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节

  若以相音之术度之,发声之人应属聪慧机警一类。
  了尘师太道:“此子我认得,正是周小桃的三弟子孟丁浩。”
  阿秀道:“他的内力很是不弱呢。”
  孙嘉奇朗声叫道:“孟师弟,烦请转告李师叔,就说西宗了尘师太到了!”
  这一声遥遥传去,爽朗程度,丝毫不亚于那孟丁浩,但是从山下传到山上,难度却更大,那孟丁浩一听是了尘师太到了,立即朝身边之人嘱咐了几句,那人转身往山门里跑去,而孟丁浩则下阶相迎。
  我们往上走,孟丁浩往下赶,不多时便碰了头,孟丁浩一见了尘师太,便躬身行礼道:“参见师伯!”
  了尘师太颔首示意。
  孟丁浩又对孙嘉奇拱手道:“这位想必就是孙师兄了吧?”
  孙嘉奇笑道:“你也知道我?”
  孟丁浩微笑道:“常听师父谈论我伏牛派东、西、南三宗人物,她老人家说第二代弟子中,唯有孙师兄是奇男子,真英雄。今日一见,果然是英气逼人,非比寻常啊!”
  孙嘉奇“呵呵”一笑道:“师叔实在是称誉过赞了,师弟也谬赞了,嘉奇愧不敢当!”
  孟丁浩干笑两声,转而看向阿秀,道:“这就是二师伯收养的那个女婴吧,居然张这么大了,而且清秀可人如此,令人赞叹!”
  阿秀顿时涨红了脸,嚅嗫道:“孟叔叔好。”
  孟丁浩“哈哈”一笑道:“你是二师伯收养的,按辈分应该叫我师兄,怎么叫我叔叔?”
  了尘师太道:“虽然是我收养,但是因为年纪太小,我却没收她做弟子,而且让她称我婆婆,把她算作是嘉奇的晚辈。”
  孟丁浩“哦”了一声,转而看向我和老爸,我也趁此看清了孟丁浩其人,以相形之术对其做了一个大致的评判。
  第123章 火并
  孟丁浩大约三十多岁年纪,穿着一件深蓝色道袍,身形枯瘦矮小,头发细长,额头尖窄,双眉紧蹙,鼻中隆起,两腮凹陷,唇下留着两撇鼠须。总体是长相极丑,但是一双小眼睛里却是精光四射,寒芒微露,可见此人绝非易于之辈。
  但仅从面相上看,此人却生就一副短命相!
  而且其印堂之处黑气暗生,山根亦有断纹,此乃就近有横祸发生之征兆。
  “一个聪明机警之人,怎么会有这种命相?”我心中暗暗称奇。
  “恕孟某眼拙,这两位是?”孟丁浩笑眯眯地看着我和老爸问道。
  我和老爸都未做声,了尘师太早已答道:“他们是我出家前的亲戚,我们这次来是找你师父,有要事相商。你师父在观中吧?”
  孟丁浩点了点头,道:“师父在,师伯,咱们边走边说吧。”
  了尘师太点了点头,道:“好。”
  孟丁浩走在前,我们跟在后面,孟丁浩道:“听闻师伯一向不问世事,数十年不来青埂峰,今日为了两位亲戚,居然亲自登门,可见这两位亲戚在师伯心中的分量可是非同一般啊。”
  说罢,孟丁浩意味深长地看了我和老爸一眼,尤其是看向老爸时,样子颇为忌惮。
  我还好,普普通通,除了长得比较斯文以外,也没别的过人之处。但老爸虽然极力收敛,但渊渟岳峙的气度,却是无论如何都不能全部隐藏得了的。
  孟丁浩必然是怀疑我们的来意了。
  我察言观色,见孟丁浩神色狐疑,便“呵呵”一笑道:“师太婆婆不问世事已久,虽然我是她老人家俗家的侄孙,但是她也不愿意为我出山,是我的病太严重,再三恳请师太婆婆,所以师太婆婆才勉力而来。”
  孟丁浩笑了笑,忽然转移话题道:“师父和师公都在家,不但他们两位老人家在,而且罗师伯也在。”
  之前已经听师太说过,周小桃的弟子叫周小桃为师父,叫吕青峰为师公。
  周小桃这个名字听起来,都会让人有一种错觉,认为其人必然是个温柔可爱的小家碧玉女子,但一旦这样想,可就错了。
  人既不能以貌取人,更不能以名取人,否则都会很惨。
  只听了尘师太微微皱眉道:“罗师兄也在此处?”
