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天都在修罗场里花式洗白_96
铁链落在了地上,发出清脆的声音,沈沉低头看了眼,这铁链上沾着鲜红的血迹,这是宋修的血。
水牢外面,太监总管似乎早就预料到了这种事情,马车已然备好了,里面铺了厚厚的绒垫子,可是看到沈沉将宋修抱出来的时候,太监总管还是愣了一下,诧异道,“殿下……殿下怎么伤成了这个样子?”
“叫太医!立刻让太医去东宫等着!马上!”沈沉将沈沉抱上了马车里,轻轻将他放下,“朕没法带他骑马回去,他的伤……根本经不起。”
太监总管看了两眼,张了张嘴,最后叹了口气,道,“皇上,殿下怎么伤成了这副样子?这血流的……看着便让人心疼。”
沈沉没有说话,径自坐在马车里,一行人匆匆往东宫的方向去了,他看着躺在身侧的宋修,轻轻擦拭了一下他唇角的鲜血,咬牙道,“明明是你咎由自取,与人无尤,可是为什么朕还是觉得难过?”
宋修早已昏迷不醒,哪能回答得了他?
马车行至东宫,太医早已等待多时,沈沉将宋修抱了下来,往寝殿方向走去,蝶玉本想出来恭迎,谁知看到了沈沉怀里的宋修,顿时腿都软了,她的眼眶瞬间便红了,眼泪掉落下来,哽咽道,“殿下……殿下。”
数十位太医齐聚东宫,宋修躺在了床上,太医看到他身上的伤,都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不忍再看第二遍了。
“快点!他不能出事,听到没有!”沈沉面色冷下,他一字一句道,“他现在不能死,朕不管你们用什么方法,都让他醒过来。”
“臣等……尽力。”太医也不敢将话说的太满,太医院为首的江太医上前,将宋修的衣襟解开,露出了伤痕累累的胸膛,那道血肉外翻的鞭伤尤其恐怖,几乎无法下手治疗,江太医只得先清理了伤口,敷了止血的药粉,随后解开了宋修腰腹处的绷带,果然原先的伤口已然发炎,他道,“大概是伤势恶化,加上这寒气入体,殿下这才高烧不退,昏迷不醒。”
“那你们就想办法让他醒来。”沈沉坐在一旁,他道,“他没法选择生死,朕要他活,他就必须活,朕要他死,他才能死。”
太医皆不敢多言,一名太医看到了宋修的手指时,忍不住惊呼了一身,往后退了两步,沈沉皱眉看了过去,沉声道,“怎么回事?!”
“殿下……殿下的手指……”太医不忍的偏过头,道,“恐怕是废了。”
沈沉猛地站起身,快步走到了宋修身边,刚才宋修的手一直被衣袖挡住,而现在他掀开了袖袍,看到宋修的手指时,瞳孔骤然紧缩。
他记得宋修的手指非常好看,修长有力,提笔批阅奏章时,笔锋苍劲有力,当他手握长剑时,极为灵活,一袭白衣,背负长剑,让人几乎移不开眼睛。
可此时,他的指骨几乎折断,断骨刺出了皮肉,看着分外狰狞可怖,纵然是伤口痊愈了,这手……只怕也是废了,更别提握剑和写字。
沈沉忽然觉得喉咙里仿佛哽住了什么,一口气郁结于心。
忽然,宋修的身子颤抖起来,沈沉立刻上前将他抱住,低声道,“别动……别动了,你的肋骨断了,不能动了……”
宋修哪能听得见他的话,只是挣扎着睁开了眼睛,看了眼沈沉,似乎还未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但他一句话都还未来得及开口,便忍不住直接呕出来一口腥甜的血,这血烫的人皮肤疼,沈沉一颗心仿佛被石头压住,慢慢的往下沉去,他低声道,“宋修?宋修?”
宋修笑了一声,哑声断断续续道,“我……没有党羽,我发誓,若是我有半点欺瞒皇上的,结党营私,便让我不得好死。”
他的确是没有结党营私。
但是他也的确欺瞒了沈沉别的事情。
说到底,宋修只是想求死罢了。
“朕……不信。”沈沉咬牙道,“你就这么想要保护那个人?是当今的新科状元,还是太子少傅?或者是哪位其他皇子公孙?”
