道的。世绅,别这么生气……”
  “不过是因为你母亲的病,为了钱你才来找我!不是因为爱我,根本没有!”
  “你别这么想。我很感激你照顾妈妈……”
  “我不会同意分手,你别想!”薛世绅忍不住说气话,“妈妈的医药费少说也有一百万,要想分手,你就把钱还上!”
  说完他就后悔了,他不在乎这些钱,他也对花在她身上和在她母亲身上的医药费没有概念,他压根就没有记过这个数字,只知道很多钱,不止一百万。他是精明的商业世家出身,对金钱有天赋的算计,偏偏对于林巧儿,他什么都不计较。
  他想必是气疯了,在这一刻说出这种话来,数字也是随口说的。说完声音就低下去,怒火都被这悔意压了一半。
  林巧儿惊得双手都颤抖起来,她不可置信地看他,“你……”
  薛世绅愧疚地别过眼,不敢看她。
  她眼里噙着泪,“我们当初说好的,说好的你会……”
  他们之间的爱情在他的隐瞒之下也就温馨了两个月,随后就变成了一场交易。林巧儿理智上知道,情感上却依旧坚定地去爱她。
  没想到,交易就是交易,是她自作多情。
  她冲到桌边,把画纸卷起来。她耳边那颗小小的红珊瑚耳坠随着她的动作而快速前后颤动着,是满心的颤抖。
  薛世绅叫苦不迭,场面已经够乱,他还说这种气话,弄得更难堪。他赶忙握住她的手臂,放低声音,“对不起,巧儿,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会还给你,钱……”林巧儿哽咽着努力不让自己掉泪,“你帮到我妈妈,我会记得,因为我短时间没法筹那么多钱。”
  “这只是气话!对不起!我不可能让你还钱的……”
  “我这辈子或许都赚不到,但我都还给你,”她不看他,“我以后挣的每分钱我都还给你,你就先宽限我两个月,我找个地方安顿……”
  “够了!”薛世绅听不下去,攥着她的手腕把她抱起来。
  卷起的画还未被放进画桶里,就散落了一地。
  薛世绅把她推到沙发上,死死扣住她的双手。林巧儿气得想拍他,却被钳制得动弹不得,眼泪不争气地掉下来,她气馁地瞪他。
  “我错了,你不要再字斟句酌地来挑我的过错。我以前对不起你,我记得。我会弥补你,但是如果你非要与我分手,我怎么弥补我的过错?”
  林巧儿咬住下唇,不愿说话。
  薛世绅俯下身,用力吻住她的唇。他想尽办法让她安静下来,这是他最原始最狂热的爱。她就算不开心,对与他上床这件事并不抗拒。
  他的舌头撬开她的唇,他感受得到她那温热的颤抖。他的手刚伸进她的腰际,触到那细致光滑的肌肤,她忽然挣扎起来。
  她根本推不动他,但她尽力推着他。她太气了,这不是一次床笫之欢就可以解决的了。
  薛世绅只得放开手,他从不逼迫她,现在也不会。
  林巧儿小跑着冲下楼梯去,一边跑一边擦眼泪。
  薛世绅正想追,忽然冒出一个念头,让他止住了脚步。
  孙磊在楼下听到争吵,又不好劝,只能干着急,在客厅里来回踱步。那声响刚安静一阵,他那颗悬着的心刚落下一点点,就看到林巧儿哭着跑下来,径直出门去了。
  他那颗心又吊起来,跟在后面喊,“巧儿,你去哪里?”
  她闪身进电梯,一下就没影了。
  孙磊只得回身去找薛世绅,话语却被他那慢悠悠的步伐堵了回去。
  薛世绅的步伐虽然慢,但眉毛紧紧蹙在一起,阴沉的神情无端严肃。
  孙磊瞠目结舌,“怎么了?她去哪里?你赶紧去追,巧儿消气很快的,劝两句就没事了……”
  “让她去。”薛世绅随手抓了件夹克,拿上手机,“走吧。”
  “去哪里?”
  “跟着她,”他淡淡的声音里透着一丝可怖的寒冷,“她现在没处可去,一定去找那个相好的男人,我倒要看看他到底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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