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下亭区专修学院（修）

  “岚下，我们专修学院是下亭区最大的专修学院之一。”学院负责人恭敬地引领着伊莱斯一行人参观采访。很出人意料的是，外部显得狭窄简陋的学院，进入正门后却是用清一色的纯白色为主基调修建而成的古朴西式建筑。
  “您现在看到的是学术院落。一共十个年级，共计三千多人在这里学习，课程包括基础的omega行为手册，厨艺、缝纫、艺术欣赏等。我们学院致力于培养最优秀的omega，他们一出社会，就能进行基因匹配，并且能够掌握如何操持家务，成为一个好妻子。”
  伊莱斯跟随着负责人缓步向前。
  他在几个教室的窗口看了看，没有桌椅，omega都穿着统一的米白色麻布罩袍，席地而跪。他们面容看起来温顺又无害，单纯得真的像是从白色的象牙塔里孕育而生。
  不学科学、不学数学，甚至连历史、生物、地理知识都不教学……这样教习出来的人，只能是被反复催眠洗脑的愚民。而伊莱斯清楚地记得十年前的专修学院还不是这个样子——贺宁在专修学院的影响力看来远比想象的更大。
  “第二个院落是宿舍。”负责人道，前面有人打开了沉重的大门，门上有锁，“omega在不上学的时候，也不被允许外出，一般都是在宿舍里居住。当然，为了防止意外的发生，宵禁的时候禁止任何非omega性别的人进出，我们会上锁。”
  “这群孩子们多久回一次家？”伊莱斯问，“他们有假期吗？”
  负责人笑了一笑：“他们当然有假期，就像西亭区的专修学院一样，每个学生一个月都有两天假期。不过西亭区的学院学生都是有教养的贵族，而我们这里，只有贫民和原住民的孩子。一般来说omega被送过来后，就不会被允许再回家了。毕竟他们的重要职责是完成专修课程并且参与基因匹配，如果真能匹配上个好一点的alpha，那么家里会跟他们联系的。甚至有些家庭还要求omega尽快给他们赚钱呢。”
  “赚钱？怎么赚钱？”伊莱斯问。
  负责人一僵，笑起来：“做手工啊，比如说绣花、缝纫、绘画的成品或半成品，我们都会举办小型慈善交易会，说不定有哪位富有的alpha看上了，就会出钱买下呢。”
  他的话如果结合上雍慕之前所说，细想一下就让人不寒而栗。
  也许这种约定俗成的潜规则早就存在，甚至不局限在贵族圈子里，那些贵族们看不上的、家里又急需要用他来换钱的omega还会被卖给平民阶层中的富绅。
  肮脏的勾当。
  伊莱斯在心里想。
  就算这里粉饰成纯白色，也掩饰不了下面的腥臭和扭曲。
  他在第二层院子里转了一圈，指了指最后那扇不起眼的小门：“那边是哪里？”
  “那边是训诫院，会有不守规矩的学生在那里接受禁闭思过，直到他们真的改正为止。”
  “我可以去看看吗？”伊莱斯虽然嘴里这么问着，已经朝着那个方向走去。
  负责人怎么好阻止一个皇太子妃的要求，他随后跟上，命人打开了那扇门。
  门后是一个阴暗潮湿的长廊，放眼望去，两侧有近百个铁门，铁门上只有一个可以递入餐盘大小的缝隙，其他的什么都没有。门内的长廊几乎没有直射阳光，长廊天花板上开了几个窗口，不知道从哪里来的模拟阳光从上面照射下来。
  伊莱斯站在门口，好一会儿才适应里面昏暗的光线，他慢慢走进去，两侧的门内静悄悄的，似乎没有人存在。
  偶尔能够听到一两声低声的吟诵。
  伊莱斯仔细听了一下，是背诵omega专修手册的声音。
  “这里关了多少人？”伊莱斯问，“他们要禁闭思过多久？”
  “有100多人。”负责人说，“禁闭时间不定，短的一两天，长的可能要一个多月。”
  一个多月……
  这种没有阳光、潮湿、阴暗的环境下，狭窄空间的逼仄感、无人响应的绝望感、饮食不用说也会很糟糕，抵抗力下降，自闭……一个多月足可以把帝国最强壮的战士拖垮。
  伊莱斯在倒数几间房子的门口找到赖杉杉的名字。
  他的禁闭日期显示还有一天。
  但是他已经被关了十天了。
  伊莱斯敲了敲门。
  里面过了好久才传出一个惊恐的发抖的声音：“谁……”
  这个声音还能恐惧和发抖，情况至少不算最坏。
  但是他没办法回答赖杉杉，因为这样会暴露太多。
  伊莱斯回头问负责人：“像这样关押时间超过一周的，会有医生定期检查身体健康吗？”
  “当然，岚下。”负责人道，“这里的omega可都是帝国最宝贵的人，如果因为禁闭导致他们无法健康地怀孕生育那就太糟糕了，我们每周会检查一次他们的***。”
  伊莱斯觉得这个参观活动没法儿再进行下去了。
  他和这个负责人也无法再淡定地对话。
  他与负责人擦肩而过，快步走到了太阳下，深深地呼吸了一口干燥的空气。
