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4节

  欧阳昭明的目光在他身上掠过,来到了宝意脸上,见了她今日的装扮,朝她挑了挑眉。
  宝意一见他对着自己的袍子挑眉,立刻想到自己身上今日这穿的袍子是藏青色的,又再联想到那日自己抛下去的青色小球,最后想起自己还欠欧阳一件事。
  “他这么看我,难道是要我今日帮他把赵显清的那两幅画买下来?”宝意心里犯起了嘀咕,开始怀疑自己今日带的银票够不够。
  而众人见欧阳昭明也只是他们一样在其中一个位置上坐下,并没有做其他举动,也就放松下来。
  等到万宝奇珍楼的门一关上,原本在门外迎接着客人的江管事就来到了一楼正中。
  宝意坐在自己位置上,收回了目光,见到这二楼的设置特殊,坐在这里就犹如看台一样,不必伸长脖子也能见到站在底下的江管事。
  天光自楼顶倾泻而下,照在江管事身上。
  他带着笑容开口道:“今日是几大商会联合在我们万宝奇珍楼举办这场古玩盛事,有各位贵客光临,本楼蓬荜生辉。话不多说,拍卖这就开始,有请大供奉。”
  坐在二楼的众人原本都以为万宝奇珍楼的东家是打算让手下这个最伶牙俐齿的管事来举行这场拍卖,可是显然万宝奇珍楼的东家也觉得他不够格,只是让他在前面做了个介绍,便引了他们楼中最德高望重的大供奉出来。
  宝意一看,这登上台的老人年纪比起这周围坐的一圈长者来还要年长,不过精神矍砾,背脊挺直,看上去丝毫不显老态。
  他站在台上抬起手来,略拍了两下,自他身后便有人推了今日的第一件拍卖品出来。
  大供奉开口道:“今日的第一件物件,是一对前朝的雨洗天青琉璃花瓶,底价千两黄金。”
  说着,他一把揭开了这罩在两件花瓶上的红布,让这对被第一个拿出来的琉璃花瓶展现在众人面前。
  第152章
  像这样制作精良、保存完整的瓷器,或是存于北周、南齐、东狄的皇室宇内,或是存于赵钱孙严这样的大家族中,再剩下一种情况,就是被铸造出来作为陪葬品。
  在古玩界,很多东西也是从古墓里挖掘出来的,孙家祖上就是摸金校尉出身。
  这样的宝物,一旦归于各家之后,就不会再拿出来。
  眼下拿出来拍卖的这些都是他们这几年挖了一个大型的墓穴,从里面取出来的宝物。
  这个墓穴在青龙山下,不知埋葬的是何人。
  发掘它的人只知这墓穴的主人富贵得很,于是给他取名青龙山主人。
  一千二百两黄金的起价对两对这样的琉璃花瓶来说并不高。
  宝意看着这花瓶在天光之下呈现出通透的颜色,果然如同它的名字一般,雨洗天清,而周围的人也开始叫价。
  这些家族联合在一起,挖掘出这些宝物以后,都会将完整的拿到这样的场地进行拍卖,价高者得,也免了争执跟分配不均匀。
  “一千两!”“五千两!”“一万二!”
  花瓶的价格很快就被抬了上去。
  天字号的席位上,那两个拿了信物进来的富家翁原本想着自己还可以进来能买东西,可是见到这样的藏品之争后,他们就完全熄了这念头,只安安静静地坐在这后面,看着这些人不把钱当钱地进行争夺。
  这拿出来的第一对瓶子就拍出了五万黄金的高价,被孙家收入。
  宝意听爷爷对自己说道:“孙家收这个是为了研究上面的纹样,还有底部的印章。”
  他们研究的东西,有很大一部分都是从这样前朝出土的瓷器上得到的,因此孙家不仅精通印章雕刻,在瓷器这方面也是行家。
  场中众人对这两只瓶子落在他们手中并不稀奇。
  很快,拍完的物品就被撤了下去,又换上了第二件。
  宝意听大供奉说道:“这第二件是一个青铜方尊。”
  青铜器,这在周朝已经很少见,倒是在重祭祀的南齐,还留存着完整的青铜器制造工艺。
  这个墓地竟然能同时挖出雨洗天青琉璃花瓶跟这样的青铜方尊,墓主的身份更让人觉得好奇。
  这青铜方尊表面生了铜绿,体积颇大,要两人合力才能抬上来。
  祭祀之器,三足鼎立,放在那里就沉稳大气。
  欧阳昭明的目光也落在上面,望着这上面的纹路。
  因为在墓地里密封着,所以这上面生出的铜绿还不是特别多,而且又已经经过了一定的修复,呈现出的样子颇为完整。
  这第二件的起拍价同样是一千两黄金,但是这次竞价的人不多,不过叫到两万二就停了,由其中一家商行的大掌柜将这件青铜方尊收入。
  而宝意也从一开始的万分期待,现在对这拍卖有些适应了,唯一差的就是她现在还没有出过价。
  霍老却在这时对她说道:“来了。”
  只见这第三件拍卖品是由十二个人抬上来的。
  宝意向着下方望去,见到那是六面屏风。
  按照万宝奇珍楼的拍卖规矩,前面两件不会特别引起争抢,那么第三件就要腥风血雨一番。
  这第三件拍卖品是六件一体的屏风,虽说在样式上没有什么稀奇,可是在屏风上面留着的却是岑安的真迹。
  宝意一听到岑安这个名字,就小小地“啊”了一声。
  岑安有神童之名,十六岁就写下了金兰帖,可是因为战乱动荡,他流传于世的作品就只有两幅,剩余的所有后人都无缘得见。
  “他十六岁写下金兰贴,三十六岁去世,这中间的二十年,他所书写的作品不知几何。”大供奉站在下方,端着手说道,“这屏风成于千元十年,正是岑安二十六岁之时所作。”
  十六岁,二十六岁,三十六岁,他的三幅作品就代表了这个书画人生的三个阶段,实在太过有意义。
  不说宝意自己曾经临过岑安的帖子,学过他的字,她的父亲跟三哥也都十分喜欢他。
  若是能把这屏风带回去,作礼物送给父亲,那三哥也会见到,父子二人都会十分高兴,可以说是一举两得。
  “这屏风六扇,底价一万两。”
  大供奉现在不说单位,旁人也知道这一万两指的是黄金了。
  这幅真迹,不光钱家想要,在座的几大商行也纷纷动了念。
  而霍老也察觉到宝贝孙女同先前那两件拍卖品出来时不一样的反应。
  先前那两件她只是觉得新奇,这一件她却是动了念想拍。
  他看向宝意,还没开口,今天作了少年打扮的小丫头就展开了扇子,在扇子后面偷偷问自己:“爷爷,我可不可以拍?”
