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5章 过往
“少夫人，这……这……”
苏明珠厉声道：“我二哥是状元，我大哥是二榜第十三名进士，我母亲是陛下赐封的德义夫人，我们苏家没一个堕落花楼的女儿，她不配！无论是为二位哥哥，还是为我自己，她必须死！”
那晚，明月睡到半夜，就听到有人大喊：“百花楼走水了！百花楼走水！”
熊熊的烈焰，照亮了半边天空。
琴姨死了！凤仙死了！梅仙也死了！
曾经对她有情有义的姐妹、师傅都死了。
百花楼的大火烧了一天一夜，里头所有的姑娘未能逃出一人，就连一些客人也被烧死其中。
她站在大火外，撕心裂肺地唤着：“琴姨！凤姐姐！梅姐姐……”她想冲入大火，可就在她要冲之时，却被人击中了后脑勺昏了过去。
此刻，躺在水晶座椅上的月颖不由自己的轻唤：“琴姨！凤姐姐！梅姐姐……”反反复复地唤着她们的名，眼泪不由自己地滑落。
秋菱奔了过来，待听到她的轻唤，不由心下一沉：月主怎会知道这些事？
这三人可是明月姑娘最看重的故人，她们死后多年，明月姑娘每到祭日都会为她们诵经、焚烧经文，在生前，明月姑娘年年如此，从未间断过。
明月姑娘曾说“世上，有些人虽不是你的亲人，却情胜亲人，她们就是我的亲人，在我人间最艰难的时候，如果不是她们，我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撑下来。”
秋菱走近，轻声道：“月主！月主……”
月颖睁了迷蒙的双眸，她做了一个梦，在梦里，她就是明月，那些的无助与悲凉、心痛，感如身受。
“秋菱，你的上一个主子是不是叫苏明月？”
秋菱惊诧地望着月颖。
月主怎会知道的？
月颖拭去了脸上的泪痕，“我经常会做一些怪梦，在梦里，都是一个叫苏明月的女子，在我遇到你的那天，我就做过一次，梦里，她们住在一个不大的庵堂里，庵堂的院子里种了好些花。她的身边有四个侍女：秋菊、秋桂、秋蓉和你，你是四侍女里年纪最小的……”
四位侍女，两个死了，一个做了苏明瑾的侍妾，而她虽是最小的逃过一场死劫，被打断了左臂，灌了哑药，几经辗转将她卖入了花楼为奴婢。
月主怎会梦到明月姑娘？难不成，是明月姑娘在天有灵，托梦给月主的？
秋菱难掩悲伤，不知从何说起。
月颖道：“秋菱，你告诉我好不好？那梦里的一切是不是真的？明月带着四秋住在庵堂，在数年前的应天府，一个嫁给王姓年轻官员的苏明珠，令人在百花楼放了一把火，她想烧死明月，却不知道明月自毁容貌后，得琴师、凤仙、梅仙三人相助赎身离开了花楼……”
秋菱瞪大眼睛，激动地道：“月主，你说什么？在你的梦里，放火烧了百花楼，害死一百六十七人的是苏明珠所为？”
这件事，曾是明月姑娘心中最大的憾事。
在琴师、凤仙、梅仙死后，她拿出所有的积蓄，替她们安葬，就算当年逼迫过、刁难过她的花妈妈，她也一并买了薄棺安葬。
秋菊每次提到此次，便道：“自古侠女出风、尘，我们主子就是这世间最有情有义之人……”
明月连刁难过她的花妈妈都安葬了，其他无认收埋的尸体，她亦都买了薄棺，将她安葬在应天府城外。
月颖道：“秋菱，你以前的主子是明月姑娘，真有一个叫苏明珠的人？”
秋菱恶狠狠地道：“苏明珠是明月姑娘同父异母的庶妹……”
她紧握着拳头，记忆似陷在回忆着，当年她跟着明月姑娘时，明月姑娘已经离开了花楼，许多事是秋菊私下告诉她的，她虽伴明月姑娘的时间最短，但明月姑娘对她有再造之恩。
是明月姑娘教会她读书识字，还教她辩识人体穴位，让她学会针灸、药灸之术。
“明月姑娘的生母苏夫人，在她五岁时就给她订下了一门亲事，对方是燕京镇国公府王家的一位公子，单名一个勤字。明月姑娘十二岁那年，苏夫人病逝，不到一年，苏老爷亦染上恶疾撒手人寰。
她是家中的嫡长女，只得扶着父母灵柩回返燕京西山县祖籍，行到应天府山野客栈，一家人都中了迷药。待醒来之时，所有的钱财、值钱细软都被下人一卷而空。
她们寸步难行，若是回到苏氏祖籍，无法与族人交代，别说回家，就是路上的盘缠也没有，又时值严冬，她的弟弟、姨娘、妹妹们冻得发抖。
明月姑娘就做出了一个艰难的决定，将自己卖入应天府花楼，换了银子，好让弟弟妹妹回返西山县。
可是，姨娘拿到五百两银子后，非但没有回祖籍，而是在应天府郊外一个小镇子上置了宅子、田地住了下来……”
月颖闻到此处，不由微微蹙眉，“不回族中，反而住下来，这确实有违常理，这位姨娘不愿回去，定是有更大的谋划。”
秋菱连连点头，“月主说得是，可是当年的明月姑娘只得十三岁，心地单纯、善良，她根本就没有想到这内里的原由，还拿小江姨娘的话当了真。江姨娘说，是不忍看他们姐弟分离，也不愿看一家人分开。”
一个十三岁的小姑娘，在现代还是一个初一年级的学生，哪里又知道人心险恶。
秋菱继续道：“江姨娘说什么，明月姑娘都信了，还很感激江姨娘能为她们兄妹作想，到了花楼后，她不分白天黑夜地苦练才艺，希望用自己才艺多赚银子，好贴补家用。别人进入花楼，要卖艺赚钱，长则十年，短则也得三年，可她只用了三个月。她将客人们的打赏攒下来，悄悄地送往家中，让江姨娘用这钱给弟弟们请先生、给弟弟妹妹添置新衣、花销……”
“苏明瑾、苏明瑜兄弟俩是孪生子，他们俩就比姑娘年幼不到一岁，当年苏夫人与苏老爷成亲不久，苏老夫人就将自己外甥女给了苏老爷当大姨娘。大姨娘姓江，在府里人称大江氏。苏老爷病逝前，叮嘱姑娘要担起长姐的责任，让弟弟们光耀门楣，因这一个遗言，姑娘为此付出了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