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节

  心里则叨咕:自家大王过分了啊,林员外的礼不轻不重,正适合她六品官的身份,送得多有水平。自家大王不能仗着……咳咳,就让林员外送重礼吧。
  这样特别像……恃宠而骄?
  好在秦崧不知道曹长史的内心活动,继续往武德殿走。
  武德殿里音乐飘飘,舞伎跳着绿腰舞,在场中旋转,轻盈柔美。
  宾客们三五成群站在一块儿说着话,等待魏王到来。
  来赴宴的宾客名单是皇帝拟定的,皇亲国戚、朝中重臣、青年才俊,场面比之太子生辰都不差几分。
  三皇子秦峻站在太子秦峥身旁,语气酸溜溜地说:“魏王兄到底最得父皇喜爱,生辰宴让父皇这般操心。”
  秦峥扫了秦峻一眼,不做理会。
  老三真以为自己不知道,他是故意这么刺他的?
  四皇子秦峰温声道:“三兄此言差矣,之前太子殿下生辰、六弟九弟生辰父皇不也大办了。”
  秦峻看着秦峰,笑道:“那下月便是四弟生辰,咱们又有酒可吃了。”
  秦峰亦笑:“这样的话,三兄生辰时,不仅父皇操心,还有母后为三兄操心,想必更是美酒不断。”
  “四弟这话说得倒是不错,”秦峥说:“母后对三弟向来上心得紧。”
  秦峻说:“太子殿下此言差矣,难道崔母妃就不上心四弟吗?”
  秦峥心中又是一刺。
  他这两个野心勃勃的兄弟都有母家帮衬,而他这个太子的母家却是被父皇亲手毁了。
  “几位兄长,父皇今年怎么咱们的生辰都大办呀?”九皇子秦岳强势加入群聊,“以前不都只有赏赐?”
  他的兄长们被问倒,只能沉默。
  几位皇子如何知道皇帝此举是何用意,只能诚惶诚恐地叩谢君恩。
  秦岳一句话就把天聊死了,看兄长都不说话,不为他解答,就气鼓鼓走开了。
  他也是有小脾气的。
  “林员外。”秦岳走开,瞧见与林昉并肩而站的林福,欢快打招呼。
  这一招呼,把两个林员外都招呼得转过头。
  “九皇子。”林昉林福向秦岳拱手。
  秦岳跑过去,拉着林福的手,“林员外,走走,我们一边说话,你给我说说种麦呗,王傅说你巾帼不让须眉呢。”
  秦峰瞧着秦岳把林福拉走,收回视线,便见秦峥、秦峻都看着林福,神情各异。
  他一笑,说:“小九的王傅说得不错,林贤祐的确巾帼不让须眉。”
  秦峻扫了秦峰一眼,轻笑一声。
  秦峥眉头极快地皱了一下。
  这时,武德殿的内侍来报,魏王到了。
  秦崧大步走进正殿,众宾客向他行礼请安,他跟太子见了礼,请太子主位上坐。
  太子自然不能在此时夺了寿星的风头,尤其此生辰宴还是皇帝让人操办的,推辞了一番,率先坐在了左下第一位,随后秦崧入座,众人一一坐下。
  乐声再起,舞姬再度旋转起来,宾客们依次向魏王敬酒,说祝贺辞,才高者当场赋诗。
  武德殿正殿一片欢声笑语,酒酣耳热之际,不少人酒饮微醺,懒散靠在凭几上,或高谈阔论,或举杯痛饮。
  林福身后一直伺候她的宫人手中端着的酒壶,里头不是酒,而是各种鲜果榨成汁液,因此坐在她身旁的林昉都半醉了,她还十分清醒。
  朝主位上的秦崧看去,正好秦崧也在看她,目光毫无醉意。
  林福用眼神示意了一下殿下,秦崧微微颔首。
  两人一前一后起身离开,林福出正殿,秦崧就等在外头。
  “王爷可醉了?”林福问。
  “未曾。”秦崧说。
  “那王爷是海量。”林福调侃。
  “我杯中与你一样,皆是果汁。”否则那多人敬酒,一杯又一杯喝,早就醉得不省人事了。
  “机智。”林福竖起大拇指点赞。
  秦崧带着她离开人来人往的正殿外,走到后头景致极好又僻静的园子里。
  他低头看着身高已经长到他下颌的小姑娘,想说“你说要送我一份特别的生辰礼,我怎么没瞧见”,但又觉得不好意思,哪有这样讨礼物的。
  “咳咳,”秦崧清了清黏腻的嗓子,问道:“你叫我出来,所为何事?”
  林福说:“送礼呀。”
  她话一落,就见对面秦崧双眼歘地一亮,隐隐含着期待的看着她。
  林福本来还想卖卖关子,这下不忍心了,从腰间荷囊里取出那枚她定制的玉佩,郑重交到秦崧手上。
  秦崧摩挲着温润的羊脂玉佩,看着林福,喃喃:“何以结恩情?美玉缀罗缨。”
  林福绽开一个灿烂的笑容,杏眼弯弯:“何以结相于?金薄画搔头。”
  秦崧亦绽开了灿烂的笑容,其笑也,能让日月失辉。
  第98章
  重阳前几日, 东宫向皇帝报喜,太子妃身怀有孕三月有余, 皇朝传承有继。
  皇帝听闻大悦, 流水的赏赐送入东宫太子妃所住的丽正殿,羡煞东宫一众妾妃。
  然在太子妃有喜的消息传遍京城的第二日,东宫又出消息,良娣瞿氏、良媛叶氏和承徽慕容氏同时查出身怀有孕。
  消息传遍, 不少人闲聊之时说着隐晦之语, 都十分佩服太子的勇猛。
  皇帝听闻这些后,神色却是淡淡,看不出高兴或不高兴。
  而张皇后却是亢奋不已, 自觉时机成熟,在皇帝来坤德殿用膳时,说起了皇子们的婚事。
  “陛下, 说来老三老四已近弱冠, 老大更是年纪不小了, 他们的婚事不知陛下如何安排?”