  霍老道:“你想要?”
  宝意在扇子后两眼放光地望着底下那六扇屏风,点了点头。
  但这是她第一次来参加这样的拍卖会,并不知道自己出价该出到多少就停下。
  她只看向了爷爷,问道:“我该出价到多少就停下?”
  超过那个价格,她就不买了。
  霍老原本想说自己来同她叫价,可是转念一想,要是自己叫价的话,那赵老头也会跟着凑热闹。
  原本可能三四十万就能拿下来的东西被他这么一插手,准要抬到一百万去,于是熄了这个念头。
  他从来要什么,都是直接砸钱砸到其他人服,现在也不知怎么给宝贝孙女一个实价。
  他心中一动,索性转向了月重阙。
  月重阙察觉到霍老的目光朝着自己望过来,咳嗽一声,放下了掩唇的手绢:“霍老有何指示?”
  霍老看着他,说道:“月先生是商人,想来对这拍卖的规则跟门道也了解,今日我们叫价,想请月先生来代劳,如何?”
  月重阙轻笑一声,看向宝意。
  显然也听到今日想买这六面屏风的是她,不是霍老。
  宝意见那双碧蓝的眼眸望着自己,听他说道:“这倒是没有什么,只是来了这拍卖会,自己不出价,岂不是少了参与感?”
  宝意一想,这倒也是,于是说道:“那我自己来?”
  月重阙点头:“郡主只管自己开口出价,等到逼近极限,我会替郡主喊出最后的价格。若是以那个价格能买下,那便买下了,若是旁人的价位超过了,那我们就收手。”
  宝意听到他的主意,立刻松了一口气,说道:“好。”
  在宝意第一次开口叫价的时候,这六扇屏风已经价格被叫到了三万两。
  少女坐在座位上一抬手,小试牛刀地叫了一个“三万五千两”。
  五千两的加价跟这属于少女的声音,足够能吸引其他人的目光了。
  众人看向了这个方向,见到这穿着圆领袍作少年打扮的少女放下手,眼睛望着下面的屏风,也是志在必得的样子。
  那赵钱孙三家见着霍老的徒弟出手,反应各不相同。
  这有着岑安书法的屏风,对研习各家书法的钱家来说意义最大,而其他两家若是想研究这屏风,只要谁买了,他们过去住几个月便是,倒不像钱家一般执着。
  不过宝意这么一叫,他们就不由得想:这小丫头现在开始学雕刻,难道之前就是跟着她师父学书法?也不知学了几分火候。
  钱姓老者抬手,淡淡地叫了一声“五万两”。
  他的声音落下,宝意那边再次开口,却是直接将价格翻了一倍:“十万两。”
  听到十万两,欧阳昭明也朝着她望了过去。
  只见就如同每一个初次来参与这样活动的小年轻一样,宝意脸上也是难掩的激动跟好斗神色。
  这样沉不住气,都是新手容易犯的错,不过她这么豪爽,也是因为有底气。
  听着这五万两的加价,后面的加价也跟着跨度大了起来。
  又有一个商行出价到二十万。
  钱姓老者再次抬手:“四十万。”
  宝意跟着喊道:“四十五万。”
  所有人听到她的喊价,想着这差不多也该接近这少女的心理价位了。
  她往上加价的时候都没有再像之前那样翻倍。
  不过他们对这屏风的预估价大概就是在七十万两左右,她要是一口气翻了个倍,叫了八十万两,自然是没人跟她争了,但是这溢出的价也太多了。
  叫价从这里开始就缓了下来,以比刚才慢的多的速度渐渐逼近了七十万两。
  那原本跟他们三方角逐这屏风的商行已经退出,现在场中还能听到叫价的,就只有钱姓老者跟作着少年打扮的宝意。
  钱姓老者目光落在她的身上,然后又看向了她身边的霍老,缓缓地叫出了今天他们的极限价:“七十万两。”
  这个价格一出,宝意就放下了手,像是不再打算参与叫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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