  “岚下，您接下来还想去哪里看看？”负责人道。
  伊莱斯回头，温和地说：“不用了。”
  白榕适时地插话：“感谢您的讲解，本次行程先到这里吧。岚下还要去下一个参观地。”
  伊莱斯快走几步，先行离开了专修学院。
  他上了飞梭，焦急的世子正在飞梭舱门后看着他，眼睛因为上火布满了血丝。
  “怎么样？”世子没等他开口就问。
  伊莱斯摇了摇头，坐下。
  “怎么样，摇头什么意思？人没了？”
  “我没有机会救他出来，不好意思。”伊莱斯顿了顿，“但是他没事。身体和精神方面应该都还好。”
  他把里面的情况跟雍慕描述了一遍。
  雍慕更着急了。
  “这是要逼死我吗？”雍慕抖着声音说，“我不能让他在里面那样待着，我一天都受不了了。”
  白榕此时刚处理完扫尾事宜，进入飞梭。
  他不明就里地看看雍慕，又看看伊莱斯。
  “我们先离开。”伊莱斯对他说。
  于是白榕点头，关上舱门，并通知驾驶员驶离了下亭区。
  “世子。”在安静的航行中，伊莱斯开口。
  雍慕从痛苦的情绪中挣脱，抬头看他。
  “您得冷静下来，您是个alpha不是吗？”伊莱斯说，“您如果真的这么看重赖杉杉，那么就更要能够忍耐。因为如您这般尊贵的血统，如果不是基因匹配百分百契合，您跟他几乎是绝无可能的。就算是他做您的情人，皇帝和老亲王都不会允许。”
  雍慕脸色发白，因为伊莱斯所说无误。
  他的爸爸，是皇帝的亲生弟弟，在现任皇帝登基后，家族被赐姓为雍。
  他虽然不姓周，却是个实打实的皇族血脉，甚至是离皇帝血脉最近的人之一，从合法性角度来讲，他的顺位继承权在周秦及老亲王之后，甚至高于周沐之。
  如无其他意外，在老亲王年迈后，他至少能世袭称号，成为下一任亲王。
  雍慕世子，一个养尊处优无忧无虑的贵族，一个帝国未来的亲王，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人物，拥有无边的权力财富，可以随便地强迫任何一个omega上-床。
  却不被允许和一个下亭区的平民omega达成一段稳定的情人关系。
  这个站在帝国顶端、站在性别顶端的世子，从未如此清晰地认识到帝国制度如此荒诞。
  “我该怎么办？”雍慕用沙哑的声音说。
  “我觉得……”伊莱斯将他的无助看在眼里，“您可能需要跟皇太子殿下好好聊聊。”
  在搭载着雍慕和伊莱斯的飞梭离开后没有多久，下亭区omega第一专修学院的门口，另外一艘奢华的飞梭降临。
  里面的贵族穿着硬板的罩袍，戴着黑色的面纱，匆匆地下了飞梭，进入学院。
  负责人早就在门口等待着他，一见来人，就谄媚笑着，弓着腰将他迎入了主办公室。
  “贺宁院长，您来了。”
  那人摘下了面纱，皱着眉头看着鞋子上的泥泞：“为什么你们就不能修修门口？！我的鞋子都被弄脏了。”
  负责人连忙半蹲下，将贺宁的脚放在自己的膝盖上，用袖子擦着：“您知道的，这里其实是个贫民窟，我们修好了，反而显得跟周围的环境格格不入，怕太惹眼。”
  贺宁沉着脸，过了一会儿才缓过来，冷冰冰地问：“那个谁走了？”
  “是的。岚下已经离开有一会儿了。”
  贺宁冷笑了一声：“你还叫他岚下。被那么多人睡-过的biao子一个，如今也能飞上枝头，被称呼为岚下了。”
  负责人赔着笑，没敢答话。
  “好吧，姑且叫他岚下吧。他来干了什么？”
  “也没什么，就是例行参观。”
  “真的吗？什么特别的事情也没做？”
  负责人想了想：“要说特殊的事情嘛，一个这么尊贵的岚下，为什么要去训诫室参观呢？是不是对我们的禁闭手段有不满啊？”
  “他去了禁闭室？”贺宁把脚拿了下来，认真地问，“他是不是在找谁？是不是之前有什么小孩我们送出去后被他知道了？”
  负责人又仔细想了想：“没感觉他找任何人。不像……嗯，不像……”
  可是贺宁这样的omega，第六感灵得很，他咬牙切齿：“你这个蠢货，他来干什么你都不知道！”
  他站起来在屋里来回走了几圈，脚下的皮鞋在地板上砸得嗒嗒作响。
  “他一定是发现什么了！”贺宁焦虑地说，“他一定发现什么了！”
  “要不……和晴王说一下？”
  “晴王？”贺宁道，“有用吗？她舍不得伊莱斯！有用吗！这事儿只能靠我们自己，只能靠我自己！”
  他的声音低了下去，露出了一个让负责人看了都毛骨悚然的笑。
  “我倒要看看，如果他当众出丑、身败名裂，还能不能继续坐稳皇太子妃的位置。岚下？呵呵呵呵……岚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