  皇帝夹了一筷子鱼肉,慢条斯理吃下, 待有了七八分饱才放下筷子, 在宫人的伺候下漱口,放下擦嘴的锦帕, 才说话:“依皇后之意,该当如何?”
  张皇后本因皇帝一直不语,心中七上八下的。
  两年前她请缨操持秦崧的婚事, 岂料秦崧半点儿不配合,害得她费力不讨好还在皇帝这儿吃了挂落,被皇帝明令不许再插手秦崧的婚事。
  如今再提起,她自然忐忑,尤其皇帝听她说完后一言不发的。
  然皇帝如此一说,那便是有了转机,张皇后兴奋道:“陛下,妾以为,老三老四且不论,老大的婚事最为要紧,该早早为老大择一贤良人,为他操持王府、开枝散叶才是。”
  皇帝便状似随意地问:“皇后是否有人选?”
  “妾能帮着相看各家的小娘子,但老大的婚事还须陛下多多操心才是。”
  张皇后可是学乖了,不踩皇帝挖的坑。
  之前她想要摆布秦崧的婚事,不仅没成功,还被皇帝冷落了很长一段时间,差点儿连累到她的儿子秦峻。
  如今她聪明了,荆山长公主针对太子之事给了她灵感,不能从魏王的正妻入手,那就从魏王的妾侍入手,只要枕头风吹得好,不怕控制不住秦崧。
  然要魏王纳妾,总得先解决了他的正妻之位。
  皇帝一直不提秦崧的婚事,由得秦崧打光棍,张皇后是想提又不敢,终于能借着东宫妃接连有孕的当口,提及此事。
  她就不信,皇帝不会想要他最心爱儿子的儿子。
  看吧,皇帝果然面露沉思之色。
  沾沾自喜的张皇后没忍住,试探道:“妾听闻,老大与东平侯那个在朝为官的女儿走得很近……”
  皇帝倏然看过来的眼神把张皇后吓得再不敢多说,额上冷汗都出来了。
  她急慌慌想转移皇帝的注意,就随口对皇帝说:“妾听闻贵妃的母家好几个小娘子对老大魂牵梦萦,为此还闹得姐妹不和,老大风姿卓绝,不愧为陛下之子。”
  皇帝移开了目光,对张皇后的奉承并不受用。
  次日,皇帝去了崔贵妃宫中,用完膳后,说起了昨日张皇后之言。
  崔贵妃听得又惊又怒,恨不得生啖张皇后的肉……但这不符合她在皇帝跟前的柔顺人设。
  只见她伏跪在皇帝脚边,柔声哀哀说:“陛下,小娘子们为首饰为衣裳,总爱争吵上几句,都是自家姐妹,要不得第二日又和好了。妾母家的孩子就算再不懂事,也是学着《女诫》、《女论语》长大的,婚姻大事岂容儿戏,自然是由她们的父母做主。”
  皇帝微微颔首,道了声:“起来吧。”
  崔贵妃起身,坐到罗汉床的另一侧,心中恨恨,心说:张氏你既不仁,就别怪我不义。
  她一咬牙,说道:“说起来,两年前皇后大张旗鼓为魏王择正妃,最先头是想塞了她母家远房一表亲的女儿,妾有幸见了那小娘子一次,蒲柳之姿便罢了,举止畏缩,眼神飘忽,那小娘子的父兄也不争气,也不知皇后怎么就觉得她是个好的。”
  “还有这等事?”皇帝挑眉。
  “陛下,妾万不敢胡言。”崔贵妃一脸忿忿,很为皇帝爱子不平的样子,“魏王是何等气概,陛下最清楚不过了,哪能配那么一个正妃,皇后也不知怎么想的。且还听说,那小娘子两年前见了魏王一面,就一直心心念念,相思成疾哩。”
  “两年前?”皇帝眉毛挑得更高。
  “正是两年前。”崔贵妃捂着嘴轻声一笑,“魏王姿容脱胎于陛下,吾等自是清楚他多俊秀,但您知,两年前魏王可是一脸的胡子,无端端显得凶煞,妾可不信那小娘子能瞧着就一见倾心。”
  皇帝飞起的眉毛放下,崔贵妃心底惴惴,从皇帝的神色中分辩不出他究竟信了几分。
  崔贵妃报复了张皇后一把,长久的生存之道让她心知不能妄图揣摩圣意,便也不在这件事上多纠缠,而是旁敲侧击起四皇子秦峰入朝听事的事情来,拼命暗示皇帝——您的第四子年纪不小了,不能再成日无所事事了啊。
  第三日,皇帝召了秦崧到紫宸殿说话,殿内除了父子二人,就只有伺候着的常云生。
  皇帝道:“前日,皇后同朕说起你们几个的婚事,言及你也老大不小了,该成婚了。”
  皇帝还顺便说了皇后母族和贵妃母族的小娘子们为他神魂颠倒争风吃醋的事情。
  秦崧十分无语,面无表情道:“父皇明鉴,儿并不认识那些小娘子。”
  皇帝大笑。
  笑过后,对秦崧说:“信国公家有一女,韶华正好,温良恭俭,堪为良配,荣保觉得如何?”
  秦崧以不变应万变:“儿亦不认识信国公之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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