  孟定浩道:“正是。”
  了尘师太扭头对我们说道:“罗师兄是我的大师兄,名讳是千漠,为南宗之主。”
  说罢,了尘师太又问孟丁浩道:“我大师兄来此做甚?”
  就在此时,山顶忽然一声大笑声起,一阵苍老刺耳之声远远传来道:“呵呵,师姐到了啊,有失远迎,恕罪恕罪!”
  循声望去,只见一个六十多岁的老者领着几个弟子模样的人拱手站在长春宫山门前。那老者身材高大,且肩背均直,没有半分佝偻之相,其须发皆白,两眉短粗,眼皮松弛,面色蜡黄,一张鲶鱼嘴大大裂开,容颜枯槁,虽然身材看上去雄壮,但是看相貌却不似武功很高之人。
  此人面相,看似忠厚,实则奸诈,但鲶鱼嘴,大为不吉。
  了尘师太走上前,还礼道:“吕师弟,少见了。风采依旧,可喜可贺!”
  了尘师太这么一说,我们便都知道此人就是那周小桃的丈夫“赛温侯”吕青峰了。
  吕青峰“哈哈”一笑,皮肉不动,只露出满口整齐的牙齿,道:“小弟是越来越老了,哪里来的风采?倒是师姐还是一如既往的光彩照人!”
  了尘师太微微一笑,不再答话,吕青峰也敛起笑容,看着我们道:“这几位是?”
  了尘师太将我们又重新一一介绍了一番。
  吕青峰环顾诸人后,将一双眼睛放在了老爸身上,那两道阴冷的目光在老爸脸上转了几转,然后才缓缓移开。
  老爸神色不变,泰然自若,吕青峰“呵呵”笑道:“师姐的这位亲戚可不是凡人啊,年纪轻轻,但修为却是连我都看不透。”
  老爸没有吭声,我笑道:“吕师公过誉了,要知道真人不露相,露相非真人,一个人如果被别人看出来不是凡人,那此人恰恰就是凡人,无论是何种修为,肯定都是没有练到家。倒是吕师公这等人,一看之下,平平无奇,像是个和蔼可亲的老人家,但知道的人,谁不晓得吕师公有通天彻地之功呢?这才是圣人所言的大智若愚,大巧若拙啊!”
  我这几句话说得甚是巧妙,既消除了吕青峰对自己的疑虑,又在无形中捧了一把吕青峰。吕青峰听了之后,微微一愣,继而“哈哈”大笑道:“没想到你这么会说话,呵呵,不过大智若愚、大巧若拙这哪里能用到老夫身上呢?嘿嘿……”
  虽然是在谦逊,但是吕青峰却一手捋着胡须,满脸都是得意的神色。
  “师姐请吧!”吕青峰往一旁稍稍一错身子,做了一个“请”的姿势,示意我们进长春观大门。
  了尘师太轻轻点头,率先走去,我们和吕青峰紧紧跟在后面。
  了尘师太忽然道:“听说大师兄也在这里,是不是出了事情,师妹都不肯出来见我?”
  吕青峰一愣,道:“正要禀报师姐,大师兄昨晚就到了此处,现在东宗、南宗正进行一年一度的大比试,小桃在内,须臾不可分身,因此才让我出来迎接师姐。”
  了尘师太诧异道:“大比试?什么大比试?”
