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节
顾盼没等到小桃破碎的神情,反倒看见小桃憋笑憋了半晌,而后捂着肚子笑了起来。
顾盼:“?”
“我还以为小姐看的是什么,却原来是这种书……”
小桃咯咯笑得停不下来,眼角的泪水都沁了出来。
顾盼气得轻轻给了她一拳:“有什么好笑的,别笑了!”
“好好好,不笑了。”
小桃努力绷直了唇角,但是因为还在憋笑的缘故整张脸都在发颤,最后还是使劲咬了下自己口腔双颊的肉,才勉强停了下来,神神秘秘道:“小姐若喜欢看这种书,我那里还有好几本,要不要给小姐拿来?”
风从窗棂缝隙里卷了进来,吹得花瓶里那枝红梅摇摇摆摆。顾盼单手拖着脸颊,另一只手搭在花瓶上,拨弄着娇嫩的梅花花瓣,嘴里咕哝道:“等我看完这一本再说吧……原来你们都看过这种话本,就我一个人没看过……”
小桃能看得出来自家小姐还有些害羞,也不说破,倒了一杯茶摆在了顾盼的面前:“小姐在筵席上喝了点酒,喝杯茶缓一缓吧。”
顾盼被茶的香气引得吸吸鼻子,拿过杯子抿了一口,被烫的小小吐了吐舌尖:“呜哇……”
小桃见顾盼一张小脸皱成一团,忙问道:“怎么了?很苦吗?”
顾盼放下手中茶杯:“烫……”
小桃霎时有些懊恼:“都怪我,早知道该凉一下再给小姐倒茶的……起泡了吗?疼不疼?”
顾盼摆摆手:“没事没事,就是有点麻而已。”
小桃这才放下心来,眼角恰好扫到床下一角,似乎有个什么东西。
小桃走近看了看,指着床下那一角:“小姐最近有什么东西掉到床底下了吗?”
顾盼摇摇头:“没有吧。而且今天上午床下还没有东西,怎的下午就多了它?”
小桃不嫌脏,爬到床底把那东西够了出来,站定了后展开看了看。
是一幅画儿。
画上是满脸绯色躺在桌上的小姑娘,嘴唇红肿衣衫凌乱,头上一支珠钗歪歪斜斜,鬓上还插了一朵红梅。
半眯的眼睛里有淡淡的风情流露出来,透着几分妖娆,令人心神皆为之一荡。
一看就是被某人“欺负”狠了的模样。
小桃霎时警觉起来:“今日在筵席上,小姐和少卿大人都中途离席,是不是又让他来了西厢房?”
顾盼欲盖弥彰嘴硬道:“没有,我自己回来的。”
小桃显然不相信自家小姐的说辞,把画递到顾盼眼前,微微皱了皱眉:“那这幅画是怎么回事?总不能是你自己画的吧?”
顾盼瞧见那幅画,霎时便红了脸。
晏初把她画的也太……色了吧。
这证据太过明显,顾盼只得哑口无言,一时之间竟不知后面要继续说些什么,最后只吐出一个单薄无力的字节:“我……我……”
顾盼哑了半晌才后知后觉:“不许告诉我哥哥!”
小桃到底向着自家小姐,怕她挨罚抄书,妥协道:“我不告诉少爷,那小姐成亲前也别把少卿大人往西厢房里领,总归不合礼节,若是叫旁人见了,少不了说三道四。”
顾盼敷衍应道:“我知道。”
但小桃还是有些不放心:“少卿大人没欺负你吧?”
