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7节

  温故环顾四周,“素兮那丫头不在?”
  “我让她去打听江湖消息了。”赵无忧敛眸,抿一口杯中果茶,“你有什么好消息,还是赶紧说吧!估计外头闹得这么厉害,某人也该耐不住了。”
  “有希望。”温故乐不可支,“我跟你说,那陆国安的身子不过是早年受过伤罢了,而后他自己也一直在调理,是故今儿我给他施针疏导筋脉,想着这两日大概就会有些反应。只要能有反应,就说明痊愈有望。到时候我再给他重新配药调整,就算是成了。”
  “这就是说,暂时是有希望,就看这两天他的身子能否有效用产生?”赵无忧总能一针见血。
  温故尴尬的笑了笑,“你总能听出来。”
  “这点意识都听不出来,还怎么在皇上跟前混?”她略显无奈,仿佛是在等什么。
  “你这是在等什么?”温故问。
  赵无忧淡淡一笑,梨园底下有动静,她缓步走到回廊里站着,执杯在手,“瞧,这不是来了吗?”
  温故顺着她的视线望去,只看到廉明一步一顿的走进梨园,然后站在底下抬头望着上头的赵无忧。这廉明是来
  廉明上得楼台,面色极为凝重,他看了一眼温故,然后将视线落在了赵无忧身上,“赵大人是否得空,我想跟你说些事。”
  赵无忧淡淡的笑着,“好,去书房谈吧!温故,你去门口等等素兮,什么时候回来了就报我一声。”
  谁都知道这是什么意思,温故也明白这廉明此行必定是跟赵无忧有要事相商,不会赵无忧不会避开自己,只为给廉明所谓的安全感。
  温故渐行渐远,廉明才跟着赵无忧踏入书房。
  合上房门,安静的书房内只剩下两个人的呼吸。
  赵无忧不紧不慢的拎着桌案上的茶壶,缓步走到了炉前一放,“我这书房有些宽敞,感觉凉飕飕的,好在景致不错,推开窗户就能看到外头的梨园全景。”
  她拂袖落在窗前,“坐!”
  廉明行了礼,坐在了赵无忧跟前。
  发觉廉明瞧着自己棋盘上的棋子,赵无忧不免淡淡浅笑,“这些不过是自己的戏耍罢了,我平素很少下棋,除非心里有事,否则我尽量不去触碰这些东西,太伤脑筋。”
  廉明点点头,“公子的心思还真是让人难以猜测,我还以为这是公子平素的消遣。”
  “我不喜欢下棋。”赵无忧轻叹一声,捋了捋了袖口,“说吧,今儿来找我是什么事儿?”
  “我昨晚想了一夜,好似有些想明白了。”廉明苦笑,“我总以为能报仇雪恨,可如今看着京城外头的形势,听得那些流言蜚语,我便知道自己没有机会了。”
  “齐攸王也不是傻子,这齐攸王府后院没有一个女人,府内上下都是精心挑选的奴才,压根没有什么外人。只要他费心想一想,大概就会怀疑到我身上,毕竟锦盒丢失的时候,瑶儿已经嫁给你,入了尚书府。”
  第769章 连同我的命,一道交给你(3)
  “我的嫌疑太大了,由我收着那些东西,早晚也是个祸害。我不想费尽心机弄到的东西,最后就这样白白的丢了,落回齐攸王的手里。横竖我和瑶儿所有的筹码都放在你手里,也没有什么可再藏着掖着。”
  “你知道我的身份,你也知道我这锦盒里是什么,并且还信我那些话,与我站在一条线上,认定眼前的齐攸王是个假的。光凭这点,我觉得我就有必要跟你合作。”
  赵无忧笑了笑,起身朝着火炉走去。她的屋子里都有一个火炉,火炉里的小火都是燃着的。虽然现在不太怕冷,可还是保持了这个习惯。
  拿出剔子,不紧不慢的挑动火苗,让火更旺一些。
  赵无忧始终没有说话,她现在只想听廉明说。
  “我知道,对你来说,我这个筹码其实可有可无。即便我有遗诏又如何?皇帝登基十数年,就算拿出先帝遗诏,也不可能让我爹继位。何况,我爹已经死了,现在的齐攸王只是个有狼子野心的畜生。”廉明咬牙切齿,“我只恨空有鸿鹄愿,奈何是燕雀。”
  眉睫微微扬起,赵无忧话语低沉,“若我能让你当那在天鲲鹏,你可愿展翅?这苍穹之昴,并非人人都担得起来。我不急于一时,你可再好好的想一想。”
  廉明一怔,“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你听着是什么意思,那就是什么意思。”她淡淡然的掀开茶壶盖,许是烫,让她惊了一下,然后伸手去取一旁的毛巾。
  “鲲鹏展翅?你可知晓这若是传出去,是要杀头的。”廉明试探。
  赵无忧面不改色,“你现在就不用杀头了吗?”
