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三五、惯性
易晚以为林青杭会冷笑一声，然后合上书抬腿就走。
在已经答应了盛之旭的情况下，她方才怎么糊弄也无法蒙混过关，还不如说实话，坦坦荡荡地接受后果。
林青杭的半边眉毛不受控制地抖了一下，面沉如水地安静了好一阵子，然后平地惊雷：“我也跟你一起回家。”
易晚：……哈！？
这有点尴尬啊，她连忙说：“我们约好了要去医院接我妈妈出院来着，你……”
“那正好我也可以帮忙。”他的口气淡定得如同在谈论一道知道思路的题目，“多个人多双手。”
“……”易晚还是觉得有点发毛，企图问他国庆节难道不回家？没想到林青杭早有说法：“我跟我父母报备过了，这个假期想自己去附近城市短途旅行。”
你上次就是这样拒绝我的，你觉得这次我还没有准备吗？甚至连给易妈妈的见面礼都备好了的林青杭眨了眨眼睛，等着易晚接招。
“……”易晚做出最后的尝试：“我跟盛之旭没打算一起出去玩，就只是顺路回家然后去趟医院而已……”你真的没必要担心别的。
林青杭抚掌而笑，原样奉还：“我也是如此安排，难道还有别的什么吗？”
“……”她没话说了。
相比之下，盛之旭的反应就大得多。
“什么？你舅舅来G市了！？我他妈……”
他甚至爆起粗来，易晚忙说：“你别急，现在还不知道他的行踪，急也没用。”
盛之旭只想把那个垃圾抽筋剥皮，脑子里正在暴打他一万遍，好一会儿才找回理智：“这次回家我要全程在你身边。”
说到这个，易晚抠抠指甲，告诉他林青杭也要一起来。
“呃啊啊啊啊啊！？”她不得不把手机拿远了点，没开扬声器都能听见那边的怒号，“关他什么事啊！？”
她企图挽救一下局面，试着开口：“你，你可以当他不存在……”反正他话少得很。
“那你也会当他不存在吗？”
易晚：………………臣妾做不到啊。
盛之旭开始撒泼打滚，翻来覆去的就是“我不要”和“让他走”，易晚被吵得头疼，不由得冷了声：
“这么不情愿，那你别来了。”
这又怎么行！盛之旭委屈得要死，明明是我先说好的，怎么能……
易晚开始进行一个空子的钻：“是啊，我们说好一起回家，一起去接我妈，现在这件事也没变啊？”只不过加了个人而已。
盛之旭：……好像是这样，但又好像哪里不对劲？
电话那边突然哑巴，易晚正觉得自己是不是太过分了，忽听见又低又软的一句：
“那之后我要补偿……”
画饼还不容易，易晚一口答应，又温声细语地哄了他好一会儿，他虽还是不情不愿，但最后也没有再闹了。
挂了电话，易晚扶额。
她觉得自己可能会折寿。
事实上，回家的那天叁个人一见面，她就觉得自己肯定是活不久了。
约好在大学城的地铁站碰头，易晚和林青杭先从G大一起出发，看到盛之旭的时候，他正在折磨一块无辜的路边小石子。看那架势，要是她来得再晚一点，估计他的鞋底都要磨穿。
看见她露头，盛之旭一脚踢开那就快散架的石子，习惯性就要冲过来，然而下一秒就看见了落后半个身位的林青杭。
少年瞬间刹车刹得太快，脚底几乎溅起一片沙尘，易晚再一次替他的鞋底感到担心。
林青杭跟没事人一样稳步向前，猛烈日光也无法晒化他霜雪一般的淡漠，走到盛之旭身前时，他觑了他一眼。
看什么看！盛之旭内心撇嘴，面上却做出十足乖巧样，下垂眼闪闪地亮着，却什么也不说，就在易晚身边挨挨蹭蹭。
易晚果然如他所愿，伸手摸他微微发烫的额角，感到一丝汗意，抱歉道：“热吗？等久了吧……”
“没多久，我刚到。”盛之旭快乐地抓了她的手，有些不好意思地放在腰上用衣服擦了擦，“出汗了？别弄脏你的手……”
西柚色的T恤质地绵软，摩擦之下连腹肌的线条都能看见。易晚只觉触手一片坚韧，年轻活力的荷尔蒙胀鼓鼓地挤压着她的手指。
那边林青杭的眉毛快气飞了。
绿茶男！他故意憋气！自然状态下谁的肚子那么硬！
盛之旭在易晚不注意的时候回睨了一眼林青杭，勾勾唇角，扬眼假笑了一下。
清瘦的林青杭觉得自己也很快就会有腹肌了。
被气出来的。
九、十月份的气温余威尚存，在外面走得热了，一下子被空调冷气扑了满身，表面上是凉快了，那股躁劲儿却还憋在体内。
上了地铁，他们给易晚找了个角落靠着，两个人一左一右，拉长着脸，跟黑白无常一样杵在她面前。
车上人不少，易晚本来想当瞎子装看不见，但他们的暗流涌动实在是太明显：
刹车了，盛之旭就借着惯性往林青杭身上撞一下，在对方看过来的时候，他又退回一步，好像真的只是身不由己。
开车了，林青杭又借着惯性压在盛之旭身侧挤着，在对方发抗议之前，他又悠然站直，好像方才根本无事发生。
俩人都想独占易晚跟前的那一块地盘，就这么互相推来挡去，加起来年龄都不满十岁的那种。
易晚：……脑阔疼。
下一站到站，快关车门时，她看见有个七八岁的小女孩跟着父母匆匆忙在最后一秒上了车。矮小的女孩在人满为患的车厢里找不到扶手，但她妈妈怀里还抱着个哇哇大哭的一两岁小孩，无暇安排她。
整个空间里霎时都是尖锐的婴孩哭声，无数人漠然地扫了这家人一眼，在噪音中又皱着眉转过头去。车子加速起来，那小女孩摇摇晃晃，煞是可怜。
于是易晚便向她示意着招了招手，让出靠着的角落给她。小女孩看了一眼忙着哄弟弟的父母，低下头安静地站了过来。
易晚顺势站到盛之旭和林青杭中间把他们隔开：好了，这下应该打不起来了吧？
然而她还是想得太简单了。
一开始是盛之旭不停拉着她，让她看自己的手机：要么是可爱猫猫狗狗，要么是网络段子GIF。易晚把身子转向右边，听他絮叨上次找到一个双人手机游戏，想跟她一起玩云云。
这时突然左边又有人拍拍她，一回头，林青杭翻出手机备忘录里一条清单，她一看，居然全部都是……护肤品？？？
学霸一片谦虚诚恳：“这方面我看不懂，想请教你一下。”
那倒也是，男生可能不是很明白什么干性油性早C晚A，易晚尚不疑有他，正准备从护肤第一步讲起，那边盛之旭的声音又呜呜地响起来：“我还没讲完呐……这个游戏剧情好精彩的……”
林青杭充耳不闻，只盯着易晚的脸：“洁面产品有两种，你接着说，我听着的。”
易晚：……
她好像明白过来什么。
接下来的地铁车程中，她抱着自己的书包，闭着眼睛站得笔直，任谁在她耳边说话，她理都不理。
林盛：哦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