顾盼闻言霎时笑弯了眼睛,露出颊边两个小梨涡:“你们怎么一个个都觉得阿初是洪水猛兽一样?别担心,他不会欺负我的。”
这是小桃今日第一次见到顾盼笑。
这世上的夫妻有千千万,可官家的夫妻却是最难当。他们从一开始就是为了政治联姻而结|合,好一些的还可以相敬如宾,次一些的则为了权力隐忍不发,更有甚者撕破脸老死不相往来。却几乎没有人像晏初和顾盼这样,提起另一个人时眉目间是压不住的欢喜,眼里满是真真切切的情意。
小桃便知道自己多心了,嘱咐自家小姐茶凉了记得喝茶,走了出去。
顾盼熬夜看完《露水情缘》便上了瘾,当即决定再买几本。小姑娘上街走了没几步,恰好碰到一身官服正赶往大理寺的晏初。
晏初:“Σ(っ°Д °;)っ”
深知自家少爷一看到顾盼就走不动路的秉性,一旁跟着的小厮小声催促了几声。
第50章 熬夜
晏初在顾盼身后, 一眼便认出这个熟悉的背影。顾盼并不知晓晏初在身后,仍自顾自往前走,被人突地抓住了手腕, 过大的力量直接带着她一个半圆形的转身, 堪堪站稳身体。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双熟悉的墨黑色官靴,和靛蓝色官服下摆。顾盼抬头, 可不就是身着官服的少卿大人,正一脸亢奋盯着她瞧。
顾盼呆怔时又被晏初摇了摇手腕,冬日的风声滑过她的耳畔, 她看着晏初因亢奋而透着点红晕的脸颊,无奈道:“没必要这么激动吧?昨天不是才见过。”
晏初刮了刮她的鼻尖:“那也有一整个晚上没见你了, 一夜不见如隔三秋懂不懂?”
顾盼小声咕哝:“巧言令色。”
“你今日怎么起这么早?”
以往练武时小姑娘起得还算早,现如今已不再去练武场学武, 顾盼早上尤为喜欢赖床,且有严重的起床气。所谓事出反常必有妖,小姑娘今日这么早便出门,定有什么缘由。
“我昨晚熬夜看完了《露水情缘》,”顾盼面色如常, 好像在说什么正经事,“打算去书店再买几本同类型的话本。”
小姑娘出乎意料的直白,话说的波澜不惊, 反倒是晏初听了有些不好意思, 不食人间烟火的冷眸染上了一点赧色。
晏初很快便冷静下来, 正色道:“以后不许熬夜看话本了。”
顾盼瘪瘪嘴,显然没听进心里。
晏初揪了揪小姑娘头顶那缕呆毛:“熬夜容易掉头发,以后不许熬夜了。”
顾盼朝他做个鬼脸,明目张胆辩驳:“我愿意, 我就熬夜,你又管不着。”
晏初屈起食指弹了弹她的小脑壳,笑吟吟道:“现在管不着,成亲之后每晚都睡在我身边,你看我管不管得着。”
虽说清晨街上没什么人,但还有小厮还在一旁听着,小姑娘不免有些害臊,攥起小拳头轻轻锤了锤他的胸口。
冬日的清晨格外冷冽,顾盼虽穿的不算单薄,露在衣袖外面的指尖还是有些凉。晏初顺势握住小姑娘的手,拢了双手替她小口小口地哈着气,待到暖和了也不松开手,还放在自己手心里攥着。
今日的小姑娘似乎格外撩人,晏初不由得放纵自己多瞧了几眼,原本就摇摇不能自持的心也开始蠢蠢欲动。
顾盼今早只梳了一个简简单单的发髻,发簪的一角露了出来,上面点缀着一颗红豆。
是晏初送她的那支红豆发簪。
晏初雕的这支发簪并不美观,但小姑娘底子好,黛眉红唇皓齿明眸,戴什么都好看。顾盼头顶上还有一缕发丝迎风飘摇着不肯倒下,大约是睡觉不老实压的。晏初用手拨弄着那缕呆毛,像小孩子拨弄心爱的玩具。
顾盼任由他拨弄,疑惑问道:“阿初是要去大理寺料理公务吗?”
晏初手下动作不停:“对。”
顾盼狐疑地看了他一眼:“那你还在这里磨蹭。赶紧去大理寺吧,别误了时辰。”
晏初对大理寺的日常事务并不抵触,相反,他还挺乐在其中的。但今早碰见了顾盼,也不知为何,突然失去了工作的动力,只想在这里和他的小姑娘腻腻歪歪。从见到小姑娘那一刻开始就紊乱的心绪到此刻仍然没有平复的迹象,相反随着她的一颦一笑更是加倍纠缠成一团。
清晨熹微的阳光从远方洒进来,晏初垂眸看过去的时候,能清晰的看见小姑娘脸颊上细细软软的小绒毛坠着点点金色的光芒。
他想他一定是被这些光晃花了眼睛,扰乱了思维,才让他开口时不带一点理智:“我陪你一起去买话本吧,今日不去大理寺整理案卷了。”
顾盼故意板起脸:“不行,阿初官服都穿好了,怎么能临时旷了公务?难不成要穿着这一身官服,陪我去小巷子里买话本?”