  遗诏在手,即便是现今皇帝知道,也容不得廉明。都当了十多年的皇帝了,要白白的让出自己的皇位,天底下哪有这么容易的事情?
  最好的解决办法,当然是杀了廉明,毁了遗诏。毁灭了真的,那皇帝手中的假诏书就成了真的。反正这天下的黑与白,都不过是皇帝一句话的事儿。
  廉明原想试探一下赵无忧的本意,让自己的心头更安稳一些,谁知反倒被赵无忧反唇相讥,一时落得无趣,只得苦笑道,“赵大人可知道,我什么都没有?”
  “这还用问?”赵无忧放下铜剔子,“可这世上的事,不经过一番磨难,怎么能再见彩虹呢?我且问你,你有没有把握独挑齐攸王?”
  “这不是以卵击石吗?”廉明敛眸。
  “那加上我呢?”赵无忧问。
  廉明蹙眉,“你愿意帮我?”
  “从一开始,我就站在了郡主这一边,费心去查齐攸王的事情,你觉得我是吃饱了撑的?还是觉得我很空闲,有事没事去自己找晦气,给尚书府树敌?”赵无忧冷冷的剜了他一眼,“廉明,如果你连自己身处何境都没弄清楚,就不必来找我。”
  廉明有些着急,“我自然知道自己身处何境,只不过你当知晓我如今要做的事情,若是输了我自己的性命倒也罢了,只恐怕会连累更多人。”
  “若是赢了呢?”赵无忧问。
  廉明一怔,他倒是真的没想过后果,只想着要复仇,要掀开齐攸王的真面目。至于赢了赢了不就是齐攸王身死,他大仇得报吗?
  “赢了,我爹娘在天之灵,也算是有所安慰。”廉明深吸一口气。
  音落,赵无忧冷哼两声,“愚蠢!”
  廉明不解,“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说得还不清楚?”赵无忧觉得脑仁疼,“你娘为何临死前要让你拿到遗诏?你睁眼看看这大邺的天下,好好看一看吧,你娘的遗愿只是让你拿到遗诏吗?枉你娘精心栽培你,你娘是个敢爱敢恨的人,她要你做的肯定不止是阻止齐攸王的阴谋。”
  廉明顿了顿,下意识的咽了咽口水。
  “遗诏在手,是想让你做完你爹没做的事情。”赵无忧轻叹,“男儿志在四方,我不会强求。”
  “你是让我谋反?”廉明倒吸一口冷气。
  赵无忧揉着眉心,“这本来就是你爹的江山,做儿子的拿回父亲的东西,不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吗?我还以为你爹娘如此不顾世俗,生出来的儿子也是个硬汉子,却没想到是个怂包。既然这样,你回去吧!”