  吕青峰一笑,道:“小弟忘了师姐还不知道此事。说起来,这事情还要追溯到十年前。师姐是知道的,大师兄历来就看不起我们东宗,认为我们是分裂了伏牛派的罪魁祸首,其实师姐你明白,大师兄在伏牛派功法上的研究有小桃精纯吗?当然没有!小桃的脾气你又是知道的,从来不会看别人脸色,低声下气地过活,所以大师兄看不起我们,我们当然也不服大师兄。十年前,大师兄忽然提出要东宗、南宗合并,以便‘伏牛三宝’也重归于一,而且还要奉他做掌门。”
  “哦?竟有此事?”了尘师太刚一脚踏进长春观的大门,听到此话,不由得停住脚步,回头问道。
  吕青峰叹口气道:“小弟哪里敢欺瞒师姐?按理说,东宗、西宗、南宗分离数十年,以至于伏牛派日渐式微,这是大大地对不起祖师们,所以合宗并派我们并不反对,三宝归一我们更是大力支持,但是要是奉大师兄为掌门,恐怕就大大地不妥了。”
  说着,众人已经进入了道观中。进入道观大门之后,迎面也是一面极大的屏风,屏风上用彩漆画着几只仙鹤在空中翱翔起舞,仙鹤下有几朵莲花盛开,一个道人手持拂尘,隐隐有遗世独立之姿。
  转过屏风,一座大殿便现于众人面前,大殿两厢各有数间房屋耸立,厢房与大殿合围出一个偌大的广场,广场上有一尊巨大的鼎炉,里面满满的都是香灰,香灰上插着三根两指粗细、三尺多长的香火,此刻正在缓缓燃烧,三缕青烟袅袅升起,在空中来回盘旋。
  广场里空无一人,只有大殿中隐隐传来一阵“乒乓”的声响,似乎是兵器相击而发出来的。
  “你们在大殿里比武?”了尘师太看着吕青峰问道。
  吕青峰道:“刚才还没有跟师姐交代清楚,大师兄要大家尊他为掌门,这自然是大大地不妥!要知道大师兄无论是真才实学还是人品道德还是管理统帅能力在本门中都非第一,他有何德何能做本派掌门?当然,说到本派掌门,师姐当然是不二人选,只是师姐已经弃道从释,自然是不肯与我们这些争名逐利之辈混在一起胡闹,所以当年我和小桃也没有将此事告诉师姐,以免打扰了师姐的清修啊。本来,我和小桃对大师兄的提议是抱着置之不理的态度,无奈他以大师兄的身份苦苦相逼,最后我们夫妇不得不思索对策,小桃提出了一个大比试的主意,要东宗和南宗每年都比试一次,如果谁连胜三年,那就尊他为伏牛派正宗!”
  了尘师太道:“都比试些什么?”
  吕青峰道:“每一年都比试五场,三胜两负为赢家。比试的内容也有五种,医、文、相、卜、武。医者比药理,文者比经典,相者比耳目,卜者比术数,武者自然是比试技击了。五场比试进行五天,每一场比试是一天,今天是头一场,比的是药理。”
  我听了心中一动,暗道:“或许可以在这上面做些文章,如果我帮助周小桃和吕青峰获胜,让其统一伏牛派东宗、南宗,而让周小桃夫妇交出一些万年夜明砂,或许周小桃夫妇能同意。”
  我心中刚转过这个念头,便听见了尘师太皱眉问道:“大师兄同意了?”
  我心中又是一动,自忖:“如果我提出刚才所想的那个计策,也不知道了尘师太会不会同意。她虽然已经出家,但是却不是为了修身养性,早年的心性看起来还没有多大变化,说不定姜桂之性,老尔弥辣。”
  吕青峰笑道:“他当然同意了,或许他还以为他南宗能以绝对实力打垮我们东宗呢!结果,比了十年,东宗、南宗都是互有胜负,谁也没有连续赢过三年,合宗并派之事迄今也未完成。”
  了尘师太点了点头,然后一言不发地往大殿里走去。
  第124章 比试
  走到大殿门口,我便看见里面云烟雾绕,水汽蒸腾,两个身着道袍的男子都神情严肃地站在大殿中央,身前都摆着一张石桌,石桌上都放着一尊药鼎,药鼎之下有药炉子,炉子里都烧着火。
  两人的药鼎旁边都摆放着大大小小,十数个瓶瓶罐罐,也不知道里面装的都是什么东西。
  这两人莫不是在制药?
