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0章

  粟融归脚步有些沉重,一步步踏上台阶,在二楼站定。
  粟振早已听见女儿的声音,从书房走了出来,和粟融归迎面相对。
  “融归,回来了?”粟振笑道。
  粟融归点点头,“爸,我妈呢?”
  粟振何其精明,马上觉察出继子今天有些不同寻常,“在房间,找妈妈有事?”
  粟融归的专职工作其实就是与人打交道,察言观色这种技能熟稔无比,也知自己今天情绪外露过多,要瞒着粟振和母亲交谈不大可能,索性也不避了,再度点头,“是,有很重要的事。”
  尚清梅正对着镜子在轻轻拍打着脸,听见门响转身微笑,“今天这么早就来睡了?”
  笑容却在看见进门的俩人时瞬间凝固,僵了僵,回身继续对着镜子拍,“哟,我们家二少爷会来了,我还以为二少爷把我这妈给忘记了呢。”
  “胡说什么?孩子大了要单飞有什么错?你老酸溜溜的怎么回事?温室里养的花能有大出息?”粟振将话给怼了回去。
  尚清梅很想说:那怎么没看到你的融珵和融星出去单飞?
  但这话也只是在心里想想而已,万万不敢说出口的,非但不敢说,还笑盈盈地转身嗔了粟振一眼,“你这当爸的,可真是会站队,合着坏人尽让我当了!你就充好人!难怪孩子们个个都跟你亲!我隔久了没见儿子,心里念着,抱怨几句还不行啊?”
  好一副父慈母爱的画面。
  粟融归心里滑过一缕苦涩。
  如果可以,真不愿启齿。
  若是平常,粟振会配合着尚清梅笑笑,但此刻只说了句“融归好像有话和你说”,而后指指椅子,示意粟融归坐下。
  粟融归没有坐,仍然站在门边,沉默了一会儿,终于还是将手机拿了出来,翻出一张照片,摆在二人面前。
  尚清梅瞟了一眼,一个男人,并不认识,但她心里有事,隐约觉得粟融归这么找回来,有些危险,强自镇定,眼神却有些漂移,笑了笑,“这谁啊?”
  “您肯定不认识。”粟融归的手指在屏幕上划过,另一张照片出现,“是不是,这个人也不认识?”
  尚清梅看了眼,的确不认识。
  粟融归则继续翻,最后翻出一张熟悉的脸,“这个人您应该认识了吧?”
  “崔培?”公司高层,粟振当然也是认识的。
  尚清梅眼中闪过惊慌,一声不吭。
  “怎么回事?”公司是粟振的命,出现崔培是否与公司有关?这就不仅仅是这俩母子的事了,不敢小觑。
  粟融归的手指往回划,停留在第一张照片,开始不紧不慢地讲述,“昨天下午,我做完人物专访回报社。因为堵车,我提早下了一截,步行回去,结果看到了一场闹剧。”
  尚清梅强自镇定的脸裂了一条缝。
  粟振何其厉害,脑中几件事情勾线搭桥,瞬间联系在一起,眉头一皱,看着尚清梅,“跟你有关系?”
  尚清梅其实知道今天不会善了,粟融归能这样杀气腾腾地奔回来,必然是证据确凿,但天生的高傲,以及这些年粟振对她的纵容,使得她只是冷笑,绝不可能低头,尤其感到寒心的是,眼前这个人是她的亲生儿子,竟然站在她的对立面来“审判”她?
  粟融归见她不吭声,接着道,“那时,我们报社的涂恒沙和郝仁恰好走出来,不知从哪里钻出来一群莫名其妙的人,每个人都戴着帽子和口罩,一人提着一桶潲水油往他们两人身上泼,泼完之后作鸟兽散,一会儿就不见了人影。我算眼明脚快,盯着其中一个人追,追了半条街才把人逮住,就是他。”
  他的手指触亮已经暗下去的手机屏幕,“这个人叫王大勇,我没费什么功夫,他就招认是这个人召集他们这波人,指使他们这么干的。”他把照片划到第二张,“我于是又去找这个人,很顺利,找到了,接着便顺藤摸瓜摸出了他。”他划出第三张照片,“再然后就有些费事儿了,不过,还是被我查到,幕后指使者是崔培。”
  指尖再一次回到崔培的照片。
  尚清梅嘲讽冷笑,“那当然!怎么会难倒你?你是谁啊?名记啊!有什么是你查不出来的?我辛辛苦苦供你上名牌大学,惯着你从事你喜欢的职业,把你培养成首席大记者!出息了!来查我了!我这是活该吧?别人都养子反哺,我却养子反噬?我上辈子到底做了什么孽?”
  他垂下眼睑,谦恭的姿态,坚定的语气,“妈,我从来就不想查您。”
  尚清梅看着他,愈加觉得心冷,这个儿子,从小她就严格要求,倾心培养,却越养离自己越远,到了现在,居然为了个女人,和自己唱对台戏。
  她再度冷笑,“不想?查也查了,你再来说不想?行了,是我指使的,你不就是想要这句话吗?是我指使的!你准备怎么办呢?揭露真相?把你妈推进水深火热里?让全社会来唾骂?那你去啊,就只当我没养你这个儿子好了!”
  粟融归深深凝视着她,眉间纠结,“您也知道,被人唾骂不是件好受事儿?您也知道这是在把人往水深火热里推?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啊!更何况,颠倒黑白,搅乱舆论,甚至还把手伸向刑事案件……”
  他话没说完,粟振插言了,“刑事案件?怎么回事?”一直听着他母子俩争吵,如果仅仅是小事,他也就听听而已,但牵涉到刑事案件,在这个关键的时候,他就不能听之任之了。
  “别说得那么严重!又不会对案子的性质有根本改变,不过是几个无关重要的人物改了供词而已。”尚清梅听得粟振问,神色间的戾气收敛了些。
  “不严重?无关重要?”粟融归重复她的用词,“为了向两个无辜的记者泼污水,不惜收买刘红家属改供词,撺掇刘红家属威逼孩子改证词,甚至于手还伸进看守所了?刘红的供词都改了!刘红的律师,名字说出来,相信您和爸都会熟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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