  语罢,赵无忧拂袖朝着外头走去。
  “我把东西带来了!”廉明道,口吻中带着少许无奈,“今日我就是来送锦盒的,把这遗诏连同我的性命一道交给你,还望赵大人能善加利用。”
  赵无忧顿住脚步,微微僵直了身子,幽幽然转身看他,“你可想过,到了我手里的东西想要再拿回去,可就没那么容易了。”
  “既然是送出去的东西,我自然是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廉明苦笑两声,“其实说最坏的打算,说起来也不过是我这一条性命罢了!性命这种事,若是自己看得不重,那么也就没那么重要。”
  “总会有人在乎你。”赵无忧缓步走到他跟前,那头的水烧开了,咕咚咕咚冒着泡,她置若罔闻,“至少郡主一直当你是兄长,她待你是真心真意的。”
  廉明笑而不语,眼睛里是无限的麻木。
  从一开始,赵无忧就知道他带了东西,因为他的手始终藏在袖子里,不曾拿出来过。赵无忧又不是傻子,这点眼力见和分析力还是有的。
  果不其然,廉明露出了手,手中拿着一个长方形的锦盒。
  赵无忧不是没有见过圣旨,用视线大致估算了盒子的长度,应该是对的。她敛眸轻叹,瞧着廉明将锦盒放在了桌案上。
  “这便是你那盒子?”赵无忧坐定。
  “对!”廉明点点头,“这里头放着先帝的遗诏,只要取出来就真的要风云骤变了。京城外头已经闹得沸沸扬扬,我想着估计跟你有关系,但虽不知你目的为何,总归已经到了这一步,再无退路。”
  赵无忧笑了笑,是这个理儿。
  钥匙一直在廉明身上,便是赵无忧也没想到,他这头上的束发簪子竟然就是钥匙。着实将赵无忧给看愣了一下,“这”
  第770章 连同我的命,一道交给你(4)
  “谁都不会想到,我会把钥匙放在这么显眼的地方。”廉明眸色微冷。
  赵无忧伸手,从他手中接过发簪,的确是玉簪没错。簪子的末端是金镶玉结构,看上去就是最为寻常的簪子,没有半点异常之处。
  “这簪子就是钥匙?”赵无忧娇眉微蹙。
  廉明颔首,拿回玉簪之后将末端的金镶玉处的接口打开,里头的形状有些奇怪,不像是寻常的钥匙,倒是呈现了几个小玉柱。
  “这盒子里有些机关,你若是金铜铁器做钥匙,一旦碰触出火星,里头的东西就会炸毁。何况这东西太过珍贵,想不就连齐攸王也不敢轻易让人去试开。万一炸毁,他那满腹的山河天下该怎么得逞呢?”廉明笑得冷冽,“这大概也是人心的考验。”
  说话间,只听得“咔擦”一声,盒子真的打开了。
  赵无忧身子微微绷紧,终于看到了那一道被封存的先帝遗诏。明黄色的圣旨完好无损的保存在内,这盒子分内外两道,中间的那些被处置得极好的缝隙里,都藏着磷粉还有硝石。打开来不会有事,但是强制打开就会炸毁。
  廉明取出遗诏的时候,双手有些激动,“这也是我第一次见到先帝遗诏。”
  “你此前没有打开?”赵无忧一怔。
  廉明摇摇头,将遗诏毕恭毕敬的托在掌心,眸色微沉,“我娘说过,这钥匙次数用多了便会磨损。磨损到一定程度就再也打不开盒子了,所以我不敢轻易打开。这大概是我爹娘能留给我的,最后一样东西。”
  赵无忧深吸一口气,接过廉明手中的先帝遗诏。打开来细细查看,早在知道有先帝遗诏这么一回事,她就特意去翻看了先帝时期的一些文档,故意拓下了一些先帝的笔录。
  翻开桌案上的一本书,对比上头自己拓下来的字,这道先帝遗诏确实是真的。还盖着先帝的玉玺,应当是当年的没错。
  “如何?”廉明问。
  赵无忧眸色微沉,视线微恙的落在被烧开的茶壶处。室内陡然安静下来,只听得茶壶在不断的叫唤着,吵得人的心里更加烦躁慌乱。
  “你可以好好考虑我说过的话。”赵无忧道。
  廉明定定的看着她,眸色微沉。他徐徐站起身来,握紧了手中的发簪,“你当知道,若是如此的话,你的风险比我更大。你可能会搭上整个尚书府乃至丞相府,你赵家的九族性命,而我不过是一人罢了!生也一人,死也孑然。”
  “所以你更没什么可怕的,放手一搏又有何可惜?”她笑问,那一副云淡风轻的表情,让人实在猜不透她心里所想。旁人遇见这么大的事儿必定心慌意乱,可她仍是稳如泰山,仿佛也不过是芝麻绿豆的小事。
  “我当随你。”廉明轻叹,“这命连同先帝遗诏,都归你。”
  赵无忧点头,握紧了手中的先帝遗诏,“那便把东西留下吧,我有大用。”
  廉明张了张嘴,有些欲言又止。
  “你放心,若东西就这样回到了齐攸王府,你不是白费心思吗?”她知道他在想什么,“这东西我得拿来鹬蚌相争,你只需安安稳稳的当你的渔翁便是。”
  闻言,廉明毕恭毕敬的朝着赵无忧行礼,“多谢赵大人。”
  “谢我还不如谢你娘,你有个好母亲。”赵无忧意味深长的望着他。
  廉明报之一笑,没有多言。
  等着廉明离开,素兮这才急急忙忙的进门,“公子?”乍见这案上的东西,素兮急忙将房门合上,“这是那个锦盒?”
  “还有先帝遗诏。”赵无忧面色僵冷,“这遗诏你放起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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