“穿着官服买话本,不可以么?”
晏初可怜巴巴委委屈屈的小眼神让顾盼觉得他们之间似乎立场颠倒了,好像她才是那个无理取闹的黏人又幼稚的小朋友。
顾盼摇了摇他的手臂,难得对他撒一次娇:“阿初——快回大理寺吧——”
这法子哄晏初最是奏效,屡试不爽。
晏初委委屈屈应了一声,慢慢回转过身——他素来是最听她的话的。
晏初耷拉着之前还在疯狂摇动的尾巴,一步三回头地往前走,凄凄惨惨戚戚的模样几乎能让所有人闻者伤心见者流泪。
但顾盼不为所动,甚至还催他快些走别误了时辰。
小厮看着身旁这个被美色迷昏了头的少卿大人,长长叹出口气。以后自家少爷娶了顾家小姐,岂不是连早朝都不想去了。
眼见着晏初走远了,顾盼往前走过一个拐角,却碰到了本不该出现在这里的萧楚何。
顾盼这几日出门时常与萧楚何偶遇,一次两次也就罢了,但半月内连着碰见他十几次,让她不得不怀疑这些相遇不是巧合,而是萧楚何暗中派人跟踪了她。
顾盼低着头装作没看到他,待要装作若无其事路过他,偏偏萧楚何和她打了声招呼:“盼盼,你也在这儿,好巧。”
比起晏初温润的声线,萧楚何的声音宛如一小股带着凉气的小旋风滑进了顾盼的耳朵里,让她整个人都清醒了。
为什么这么巧,你心里没点儿数么?
顾盼低头揪了几下袖口上一段露出来的线头,手指在细线上绕了几圈,压得指尖微微泛白也没能将它扯断。顾盼忽然觉得这段线头实在是太烦人了。
实在躲不过去了,顾盼收起了笑意,面无表情朝萧楚何端端正正行个礼,神色是他不想看到的疏离:“民女见过六王爷。”
没有想象中的剑拔弩张和针锋相对,只这一句平淡而冷漠的话,已在二人之间竖起了一道屏障,将萧楚何阻隔在外面。顾盼不自觉绷紧了身体,呈现一种微微戒备的姿态,好像在小姑娘眼中他不是朋友,而是一个入侵者。
第51章 隐瞒
萧楚何心里并不似面上那般沉着冷静, 反倒慌乱得很,拘谨得像个初次见到女孩的毛头小子,隐在宽大衣袖中的手指兀自捏紧, 直到指尖都有些发疼。但他面上不显, 声音平静得听不出什么情绪:“盼盼这是要去哪儿?”
顾盼不好意思说去买那种书,便随口找了一个托词:“今日起得早, 出门随便逛一逛罢了。”
顾盼说罢又呛声道:“我去哪儿,和王爷也没什么关系吧。”
萧楚何厚脸皮得很:“说不定我和盼盼顺路。”
顾盼绕过他走:“不顺路。”
“等一下!”
萧楚何再次伸手拦住了要离开的顾盼,这下终于把小姑娘惹恼了, 恶声恶气道:“你到底要干什么啊?非要撕破脸才满意是吗?”
顾盼没了方才疏离客气的假意,咄咄逼人的模样让萧楚何有些难以招架, 手脚微微僵直,指尖死死压在掌心之中。他强撑起一个笑, 好声好气道:“你不说去哪儿,又怎知是不是顺路?”
萧楚何不经意一抬眼,瞧见小姑娘发髻上钗的那支红豆簪子,样式平凡到有些简陋,不像是在店里买的。
玲珑骰子安红豆, 入骨相思知不知。
相思,已入骨。
不消说,这定是晏初亲手做了送给她的。被压制的纷乱心绪都在此刻宛如潮水一般涌了上来, 萧楚何面上还是不动声色, 但语气已不自觉带了几分妒意:“我不过暗地里给晏初使了几个绊子, 他这几日便忙的焦头烂额,以后我让他罢黜贬官,亦或随便安个罪名流放边疆,甚至让他身首异处株连九族, 也不过瞬息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