宋修疲惫的几乎睁不开眼睛了,他努力的抬了一下自己的手,发现根本动弹不得,便无奈道,“我没什么可威胁你的,也没什么能帮你的了,不如让我死了,前朝种种,便跟着我一起埋入地底,再也不会让你记恨烦恼了。”
“做梦!”沈沉想也不想,他彻底冷下了脸,一字一句说道,“宋修,你给朕听好了,就算你死了,也别想安葬,朕会将你挫骨扬灰,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那也可……”宋修终是撑不住,缓缓闭上了眼睛,沈沉见状,立刻让太医过来,他凑近了宋修耳边,低声道,“朕不准你死,朕的仇还没报,怎么能让你这么轻轻松松就死了?你所犯下的错,就算是死千万次,也不足以抵消你的罪孽,倘若这次你敢死,那我便将服侍过你的人,全部杀了,这其中总有你想护着的人吧?朕宁愿错杀一千,也绝不放过一个。”
沈沉将宋修轻轻放在了床上,他站在一旁,手上满是宋修的血,太监总管拿了水过来,想要给皇上洗洗手,却见他抬手便将水盆给打翻了,冷声道,“朕今夜就在这里等着,他何时醒来,朕何时离开东宫,他若是永远也醒不过……就传旨下去,曾经东宫旧人,全部杖毙。”
太监总管被泼了一身水也不敢说是什么,只是跪在地上道,“皇上……”
不等他说话,一直站在一旁的蝶玉已然跪倒在地,膝行爬向皇上,她哭着道,“皇上,求您放过殿下,若是殿下能过这一关,求您放过他吧……殿下就算是愧对天下人,可从未愧对过您啊!求您了皇上,殿下的身子早已不如从前,就算您不杀他,他也活不过多久了……皇上,求您了……”
“他至少现在还活着”,沈沉在听到哪句“从未愧对过您”的时候,脸色就已然黑沉,冷眸落在了蝶玉身上,嗤笑道,“他从未愧对过朕?……呵……他欠朕的,便是这辈子也换不清,他欠将军府的,欠天下人的,就算是将他挫骨扬灰,也是还不清的。”
“皇上,当年将军府的事情,是先帝的命令,殿下实在是无可奈何啊!”蝶玉不停地磕头,头都已经磕出血了,而她浑然不知,只是道,“殿下实在是没办法了,皇上!您想想您跟殿下数十年的情谊,从小长到大,难道您还不了解殿下吗?”
“我只恨自己从未看清他,若早知他是如此薄情寡义之人,朕在与他初相识之时,就该一剑杀了他……”沈沉看着躺在床上,气息虚弱的人,他道,“此等弑父杀兄,薄情寡义之人,朕一想到曾受他蛊惑,和他做过兄弟,便觉得无比恶心。”
“那您大可不必再救殿下,不如这次……”蝶玉的眼眶早已红的不成样子,声音哽咽道,“不如这次,就让殿下去了。”
“笑话”,沈沉起身,居高临下的看了眼蝶玉,又转头看向宋修,他咬字清晰道,“让他这样就死了,岂非太便宜他了。”
蝶玉趴在地上,道,“皇上,您从未听过殿下的解释,也从未给他的解释的机会,您一心记恨他血洗将军府,却根本不知道这其中原委,倘若殿下真的是薄情寡义的之人,那殿下何必一直派人跟随您,保护您,殿下何必因为违背先帝命令,而在雪地里跪了整整一夜,险些熬不过去冬天……殿下为您做的,您通通不想听,视为谎言,难道您就非要逼死他,您就高兴了吗?!”
“大胆!”听到蝶玉的质问,太监总管吓得一身冷汗都出来了,连忙阻止,生怕惹怒了沈沉。
“纵然皇上要斩了奴婢,奴婢也要为殿下不平,他本该是金尊玉贵的太子殿下,高高在上的太子殿下啊,可他跪在御书房外,受尽奚落,跪了整整一夜,到第二天的时候,根本都站不起来,一双腿险些废了,您知道他曾经不小心翻身下床,竟然走不了,在地上爬……他不是旁人!他是太子啊!他怎么能爬啊……”蝶玉说道这里,眼泪一直往下流,语调早已变了,哭着道,“整整一个春天,他才养好了双腿,却也与常人有所不同了,他再也不能骑马射猎,再也不能舞剑……众人都说,他是稳重了,是太子威仪,但是实际上,他是不能跑,甚至不能疾走,因为双腿在那个冬天,就几乎废了。”