  吕青峰朝站在门口的一个道士招了招手,那个道士立即跑过来,躬身向吕青峰行礼,道:“师公有何吩咐?”
  吕青峰道:“把解毒丸拿出来。”
  “是。”那道士立即从怀里摸出来一个塑料盒子,打开之后,里面装的都是拇指肚大小的红色滚圆药丸。
  吕青峰转而对了尘师太说道:“师姐,里面正在比试制作‘毒火丸’,这药有毒,您是知道的,制作的过程中肯定会有些毒气飘出来,因此,为了预防万一,还是先服用些解毒丹为好。”
  了尘师太叹了一口气道:“你们比试药理,就该制作一些良药,怎么去制作毒药?”
  吕青峰“嘿嘿”一笑,道:“谁说不是呢?但这是大师兄的意思,我和小桃也没办法。”
  了尘师太知道吕青峰是在推卸责任,但也无奈,只好吃了一粒解毒药。
  我也拿了一粒,放在鼻子下面嗅了嗅,苦的,还有股淡淡的甜味,是温良之性,应该没事,我便吃了下去。
  等我们都服用了解毒丸之后,吕青峰带着我们又往大殿里走近了一些,吕青峰指着场中一个身穿青色道袍的短须男子道:“现在是比药,那是张丁贤,小桃的六徒弟,与他对敌的是罗师兄的七徒弟石丁勉。”
  除了场上比试的两人外,大殿两侧地上还铺着许多蒲团,两边各有十多人盘膝坐在地上,这些人都穿着道袍,道袍颜色有些不同,但是肩膀上却都绣着一模一样的图案,一片云雾缭绕处,一个凶猛的独角兕正昂首嘶叫。
  这些人有老有少,神态不一,有的目不转睛地盯着场上比试的两人,有的则闭目养神,好像丝毫不为外界之事影响一样。
  除了这些人以外,大殿屋门正对的地方,也有两个蒲团,一个蒲团上坐着一个干枯瘦削的老头,面色黑黄,须发皆白,神色甚是桀骜,顾盼之间,目中均有精光闪现,显得很是不凡。
  他旁边另一个蒲团上则坐着一个看似五十多岁的老妇人,身形有些佝偻,眼角鱼尾纹也较明显,脸颊已有老年斑出现,额头隐隐有三道抬头纹,但头发却是黑的,想必是染了色。这妇人虽然年老,但是却自有一股威势,看上去十分盛气凌人。
  如果我所料不错的话,那妇人就是了尘师太的师妹周小桃了,虽然看似五十多岁,实际已经六十多了,她身旁的那个老头则是了尘师太的师兄罗千漠了。
  我们一行人进到大殿,周小桃和罗千漠都看见了我们,他们应该是事先得到了通报,所以看见我们也并不怎么吃惊,他们怕影响到场中比试,所以也未起身相迎,都是微微点头作罢。
  我看向场中,只见那张丁贤身材短小,右手持着一柄小铲,上下左右不住地在药鼎里翻动,左手上拿着一个小勺,不时地在自己身边的瓶瓶罐罐里挖一些东西,倒进药鼎里,动作甚是灵活熟练。
  石丁勉体型胖大,像个大厨师一样,右手握着一柄尖头铲子,左手拿着一柄瓷勺,动作丝毫不慢,也十分精熟。
  刚才在殿外听到的乒乒乓乓类似兵器撞击的声音竟然是这些铲子、勺子和鼎炉相碰发出来的。
  制药,我虽然不是太懂,但是也知道制药者需对各种药料的特性十分了解,对药料成份添加的比例和分量都不能有丝毫的差错,另外,制药的工具,包括药鼎、药炉、药铲、药匙的材料都要特别讲究,毕竟制药也是一种化学反应,材料不对,就会和药物产生反应,以致于影响药性。
  除了上述事项以外,中药还十分讲究制药时对火候的控制,是文火还是武火还是两火交杂,文火多长时间,武火多长时间,烧多长时间时,开始加什么药料等等,这一切都需要制药者具有丰富的经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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